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知道?”我喃喃道,心裡開始慌亂。“我不會離開他的,不會的!”
“只要你不離開,你會容貌盡毀的,細細思卓去吧!”
“不會的,我不會離開他,也不會毀容,就算毀容,我也不能離開。”只覺的以爲這個軒轅神女有種逼迫的態勢,更將是一直以來阻止我與慕桀的女人,她是我的情敵罷,且要比夜雨桐厲害的多。
我如是想,內心更加不能承受離開慕桀之類的言語,多麼脆弱的心思,是經不起別人拆散的。
倏然,軒轅瑚右臂一揮,筆直的點住我的額頭,令我無法動彈,撕咬抽取我的心魄。
我感受着身體裡的冰火兩重天的異樣,意識到所有的不適感凝集到了小小的臉上,倏爾滾燙,倏爾冰冷,我想自己會被毀容嗎?她說的是真的?
而我全身的力氣竟然無法反抗她,我的蛇母鐲擺脫不了潛在的制約,鳳笛成了根普通的笛子,就連我自己都成了毫無招架之力的小女子。
看着她清冷的清冷的眼神和雪白的衣衫,視線越來越模糊,終於化成了一條線。
睜開眼時,眼前一張大大的薄紗屏風,上有傍水而生的蘭花。
我悄悄地靠近屏風,透過薄薄的絲線,窺見一抹熟悉的身影。慌張的跑出房間,我沿着宮殿外的走廊追逐。
絕對錯不了,是他,是戈頎!他竟然也來了這裡!爲什麼?
他能來瑚圓山,莫非又是跟軒轅瑚有關係?可他之前還在彌水城出現,處處阻撓我們,還與夜雨桐勾結,夜雨桐接近慕桀已是有目的了,他豈是置身事外的那種人?
不把慕桀的生活攪得個渾濁不堪,他纔不會停手,更何況他一直掛念慕桀的蛇丹,也知道宓瑤仙子的事。
一路尾隨着戈頎,見他熟門熟路的左拐右拐,好似在自己家裡。
最後,他越過一羣仙女,消失了,我站在原地等了許久,也不見他再次出現,便轉身回去。
“啊——”
被眼前的黑影嚇一跳,我猛然後退,輕拍着胸脯舒緩緊繃的神經。
靜靜睇了他幾眼,我沒有過多排斥反應,更多的是冷然。顯然,經過今天的事,我才更加發現他深沉的面孔。
可誰又不是呢?
慕桀或許也有着如斯大的秘密瞞着我,是我不知罷了。
“你的臉?”他的聲線戛然而止,陰沉的臉上有了幾絲憂慮。
他的話,我沒有太多的頭緒,順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也無異樣。
“我的臉怎麼了?”我問,輕搖着頭繞開他的身子離開。
戈頎長久的沉默着,一路跟着我,道:“爲何跟蹤着我?”
“我想看看你又在密謀什麼壞事?”我道,誠然罷了。
“密謀?”他嗤笑,“你還是如此關心他!”他的語氣裡有着慢慢的愴然和嫉妒,心裡卻在嘆息,上次騙她來瑚圓山,沒曾想她真的來了。
戈頎的眼裡有說不清的傷感,但他不容許自己傷感於任何事情,於我也是如此,所以他變成了師弟的模樣,借托夢一事哄騙我靠近瑚圓山,靠近軒轅瑚,瞭解其中的真相,也希望我最後離慕桀越來越遠。
“我對他的心不會變了。”我肯定的說。
驟然星轉物移,我此生的眷念也不會變了。
他是我生命裡最重要的部分,我是那在水的魚,他是我的水,離開了便會渴死。
“可你的容貌,怎麼?”他微微嘆息,思及此事可能與自己有關。
我疑惑着,我的臉難道真的毀容了?
之前軒轅瑚要求我離開慕桀,我只是剛直的拒絕了,她便出手傷我,我無力反抗,醒來時也未注意自己的容貌。就連剛纔伸手觸碰時,都還是如先前的光滑細膩,並不如毀了容貌那般的凹凸不平。
而戈頎一直追問,我心裡有了慌張之意。
我轉身面對他,帶着生氣的意味問道:“我的臉到底怎麼了?”
他望着我眼裡的憤怒,驚恐有一分,憐憫有一分,遂張開手,伸到我眼前,化作一面模糊的銅鏡。
銅鏡裡,我看見自己的臉還是如之前那般,一直擔心軒轅瑚會毀掉或是糟蹋成別的樣子,看來擔心多餘了。
但是,額頭那一道觸目驚心的血色蘭花圖案把我嚇到了,再往後看,我原本還是火紅的長髮全部成了墨黑色,就連自己的體內似乎都散發着淡淡的蘭花香。
之前柔美靈動的小臉彷彿多了一層冷傲,如同汲水的蘭。
面對如此的變化,我着實太過震驚,未曾料到有一日,我會遇到這麼大的切膚的變化。
心裡是排斥這種樣子的,是軒轅瑚故意爲之,令我變得人不人鬼不鬼了。
呆然的小臉快要滴出淚水,我緊張的捧着自己的臉,不敢置信,又不得不信,想哭喊出聲卻無法嘶喊。我的所有的痛楚傷懷都只能埋在心底,那種欲言無法表述的痛苦壓抑的我快要崩潰。
“怎麼會這樣?”
我不想變成這樣!我只想要之前的自己。
內心恐懼着,從看到自己的這副樣子,我意識到,冥冥之中我會遇到更大的事,尤其是從變了模樣從這裡離開後。
我只是怕,至於怕什麼,我說不出來。
一雙小手遮住了整張面孔,更死死的摁住額頭的傷疤,我舉步奔走,忘記身後還有戈頎。
他望着我奔逐的背影,回想着欲哭無淚的可憐模樣,心底微微刺痛。
隨後,他追了上來,拉住我的手臂,讓我安靜下來。
“你既然已經這樣,再去傷心也無濟於事。”他冷然呵斥。
我對他的憐憫充耳不聞,對他的疼惜視而不見,我什麼都不想去碰觸,只想把自己關在小黑屋安靜安靜。
“金玥!”他扣緊我的肩膀,搖晃着我的身子,也未換來我擡頭凝望一眼。
“你放開我,我不想要你憐憫,而且我們不是朋友,不需要你的安慰。放開我,讓我走!”我清醒了幾分。
“你還能去哪裡?”他生氣的道。
我好強的自尊心有了絲絲疼痛,“就算我變得這副鬼樣子,我也要走,你憑什麼抓住我跟我爭辯?”
悽然的笑着,心裡很無奈,見他越發冷硬可怕的面孔,那深不見底的可怕雙眸,我毫無畏懼。
“你鬆開我,我要走了!”我要離開這裡,我要回去,一刻也不想留在這裡,只想早一秒見到他們。
原來,離開了慕桀,有的不是滿滿的自信和勇敢,而是形單影隻和無法表述的思念。
“金玥!”戈頎再次環住我的身子,緊緊圈在身前,“是不是軒轅瑚傷你如此?”
他問,卻不鬆開我,我苦苦掙扎,終於離開他強硬的懷抱。
“你不用貓哭耗子假慈悲,我知道你們勾結着,無論我變成了什麼樣子,你都不比傷心感嘆,不是嗎?”
“我——”他的聲音聽罷,見我眼角的淚越積越多,胸口窒息着。
“你想哭,就哭出來吧!”
“我沒什麼好哭的,命如此,我無怨無悔。”我轉身離開,我要去找慕桀了,出來這麼久,他肯定不知道我來了瑚圓山。如果夜雨桐說了,他肯定早就來找我了。
“跟我走,我帶你離開這裡。”他抓住我的手臂,欲拉着我離開。
我甩掉那緊緊貼着我的手臂,心裡排斥着他的一切行爲,我知道他心裡有我,當我真的有危險時不會傷害我,可他做的事讓我無法接受,因而,我越來越不想看見他虛假的嘴臉。
“我能自己離開!就算我死在這裡,也與你無關!”
我還記得軒轅瑚要我離開慕桀,要麼利用我毀掉的容貌,要麼囚困我的身子,而今,我只能自己離開瑚圓山。且冥王還在密林等
我,不知過了多少時日,他還在嗎?
“你怎能離開?”
軒轅瑚突然出現,冷然道。
我怔怔的望着她,起初對她的敬意憐意全無,就算我們長得一模一樣,也不需要因此而敬重她了,她對我並不好,或者說,她對我的好我體會不到。
“我爲何不能離開?”我反問,“起初是來求取瑚圓山的神女,也過了白水池,成了瑚圓山的有緣人,卻想不到我需要變成這副模樣,還要受軒轅神女的威脅!”
“談不上威脅,我是爲你好!”她平靜道,在我看來盡是道貌岸然。
“爲我好便要不顧我的意願傷我髮膚?爲我好會囚禁我拆一樁姻緣?我不求軒轅神女告訴我,我們之間究竟有何瓜葛,我只求軒轅神女大人大量,放我離開這裡!至於我離開之後遭遇了什麼,都不是軒轅神女費神勞力的事了!”
軒轅瑚訝然,竟不知我有一肚子的怨氣。
秀美的臉上閃過一絲怒意,我恰巧看穿了,欲抽身離開。
軒轅瑚卻急速跟隨而來,欲抓住我的身子,我的警惕性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高,側身躲避她的攻擊,反而亮出蛇母鐲,用蛇母鐲的靈性保護我。
蛇母鐲發射出的強大光芒射傷她的皮膚,隨即,她全身圍繞着無數片潔白的蘭花,擋去了蛇母鐲嗜人的光芒。
一片片似流星飛鏢的蘭花瓣向我襲來,重重的打在我的身上,割破了衣裳,陷進了肉裡,一滴滴墨綠色的血液流出。
對於似蘭花草的墨綠色血液,我驚訝的說不出話,從軒轅瑚得意的臉上,我意識到什麼,順手抽出鳳笛,迅速的找準音孔,吹奏起熟悉的音符。
一簇簇真火憑空出現,緊緊圍繞着軒轅瑚,要將她吞併堙沒,將她活活困死在她無法熄滅的真火裡。
戈頎的臉上劃過一絲猙獰,正緊張地盯着我。
我掠見他的不安,才意識到自己幾乎走火入魔,那軒轅瑚就快被我的真火燒到。
下意識的收回意念,盡是讓真火緊緊圍裹着軒轅瑚。
而軒轅瑚的身體正一點點變化,道道白色的光圈閃現,我的真火頓時熄滅不見,而她揮舞着蘭花瓣怒氣衝衝的射向我。
戈頎適時出手,擋開了她攻擊我的花瓣。
我緊張的心舒緩絲毫,內心召喚着蛇母鐲,我們快離開!
蛇母鐲跳躍着,帶着我的身子御風而行,脫離軒轅瑚的視線,且她被戈頎轉移了心神,一時間沒注意我的變化。
見我抽離離開,飛雲之上,越來越遠離瑚圓山,不由得怒視戈頎。
她生氣道:“果真都是一樣的犟!”看着我離開的方向,意味深長。
戈頎淡淡的看着,也無過多言語,於軒轅瑚所言,他清楚是指什麼。
軒轅瑚同戈頎道:“既然你都將她送到我這裡了,何必再管我與她之間的事,我可不希望重蹈覆轍,抑或是與我們之前的約定背道而馳!”
“當然不會。”戈頎似下定了什麼決心,篤定的道。
“我已經解開她的封印,從這往後,她體內的力量會漸漸釋放出來,甚至到最後都無人掌控,畢竟她是我傾盡心力衍生出的玩物!”
戈頎的心停止跳動,許久纔回神,道:“她會變得無人掌控?”
“或許吧,從今天的反應看來,她體內蘊藏的力量還絲毫未開解,就怕不知道會膨脹成哪種層度!”
戈頎開始憂慮,道:“對你我威脅大嗎?”
軒轅瑚道:“你是擔心她會破壞你的事?”轉而她又輕笑道:“你是該擔心了,這是你算計我的代價!”
當眼前的路變成了最初上山時看過的,笨重的身子纔有絲絲鬆懈,終於下來了,什麼也沒得到,只探聽了本不該知道的秘密。
這一身的疲憊,不都是因爲知道了太多,多到我必須去想如何面對每一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