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抑鬱嗎?她以真正的身分與胤禛相認了,胤禛不但沒有賜她一死,反而百般寵愛,真是讓她百思不得其解。胤禛爲何要寵愛她,難道不怕她將他登基的秘密泄露出去?兩年前,不正是因爲她是唯一知道他是如何登基的人,所以才遭胤禛滅口。那麼現在,他爲何還不動手?難道說,胤禛寵愛自己的目的是要讓後宮中的妃嬪嫉妒如恨,從而置她與衆矢之的,不用他自己動手,自會有人陷害設計她。這樣一來,她可以死得堂而皇之。
胤禛果然是胤禛,好陰狠!
寄思只覺不寒而慄。
就在初問試欲喚醒沉思中的她,彩珠簾箔外映下胤禛清淺的身影,他也是換下了晨時的朝服朝冠,着了一件素綠色的長袍,臂手一揮之際將初問撇退。寄思這才神思初定,起身朝他行禮,“臣妾見過皇上。”
胤禛十分不喜歡她這副拿他當皇上的模樣,他在這宮中兩年光景,所有人都對他畢恭畢敬,沒有一個真正能說話的人。就連他不是皇帝還在雍王府當親王時,也沒有人能與他真正交談。唯獨寄思,可以讓他卸下所有的僞裝,隨心所欲。
可是此寄思,非彼寄思。
他蹙緊眉,撫着羅漢榻上的黃花梨矮几輕輕落座,“坐吧。”
寄思仍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垂着頭畢恭畢敬的回道,“臣妾不敢。”
“朕讓你坐,你就坐,有什麼敢不敢的。這裡沒有外人,不要如此死守君臣之禮。”
寄思仍舊不答,低低地垂着頭。
胤禛這才查覺自己的口氣也過於生硬,旋即緩和了口吻柔聲說,“從今以後,我來到長chungong,就不再是雍正皇帝,你也不再是辰嬪。我們只是尋常夫妻。”
垂頭的寄思早已雙眸溼潤,盼着與他做一對尋常夫妻已經有七年之久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七年的光景太長,長到連她也失去了勇氣去相信他的話。這話若換作是兩年前來說
,她堅信不疑。可是經年過後,她的眼裡再沒有昔日的那個胤禛,有的只是猜忌與質疑,還有她心裡的那分掙扎在愛與恨的邊緣中深深的瘡痛。
她憋足了氣,在緩緩吐氣時斗膽問道,“皇上,臣妾有一事不明。”
胤禛蹙眉凝視她,眼裡落下無盡的柔情,“你說,我必定如實相告。”
寄思一直垂着頭,“臣妾一直不明白,皇上知道臣妾的真實身分後,爲何還要留着臣妾。還是皇上另有打算,準備將三千寵愛都集於臣妾身上,然後置臣妾於衆矢之的。不等皇上出手,自然有人謀害臣妾。”說到重點之處,她不由擡起頭來,盈盈淚光中是深深蹙眉的胤禛,那刀削般的俊俏模樣中總透着一股寒氣。語畢,她深深凝望他,只待他給她一個答覆。
然而胤禛卻是閉口不答,只以一抹幽深的目光回望她。那目光太過深沉,以至於寄思根本分不清他的用意,更猜不透他的心思。
緩了良久,良久,胤禛才起身,從她身邊擦肩而過,瞬間駐足在她身側,沉沉地說道,“寄思,凡事用心去看,莫要被表象迷惑。”
寄思側眸看他,“這不是臣妾想要的答案。皇上若仍舊顧慮那個秘密,大可以讓臣妾再死一次,這樣就再沒有人知道那個秘密了。”
胤禛只道,“在這深宮之中,若不用心去看待一件事,只會被其迷惑。我想,終有一天你會知道真相的。”
語畢,他邁着沉重的步子大步離去,殿外的冷風迎面吹來,有着刀槍過體的冷冷寒意。胤禛不由打了一個寒顫,蘇培盛立忙替他披來一件錦織的披風,他卻臂手一擋,生硬地說,“回乾坤清宮。”
寄思望着胤禛遠去的方向,那裡宮燈高挑雕樑畫柱,在她眼裡卻都是空蕩蕩的,一如她空蕩蕩得只剩下愛與恨的心。凡事用心去看,這話太后烏雅氏也曾對她說過。難道說,有什麼事是她判斷錯誤的?
初問再端着茶水進來時,
已不見了雍正的身影,又見主子蹙眉凝思,定是知道沒有好事,擱了手中的茶水默不做聲。只聞寄思自言自語道,“難道是我錯怪他了?”
初問一臉茫然望去,緩緩朝她走近,“主子,你在說道什麼?”
她搖了頭,繼續沉思。以楊亦的身分重返皇宮,目的就是要弄明白胤禛爲何要狠心絕情地命人將她滅口,可是如今看來,胤禛似乎並不是那般絕情。她來到皇宮兩個多月了,胤禛要殺她自有千萬種方法,卻還留她活命,並忠告她凡事用心去看不要被表象迷惑。難道說,她真的錯怪胤禛了嗎?她似乎想到了什麼,猛然問起,“初問,你可知道民間是否有能模仿別人說話的聲音的人存在?”
初問遞來茶水,搖頭道,“奴婢這倒是沒聽說過。”
寄思無心品茶,搖了搖頭,目光如炬地望向窗牖外頭,除了那近處有高挑的宮燈,遠處的夜色都是陰霾而低暗的,然而她的目光卻能穿透這黑夜,將一切都看得明明白白似的,“明兒讓小圓子拿着我的腰牌出宮,但凡有這樣**在身的人,都給我請到長chungong來。”
不三出日,小圓子果然幸不辱命地從宮外帶回一個,在茶肆中專門靠模仿飛禽走獸之聲而取樂觀衆爲營生的中年男子。那男子長得頗爲消瘦,恭敬地朝寄思見了禮,一言一行都小心翼翼的。畢竟是頭一次來皇宮,而且直臨四品妃嬪,這等榮幸豈是他一個市井草民能有的。寄思見他如此拘謹,特意細聲軟語地安慰道,“不必如此緊張,本宮只是想見識一下閣下的口藝,並不會爲難於你。聽說你不但能將禽鳥之聲模樣得逼真如實,還能模仿不同人說話的聲音?”
“回稟娘娘,小人不才,並不是娘娘說得這般厲害,只是祖上傳下的一門秘技罷了。”這中年男子已用了小圓子的聲音回話,果然是如同原聲,聽得寄思也讚口不絕。後來又要求他模仿了初問與她的聲音,都如同是她們自己在說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