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土和兩位親兄年過半百在幾百裡外義結金蘭,併產生親近感覺,有這種意念,不能說不是一種同系血緣所產生的一種同步信息。對於有些事,在我的夢中師母不作任何分析,只是按順序講故事,我也只好按她所講得作記錄並接着往後寫。
中元和晉元學徒回來,轉眼已經十幾年了,還別說,堂兄弟倆還真夠忙乎,幾乎每天有病人來。二年前,他們做了分工,需要扎針的病主要由晉元承擔,包括出村去扎針,因爲他的針道比中元出色。而配方治病,他卻比不上中元。由於他擅長針炙,給家族中的“徒弟們”講解針道的也是他。而需要服藥的病人,一般都是中元接待。當然,給晚輩們傳授藥理和方劑等知識,也是中元的任務。
秋天的一天,晉元要去村西五里以外的雙石村給人看病。他的坐騎——灰背小毛驢被人騎走了,他一大早揹着藥箱就步行上路了。五六裡地,對於農村的中青年來說,誰也不會當回事,用不了多長時間他就去了。
他用了一整上午給病人診病扎針,完事後就是中午了,病人家屬已經把午飯端了上來。在用餐的過程中,熱情的主人非要晉元喝兩盅,盛情款待,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這晉元有個毛病,他要喝上兩盅酒,過不了多長時間就想倒頭睡覺。這次喝完他可不能睡,他要急着回家。他想,自己大概不會一邊走路一邊睡覺吧?
他離開病人家,大步流星地往家走,他想要搶在睡意襲來之前回到家,所以他跟時間賽跑起來。
五里路不算長,他把近四里已走完了,只要再翻過一座小山就看見村莊了。這時候,晉元他兩隻腳怎麼也不由自己了,不是往左斜就是往右歪,而且上下眼皮就像有沾性,粘在一塊就不想分開。
他使勁強迫自己睜開眼,正好就看見了前面那塊稱作“大炕頭”的大黃石頭,那曾是他們兒時經常在上面橫躺豎臥玩耍的地方。晉元喜上心頭,三歪兩滾就爬了上去,轉瞬間就呼呼地睡着了。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晉元覺得臉上毛乎乎的,有人用什麼在癢癢他。這種惡作劇,在農村經常會碰到,即使他在朦朧地睡夢中,有時也能意識到,那是有人在和他開玩笑。他沒有理會,翻個身繼續睡。停了一會兒,又覺得有人在他耳孔吹氣,這時候,他睡意已經消了一半,但是,他還不想放棄全身心放鬆的那種懶洋洋的朦朧憨睡。正在他半醒半睡之時,匆然聽到有人在他不遠處吟誦一首打油詩:
白露前後,多多采露。露水無根,百草珍珠。存在短暫,消失迅速。
蕎麥之露,涼血養目。菊花之露,清熱明目。公英之露,解毒通目。
青蒿之露,去癢除霧,百草之露,養顏通腑。快快收集,良機莫丟。
閒時採收,忙時無憂。
只聽這人反覆吟詠無休無止,晉元幾乎熟記心頭,然而那聲音還在吟詠。這時,晉元翻身坐起,環顧周圍卻並無一人。看看紅日西沉天色向晚,晉元起身欲走,突然看到腳前一隻雪白的紅嘴仙鶴,嗓中呼嚕有聲,邁動着兩條長腿在昂揚散步,和晉元近在咫尺卻並不怕他。他並不理會那長腿白鶴,只是自言自語地說:“這也奇怪,要是我自己做夢,也不會做出詩夢來。”
晉元能清晰地回憶起他聽到的那些句子,那意思所強調的是露水對眼睛的好處。使他更不明白的是,剛纔誰在吟詠這詩歌,又爲什麼要向他說這些?難道是在提示自己,自家要有用露水的時候?
他一邊想這個奇怪的事,一邊往家走,並在心中做了個決定,準備收集一些露水,現在正是初秋,是露水最多的時候。當他一進家門後,就把長久叫過來,說:“長久,明早上咱天不亮就起來,拿幾個乾淨的盆子去收集些露水。”
長久不解地說:“哥,收集露水乾什麼?”
“先收集,幹什麼以後再說。”
“沒有什麼用,你收集它幹什麼?”
晉元就把他睡在“大炕頭”聽來的話告訴了長久。長久說:“哥,你爲什麼不把這些話寫下,這是真正的‘聖旨’,神聖的旨意。”
說完,他就找紙筆,把晉元的話一一記了下來,並積極地答應晉元,第二天要和他一起採收露水
。第二天一大早,兄弟二人拿了家中兩個乾淨的盆子,和兩個陶瓷罐,就來到了蕎表地邊。地邊上就有許多野菊花和老公英,還有許多野草。這時候正是露水最多的時候,他二人走到地邊時,鞋子和褲腿已經溼漉漉的了。
兩人忙把盆子塞在那些植物下,搖動着那些植物的枝杆,就開始接這些明珠般的無根水。晉元忙說:“長久,各種植物的露水要分開放,不可混在一起。”
晉元剛把話說完,就聽到一個聲音說:“混在一起更好,只是蕎菊蒲的露水多收集一些。”
“謝謝!謝謝!”晉元一邊說,一邊四下張望,卻並不見和他說話的人。
“哥,你在和誰說話?”長久掉轉頭問他。
晉元又把剛纔聽到的話告訴了長久,說完話,兩人開始了忙碌的收採。有個諺語說:“滴水積多成大海,見聞積多成學問。”別看那珍珠般的露珠個子不大,可是數量夠多。到日頭出山露珠漸落時,每人已收了多半面盆,他們小心地把自己的收穫端回家,放在幾個罈子裡。
以後連續十來天早上,晉元長久兩兄弟,都是天不亮就出去採收露水。辛苦不負有心人,越採收越有經驗,每天每個人收的數量漸增,他家大大小小的罈子裡全裝上了露水。晉元和長久商量說:“這些露水怎用,眼下想不出個門道來,咱們先把大部分入窖儲存吧,或許真有急用的時候,打開窖就有現成的,那聲音不是說了嗎?‘閒時採收,忙時無憂。’
長久同意哥哥的意見,兩人把那露水又倒進幾個大罈子裡,將蓋口用麻紙封死,又在上面漆了豬血蕎麥麪。而後他們把那幾個大罈子運到村西自家的麥地邊上,放在了一個事先挖好的深窖裡藏好。當然家中也留了些,暫時也封好頂放在了涼房。
轉眼秋去冬來,一天,晉元從外村看病回來,他的母親對他說:“元兒,媽最近覺得兩隻眼睛看東西時霧得很,好像有層東西,總不由得想擦,可是越擦好像越模糊,你說,媽這眼睛是不是有病了?”
晉元聽了,就坐在母親身邊認真地看了看,而後說:“媽,不要着急,你兒子我給多少人看好了病,難道看不好您這點小病?這是點肝膽鬱火,我給您扎幾次針吧。”
接下來幾天,晉元暫時不再外出,每天上午,就給他媽扎一次針。同時,想起他收藏的露水,也想起了他聽到那打油詩歌,其中多次提到了對眼睛的好處。現在家中正好還有一些沒有入窖的,每晚睡前就讓母親用這露水洗洗雙目,或許有點好處。他就上午給她扎針,晚上給她用那露水洗眼,七八天後,她母親的眼睛果然好了。
又是半年多時間過去了,這期間,晉元經常外出看病。夏秋交接之時,這些日子晉元又被人請出外村去扎針,被很多病人糾纏住,約有半個多月沒有回家。這期間,他母親的眼病又犯了,而且比以前的情況較爲嚴重,眼內好像遮了一層薄膜,視物十分模糊。本來,晉元不在時,她可以找侄兒中元看看。可晉元母親卻就認爲,自己兒子治這病不在話下,而別人卻未必能治,他就老老實實在家盼望兒子早日歸來。
一天,晉元終於回來了,得知母親眼睛又鬧病,就溫溫順順地坐在母親前面,認認真真地查看她的眼睛。他發現情況不太好,母親的雙眼內都長了一層灰白的薄膜。晉元就想,扎針和服湯藥來使這層已長起的薄膜去掉,是件費勁的事兒,可再想想,眼下也沒別的辦法。那針還是要扎,藥還是要服,儘量治吧。
大家都知道,四百多年前,還不興做手術這事。別說農村醫生,就是城裡醫生也只講針藥。別說是眼睛,就是連最簡單的闌尾手術也做不了。
晉元心中十分沉重,母親已經五十大幾歲了,她的眼睛能不能治好,自己心裡沒底。但是爲了使母親心裡不着急,自己也要穩定情緒。他就一邊表情平靜的安慰母親,一邊扎針熬藥,給她積極治療。
大約六七天過去了,他母親的眼病仍未見好轉,晉元就去找堂兄中元商量治法。中元忙把冀老師送他們的醫案筆記,和家傳秘方找了出來,兩人認認真真地查找起來。他們用了兩天的時間從頭查到尾,也沒看到相同的病症。既然找不到相關的參考資料,兄弟倆只能自己潛心來研究治法。說實在的,在他們三年的學徒生活中,涉及眼科的患者不太多。因爲就在他們學徒的那小醫院,就有一位專門看頭面五官各科病的老先生,他看眼睛病也看的不錯。他們二人一直跟着冀老師,雖然什麼病也看,對眼科方面的知識和患者,則都沒有特別關注過。現在突然自家人得了眼病,中元和晉元突然覺得自己的學識太淺薄了。兩人只能坐下來認真研究治法,而後,中元精心開了處方配了幾副藥,讓晉元速速煎熬。晉元親自小心翼翼地熬藥,小心翼翼地服侍母親喝下,企盼她早日病癒。
一天,一位相交很好的鄰村朋友突然來請晉元,說他的舅舅幾天前突然患了個頭疼病。一疼起來不是就地打滾,就是要往牆上撞,而且嘔吐不止,他再三求晉元去給扎扎針。中元說:“病人既然這樣痛苦,你就去給他看看吧,二嬸嬸我來關照,熬藥的任務我和長久共同來做。”
晉元說:“也好,我去看看他是什麼症狀,如果需要長時間扎針,我就把他帶回來,這樣家人外人兩不誤。”
他和中元說完,又回過頭安慰母親說,“媽,我去兩三天就回來,這兩天您先服我哥開的這藥。您放心,您的眼睛慢慢會好的。”
晉元母親則說:“你放心地去吧,我的眼睛只是看東西模糊,又沒有瞎了。人的身上哪裡有病也痛苦,那病人頭疼得那麼利害,我兒要速速地去,要認認真真地給治。”
那位朋友的舅舅家住東行地合力蓋村,離義合村四十多裡。晉元戀戀不捨地辭別母親,跟着他的朋友,騎着他的灰背小毛驢向東而去。
走在路上,那位朋友告訴他,離合力蓋村二里之處有個銀河村,這銀河村有座廟,常年有人來敬香禱告,請願還願。現在那廟正做擴建的準備,不久之後,那裡就是殿宇宏偉的寺廟了。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晉元心中立即有了主意。他決定給那位病人看完病後,要去廟內爲母親求告一番。
他去到病人家,還沒等女主人燒上一壺熱茶來,就開始給他診病,接着就給他紮上了針。針行了兩個時辰,等到起了針後,病人搖了搖頭,又用手摸了摸頭,對晉元說:“我的頭好像已經不覺得疼了,也不再想嘔吐了。”
這時,天色已很晚,晉元死心塌地在他家住了下來。
翌日,一大早晉元就給病人紮上了針。他本打算在病人留針時間內,抽空去趟銀河寺廟。結果,村裡人聽到義合村福家先生來了,紛紛都來看病,都怕坐失良機。有的說腰疼,有的說頭疼,有的說腿疼,爭先恐後地向晉元訴說自己身體的不適,晉元只能依次耐心地給他們診治。等到把這幫病人看完後,那頭疼的病人也該起針了,晉元就依次給他拔針。此時,病人高興地說,:“他的頭一點也不疼了。”
一個好多天劇烈頭疼的人,讓晉元針到病除,病人全家喜之不盡。當晉元把病人的針全拔掉後,病人的家屬已經把熱乎乎的午飯端了上來,給治好病的醫生做的飯,當然不是家常飯。可是晉元卻起身跳下了地,說:“我實在太忙,顧不上吃飯了,你們把這花捲給我拿兩個就行。辦完事,我還會回來,病人還需扎一次針,方保徹底治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