胤禛那頎長的手指輕輕劃過她的小腹,笑道,“朕夢見是個男孩,一定就是男孩。”他一邊說道,一邊心滿意足地望着她高高隆起的肚子,又道,“不過,若是個公主,朕一樣歡喜。”
若是換作平日,寄思定會爲胤禛的這番話而感動不已。可今日她的心情卻萬分沉重,想要尋機替裕嬪父親求情,又深深知曉後宮不得摻政,於是欲言又止。這般難堪模樣叫胤禛納入眼底,溫和地擡起手來將她摟進懷裡,安撫道,“今兒你是怎麼了,如此心神不寧,莫非是遇上不順心的事了。說道說道,讓朕與你一同分享。”
寄思擡頭望着胤禛,爲了裕嬪也顧不得什麼後宮不能幹政了,“無論臣妾接下來要說什麼,皇上可否容臣妾從頭到尾說完?”
胤禛挑眉看她,“什麼事這般神秘,你且說來,朕不打斷你。”
“皇上,臣妾聽聞耿大人入了獄,將於秋後處斬,可是真的?”寄思壯膽問道,胤禛的神色立馬銀沉下來,不禁輕責道,“你是要替裕嬪求情?”
寄思明顯感應到胤禛的身子一僵,急忙從他懷裡起身,垂首道,“臣妾不敢議論朝事。皇上一向英明,既已判定的事必定是鐵證如山。臣妾只是想求皇上再查一遍,若耿大人當真貪污鉅款,秋後再斬也不會冤枉好人。耿大人不過是小小七品內管領,手中權勢堪小,怎能貪污如此多的鉅款。即便他真的貪污了,也必定是有同謀,或者背後還有更大的官員指使。離秋後處斬之日還有數月,皇上何不再細細勘查一番。”
胤禛甩袖,“耿仁化是銜接皇宮與宮外的管事,宮內上上下下的採買之權都在他手中,又怎可能沒有機會貪污鉅款。”
這言語之中已有怒意,寄思急忙退了兩步,撐着大腹便便的身子跪在胤禛身前,“皇上,臣妾並無惡意,只是不想皇上冤枉了好人。裕嬪一向將名利與錢財看作身外之物,從不與人爭鬥,想必也是出自家風清廉的家室。耿大人能教育出這樣的子女,必定也是清廉之人,還望皇上三思。”
“夠了。”胤禛遽然起身,語聲陰冷,“你也知道後宮
不得干政,多說無益。”語畢,他揚長而去,再不看寄思一眼。
待胤禛走遠,那彩珠簾箔尚且搖曳不停,他的身影卻早已消失在長chungong外。窗牖外頭送來縷縷夜風,清冷地撩起她的額前碎髮,一旁的初問竟是慢了半拍前去摻扶她起身,細緻地打量她這翻落魄模樣,心裡竟有些許慶幸。若是換以往,初問定會心疼自家主子,可是自從初識死去過後,她也不知自己的心爲何變得生硬,甚至希望自家主子受到責罰。
這個時候,裕嬪匆匆忙忙從殿外走來,望了一眼愣在一旁的初問,輕責道,“還不快扶你家主子起身。”
初問到底是慢了半拍,由着裕嬪將寄思摻扶起來。
只不過是跪了片刻的功夫,她已覺得膝蓋骨痠軟脹痛,站穩步子後反握住裕嬪的手,難堪道,“姐姐,都怪妹妹無能,不能讓皇上改變心意。耿大人的事,還需從長計議。”
裕嬪扶着她雙雙入座,握緊她的手皺眉道,“妹妹可別說這樣的話,要不是爲了我,妹妹何需冒險替家父求情。如今看來,皇上是鐵定認爲爹爹貪污。都說解鈴還需繫鈴人,我只能去求她了。”
寄思的手一緊,“你要去求皇后?”
裕嬪點點頭道,“那些僞證都是皇后安排朝中大臣製造的,想要還爹爹清白,只能靠皇后了。怕就怕她提的條件太苛刻,若她真要我腹中孩兒的命,那……”
“姐姐莫要答應她,若這一胎姐姐所懷的是個皇子,便有了翻身的機會。離耿大人問斬之日還有數月,我們再想辦法,說不定皇上會迴轉心意。”
“明日,我且去坤寧宮走一趟。妹妹放心,我再不會像以前那般容易屈服。”
翌日,裕嬪將銀月交由寄思照拂,獨自前往坤寧宮。前來向烏喇那拉氏請安的妃嬪們早已離去,此時的她正在賞玩着正殿的那一株開得正豔的杜鵑花,見了裕嬪頭也不擡一下,揹着身子說道,“請安的時辰已經過了,裕嬪莫不是睡過頭了。或者是裕嬪身子不適?”
裕嬪抿了抿脣,小心翼翼道,“臣妾是特意算着時辰
,避免與其她姐妹撞在一起,特意單獨前來看望皇后娘娘。”
烏喇那拉氏朝杜鵑花盆裡輕輕灑了水,只道,“本宮還以爲裕嬪身子不適呢。不過你現在懷有身孕,日後請安一事不必每日都來。”她這纔將手中的水壺放下,讓人將杜鵑花搬至殿外曬曬太陽,隨後緩緩落座羅漢椅中,“裕嬪特意前來,可是有什麼要事?”
“臣妾懇求皇后饒過家父,無論皇后要臣妾做什麼,臣妾都心甘情願。”她登時跪了地,哀求道。
烏喇那拉氏坐在高處冷冷地睨着裕嬪,漫不經心道,“妹妹這是說什麼話,要本宮饒過你父親,你父親又是出了什麼事?”
裕嬪心知肚明,皇后這是故意僞裝毫不知曉,垂了頭恭敬地回稟道,“臣妾之前未能聽從皇后之意,冒犯之處還請皇后見諒。皇后若是要怪罪,請怪罪在臣妾身上,求您還家父清白,他又怎會貪污鉅款。若皇后肯答應饒了家父,臣妾願以命相抵。”
烏喇那拉氏半餉不語,這時佩兒遞來一盞熱茶,她漫不經心地品着茶水,良久後才高傲冷漠地反問道,“貪污,裕嬪是說耿大人貪污入獄一事?這又與本宮有何干系。本宮又有什麼能耐,能無緣無故讓耿大人入獄。”
裕嬪磕了個響頭,懇求道,“臣妾願一命抵一命。”
手裡那盞熱茶緩緩地散着騰騰熱氣,清香之氣溢於烏喇那拉氏的脣齒之間,她細細地品嚐,半餉後才擡起頭來看了一眼裕嬪,冷笑道,“晚了。”
跪伏在地的裕嬪心間一涼,卻不望連連磕頭哀求,烏喇那拉氏冷冷打斷,“就算你現在願意把命交給本宮,本宮也不屑一顧。耿仁化貪污一事是皇上親自查辦的,秋後處斬已成事實,怪不得本宮無情。要怪就怪他生了一個敢跟本宮公然作對的好女兒,也怪他命運如此。你且回你的長chungong去吧。本宮倒要看看,有辰嬪的庇護,你到底能有何般好日子過。”
“皇后,臣妾錯了,臣妾不該與您作對,請皇后開恩……”
烏喇那拉氏將茶盞重重拍在几上,冷冷道,“佩兒,送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