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和晉元回村開診所，不知不覺已近二年。一天夜裡，中元稍閒，就找出冀老師贈送給他們的那些醫書、醫案和驗方筆記來看。他看到醫案中記載了一些他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奇病怪疾，大都並記載了治療經過和處方。他看到了這樣幾例病人，如：一箇中年男性病人，原本是中等個子，身體卻一天天縮小，他並未覺得身體哪裡有疼痛，智力也沒什麼變化，只是一天天縮小再縮小，最後縮成一個六七歲孩童的個子。另一個青年男子是，起先發覺兩腿發軟，漸漸不能走動。再後來站立不住，最後發現兩條腿的骨頭逐日慢慢自行消融了，一直消融到臀部，因此，他每天拖着兩條無骨的肉腿爬行生活。前一個病人，醫生論證爲“縮骨癆”，後一個病人，醫生卻認爲是“融骨症”。兩例病人雖經醫治終未治癒，兩年多後各自死亡。還有一位中年男性病人，因爲和鄰居發生口角生了氣，後來雖然能吃能喝，但滿嘴發黴長綠毛，醫生對這個病人的治療過程和處方詳細記錄在案，他很幸運，經過兩個月的服藥而愈。
中元接着往後翻，又看到幾例怪病。一箇中年婦女突然雙目突出，幾天後，眼球掉出眼眶約寸許，最後的定論是急性惡性腫瘤，已無法醫治。後面又是一位女患者，她正值青春年華，但得了一個不安寧的病，全身哆嗦抖動不停，坐臥不安生活不能自理。後面接着看到的是：有的病人鼻內長出牙齒，或長出二三寸長的比線還粗的鼻毛，有的兒童眼裡常常掉小白蟲，有的兒童兩腿不長肌肉，骨外貼着一層毫無生機的皮膚……，這些病有的治癒了，有的經過治療減輕了症狀，有的幾經醫治並無效果而死亡。不管這些病人後果如何，病案中都把病人的病證、脈像舌象以及施治的處方記載的一清二楚。
中元越看越驚訝，越看越覺神奇，不知不覺已到深夜，但他看得興趣很濃毫無睡意，於是繼續往後翻。這時，他又看到一例奇病，這病的確太奇了，一箇中年男子肋下長了一個包，此包不痛不癢，只是慢慢長大。包內有物常常蠕動，用手一摸似乎有頭有腿。當醫生給他割開看時，裡面竟是一個奇小的嬰兒，病人的一根細細的血管連着嬰兒的肚臍。把那嬰兒取出之後，尚有微微氣息，約過一個時辰，此嬰兒自行死去。
他正看得嘖嘖稱奇，突然，一張發了黃的對摺的厚紙，從那醫案中掉了出來。中元拿起展開一看，卻是一張《賣身契》。上面寫着被賣人趙秀蓮，以及她的性別和當時的年齡，後面簽名的是趙家旺。中元看罷大吃一驚，因爲他的老爺就叫趙家旺，他曾有個被賣掉的二姨，正叫趙秀蓮。後來那買主不知爲何搬了家，老爺一家就和二姨失去了聯繫。只到如今，二姨是死是活一直下落不明，這是他從小多次聽母親說過的。
第二天一大早，中元迫不及待地把這事向母親說了。她母親聽罷，忙着翻箱倒櫃，取出一包衣服和一把摺扇交給中元。中無一看，紫紅色的扇柄下面，用紅絲線繫着一個翠綠色的玉環，和一個比拇指大的純金小豬。他母親說：“你拿着這帶着一金一玉的扇子和那賣身契，還有這包衣服，立即快馬加鞭去歸化城見你那冀老師，不知爲什麼，我覺得他的夫人就是你二姨。如若果然是她，她見了這些證物必然相認；如若不是她，你務必向那冀老師打聽清楚，這賣身契是從何而來。”
中元忙問母親：“您是否說清楚一些，這扇子和這身衣服是什麼意思？”
“這扇子是你老爺一家去太原時，送給我們姐弟每人一個作紀念的，每人的扇子顏色圖案都一樣。下面的玉環是我們的奶奶留下的，也都一樣。只是純金小動物，是以每個人的屬相而送的。你二姨屬牛，她的肯定是個小金牛。至於這身衣服，那是她到王家時穿的，她當然認識。她到了王家後，王家給她做了新衣，而這舊衣後來實際上也小得不能再穿了。你老爺和你姥姥去看她時，她讓捎回家給你三姨穿。你老爺和你姥姥見你二姨雖在王家不受委屈，但畢竟十二三歲就與人爲奴，每次回來異常傷心，就把這身衣服留作紀念。後來，不知什麼原因，王家全家離開了大同不知去向，你老爺和你舅舅找了好幾個月沒找着。在你老爺臨回太原時，就把這身衣服交給了我，讓我代爲保管。囑咐我，要是找着你二姨，他們將用這身衣服教育後代，今後再苦再窮，也絕不能再出現賣子女骨肉分離的悲傷事。你二姨的失蹤，使你老爺和姥姥一下子像衰老了十年，這個沉重的打擊，幾乎把他們二老擊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