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來,假若她性格奸頑,或者好吃懶做,即使王家再是好人,也不會這樣待她。如今她因自己的忠誠和厚道,給自己帶來了終身的幸福。
就在這天,有關婚慶的工作人員和廚師全部上任,底親也來了很多,
婚禮照常進行。
娶親這日,王家親朋盈門彩燈高掛。與別家不同的是,大家都見不到將要做新娘的王家小姐。人們都以爲識字人講究多,不讓姑娘見人,也正是大戶人家的一種規矩。其二是,別人家都是男方娶回新娘當天辦喜宴,第二天或第三天新姑爺和姑娘回門,孃家在回門日設宴待客。王家卻宣佈他家不辦回門席,只在新娘上轎這天早晨開始設宴,到第二天下午結束,待客兩天。這種做法是有點和當地的做法不同。但是王家豐盛的席面,隆重的場面,熱情地招待,大家也無話可說了。
花轎隨着吹吹打打的樂聲被擡到了冀家,冀家是張燈結綵高朋滿座笑語喧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秀蓮和新郎小冀拜天地拜高堂,婚禮井然有序。
當宴罷人散,新郎小冀回到洞房,百般溫存地揭起新娘的紅蓋頭,新娘一雙小鹿般純真清澈的大眼睛怯怯地望着他。這不就是自己曾經看到的、常常縈繞心頭的那位姑娘嗎?如今她就是自己的新娘,這真是天上人間第一件稱心如意的事。然而,當他在牀邊挨她坐下時,新娘秀蓮像被針紮了似的,嗖一下躲開了。小冀再次挨近她,她又躲開了。小冀以爲她害羞,爲她端來了紅糖水送在她手上,又爲她削了蘋果,放在盤子裡端在她面前。但是隻要一挨她坐下,她就立刻躲開去,最後她乾脆遠遠地躲開他,坐在了桌旁的椅子上掉起了眼淚。小冀大惑不解,找來雪白的毛巾爲她擦淚,然後輕聲問:“爲什麼?”
她不答。
小冀抓起她一隻手,她像是被火燙了似的,猛地抽了出來。“小麗,爲什麼?”小冀又一次溫和地問她。
“我不是小麗,她現在不知在什麼地方受罪,我是喜鵲佔了鳳凰的窩。”秀蓮見這個男人對自己這麼好,心地善良的她不忍心騙他,就說了那麼一句話。
“你是誰?”小冀驚得目瞪口呆,忙問。
“我是秀蓮。”
“秀蓮是誰?”
“是小麗的丫環。”
“?!”
小冀驚得“嗖”一下站了起來,說:“不對!別開玩笑!上次在我的診室,我見的就是你,我想要的就是你!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於是,秀蓮一五一十把小麗被人搶走一直杳無音信,以及王家讓她嫁來的事全部如實相告,並說:“等小麗回來,我還做小麗的丫環,讓小麗做你的妻子。”
那新郎小冀坐在她對面,認認真真聽她講,認認真真思考。而後說:“秀蓮,無論怎樣,你我是拜了堂的夫妻,不管你是丫環還是小姐,原來我看中的就是你,不是別人。如果今天娶來的不是你,我肯定會十分遺憾。你就是我的妻子,等小麗回來,她願意嫁誰嫁誰去。”
聽了這話,秀蓮抽抽答答哭泣了起來,說:“我是和小麗父母講好了的,她回來我退出。她
要嫁了別人,我就跟了去,你要娶了她,我就在你家。”
在洞房花燭夜,新娘子求自己的丈夫娶別人,這大概是曠古少見的奇聞。小冀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又見她柳眉微蹙杏眼含淚兩腮凝脂,真是又愛憐又好笑。思考了一會兒,慢慢走在她身邊,安撫她說:“好了,別哭了,她回來若願意,我也把她娶了來。但是你要記住,那只是爲了你的這片心,只有你纔是我心目中的結髮妻子。”
等他講完,秀蓮擡起頭看着他,破涕爲笑了。幾天後,王家把秀蓮接回去告訴她,爲了尋找小麗的下落,全家人將南下,包括劉媽和車伕。家中只留一個夥計住在下屋關照門戶,其餘門一律上鎖,店鋪出租,夥計們散夥。
過了舊曆大年,秀蓮也跟冀家一起向北去了歸化城。此後,她再也沒能和自己的父母取得聯繫,也沒有王家的消息,更不知小麗流落何方。
直到八年後,秀蓮跟隨婆婆去歸化城外一個尼姑庵燒香。發現一個尼姑,雖灰袍素面,卻靈眉俊眼,很像是小麗。經秀蓮再三詢問,她才以實相告。原來那些強人把她擄走後,南行約半月光景,就策鞭回馬,又向北而來到了歸化城。夜間,他們吃酒行令,一個個醉得東倒西歪,小麗乘機逃了出來。後以乞討爲生,找到了這家尼姑庵,在老尼姑的勸說下,她削髮爲尼。因山高路遠又是纏腳女子,一直沒能和自己家人取得聯繫。秀蓮瞭解了她的情況後,反覆給丈夫和小麗兩頭做工作,小麗終於還俗,小冀也按前約終收她爲二房。此時,秀蓮已是一子一女的母親了。她雖反僕爲主成爲正室,但自小麗來後,她無微不至地照顧她,兩人親密相處難分主次,與別人家妻妾自是不同,小麗後來也生有二女。
雖然那冀中堂曾幾次託人去太原尋訪自己的兩家岳父母,但終無信息,只能作罷。而趙王兩家,曾經都爲尋找各自的女兒,是多麼地焦慮和辛勞過。
雁來燕往,昔日的美貌女子,如今已是滿頭花髮的半老太。雖然秀蓮父母已帶着遺憾離開了人世,但姐弟四人終於相互有了信息,可以相互探望了。
當壯文妻子趙秀英聽完兒子中元的敘述後,對中元說:“當年我們一家在最困難的時候,是我二妹用她弱小而稚嫩的身子撐起了一片天,你姥爺一家的生活才一天天好起來。後來一年又一年,她杳無音訊,誰知真是無巧不成書,你們拜師競拜在了你二姨家,你說這事奇不奇?”
這事確實是奇,下面還有一件更奇的事在等着他們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