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我命沅兒挑高了燭臺燈芯,沅兒是青綾走後慕桀重新配給我的丫頭。
我小心翼翼的煮茶,請師琴品嚐,帶着不讓我們兩個睡覺的意圖,時而數着天上的星星,時而品茶交流。
話題無外乎是女人間的小玩意,抑或是在這之前的種種經歷見聞,偶爾還說的眉飛色舞。
師琴的臉上總是洋溢着甜美的笑容,卻又雍容大氣,我開始調侃:“師琴,你總是笑得這麼甜美嗎?慕夜有沒有說過,你笑起來最好看?”
師琴端着茶碗的小手停在胸前,笑容更加動人,帶着臉上的羞紅道:“嫂嫂,你這麼直白的問我,我——”
“有什麼的,說嘛,不過你不說我也知道了!慕夜肯定說過!”我笑眯眯的盯着她的臉頰,像打了雞血般期待她點頭。不認識我的人可能還會懷疑,我是不是性取向有問題。
“夫君最愛說這個!”師琴也不是那種委婉忸怩到了骨子裡的人,該承認的都大方的相告,我忍不住要叫囂,此時此刻我們都最最幸福!
細心觀察師琴的神情,卻有着一抹悵然若失,不禁想開口問,她倒是主動上供了。
師琴的手指規律的敲擊着陶製茶碗,如同普通人類女子,就像我這樣,正爲情所困。她突然漾開極其明媚的笑容,道:“嫂嫂,你知道嗎?慕夜——他的心裡彷彿一直住着一個人,我猜不到,他也從來沒說過,你知道是誰嗎?”
我被師琴的話嚇一大跳,這都結了婚的節骨眼兒上,可別來什麼婚外情。慕夜要是敢跟慕桀一樣腳踏幾隻船,我廢了他。當然,自己的老公,我怎麼也是有點下不了手的。
“師琴,我想是你多疑了,慕夜那種溫良公子,就算曾經有不少紅顏知己,但自從遇見你後,你何時見他跟哪個女人勾勾搭搭過?”見師琴凝眉思索,我又開解道:“你在用力的思考,搜索慕夜犯罪的證據,可是,你找不到,是嗎?”
師琴頗爲尷尬的點頭,開始認同我的觀點,“嫂嫂,或許是我多心了,我只是爲他不經意間緊縮的眉頭心痛,如果他可以找到心裡最愛的那個人,我可以放棄霸佔着這個位置的。我——只是希望他過的比我好!”
我不得不感嘆,師琴這美貌仙子的前衛意識是從哪裡來的,莫非還跟我穿越一樣,懂得那麼潮流的愛情趨勢?轉念一想,她是個好姑娘,就算嘴上表達的不殷勤,確實對慕夜疼到了骨子裡。
她這般癡情,我倒是慚愧起來,對慕桀可曾這般死心塌地?我太在乎自己的性情,喜歡直來直往,偶爾陷進了感情漩渦就不可自拔,若非幸運的有人提點我,只怕我會走上極端的路吧。
“師琴,感情這種事,你比我這個嫂嫂認真踏實多了,我是不是顯得很小孩子氣?”把憋在胸口的悶氣吐出,我很想知道被人如何來看我。
師琴面露爲難之色,但隨即笑着戲弄我:“嫂嫂,你這麼小孩子氣,真難得那個向來暴躁兇悍的赤蛇王會容忍你這麼久,竟然還爲了你把主動送上來的美人兒趕走!嘖嘖——”
看着師琴古怪打趣的眼神,我不禁埋下頭,頗爲不好意思,居然發覺自己和慕桀有點老夫老妻的感覺了。莫非,我們真的老了?
愛情真是個奇妙的東西,隨意的把一個人從簡單變得複雜,又從複雜變得簡單!
隨着夜色漸深,慕桀也未回來,定然是何慕夜在商量什麼,師琴一直陪着我,繼續一些無聊的問題,但當她提及一個敏銳的問題,我卻哽咽不能語了。
師琴道:“嫂嫂,若是大哥再次犯了錯,就像背叛了你,你還會原諒他嗎?”
我只當她說的是個玩笑話,敷衍着笑笑,便開始了別的話題。
熟料,那晚上,師琴竟一語成戳!
後來的兩天,痕桀殿瀰漫着一股不同以往的駭人的氣息,我察覺到了,便從慕桀口中得知一個消息。
慕桀拉着我的手,攜我去溫泉邊看夕陽,那不久前的那天一樣,他道:“玥兒,三日後,我同慕夜回去瀝水,你留在痕桀殿,有人保護你,我不會再讓人傷害到你了。”
“你們去瀝水做什麼?”我着急的問,心裡依然猜到幾分,這件事,其實我很清楚,只是面上裝作不清楚,而慕桀勸我留下,就算我真的看着他們離開,不久也會追過去的。那件事,我也計劃了很久,我不敢看慕桀的眼睛,心裡怕的要死。
“有些事須得同各界尊主一同協商,你乖乖留在痕桀殿裡。”他扶着我額前的細發,輕輕地捧在掌心。
我默默點頭,不說話,蜷縮在他懷裡。
三日後,我站在痕桀殿前爲他們送行,離開的是慕桀、慕夜和師琴,他們難道不知道這更會令我起疑嗎?
當他們前腳才走,我飛快跑回天一樓收拾家當,還沒拿着包裹踏出門檻,身前就閃出一個身影擋住我得去路。玄色袖子,一張冷靜的異常的面孔,劍眉以及那嘴角若隱若現的笑,我不禁好奇,怎麼還會有這麼一個男人出現在痕桀殿呢。
“王后請留步!”他道,收回擋在我身前的袖子,反而半蹲跪着請求,“王交代,千萬不能讓王后出痕桀殿涉險!”
“爲什麼?”我頗爲生氣的質問,雖然之前當着慕桀的面保證,可心裡不踏實,他們都出痕桀殿,瞞着我做秘密的事,危險不危險還不清楚。
在這之外,我必須和幽鏡見上一面,他曾透露慕桀的這事也和他有關,看來真如慕桀上次酒醉後真言,五界之內將出大事,五神器的秘密就會公諸於世。這種事,單是想想就不會這麼簡單,慕桀大概不會做不利己的事,尤其是在對於蛇界來說越來越緊迫的時刻。
那玄衣男子緩緩道來:“王嚴肅的告誡屬下,若是王后踏出痕桀殿,屬下只得以死謝罪!”他面不改色的傳達慕桀的意思。
我不禁嘆息,慕桀這什麼意思,料到我會出去,用外人的性命牽制我,那他就該料到我會逆反他的意思跑出去,這樣的話用一個外人來傳達意思又是什麼意思呢?
“你該猜到,今天我非去不可了!”我裝作嚴肅道,手緩緩下移,正要握住鳳笛。眼前的玄衣男子似會心一笑,移開半步,不再阻止我的去路。
我側身離開,走了幾步後回頭看他一眼,他正毫不避諱的盯着我看,我不禁好奇道:“你叫什麼名字,做什麼的?”
“屬下名作玄玉。”
“玄玉?”我重複着,極好的名字,乍一聽就覺得美,在看看他的皮相,也查不到那裡去。
我繼續前行,還沒出痕桀殿,就發現玄玉一路跟隨着我,壓制着心口的不滿回頭詢問:“請問你是要跟着我嗎?”
“是,王后,這是王的命令,縱然事後玄玉要以死謝罪,現在也必須確保王后的安危。”他不卑不亢道來,說的我無地自容,似乎我是那個最沒有責任感最不值得信賴的人。
再也無暇思考過多,我飛快的轉身跑遠,玄玉要跟着我便跟着吧,多一個人就是多一個幫手。
在玄玉的指點下,我要儘快隨着慕桀等人趕到瀝水,而這之前,我悄悄去了狼牙洞外,幽鏡極快出現,見他一副淡然模樣,卻說道是跟我去同一個目的地。還來不及和他細細商量,他已先行離去,只丟下句話,“就算遇到任何事,也不要阻止慕桀!”
我拼命記住,折回彌水城和玄玉匯合,見幽鏡的事自然不能讓他知道。
纔出彌水
城,又遇到了了西門傲月,見他遠遠的就對着我溫柔的笑,俊逸的面孔寫滿愉悅,身後跟隨的是京京和珈燁。
傲月興奮地上前,似要抓着我的手,伸出來頓了頓,目光略過我身後的陌生男人,才獨自收回道:“玥兒,我們又見面了!”
“你怎麼會來這裡?”我張大嘴巴,發自心底的笑臉相迎,又看了京京和珈燁,均是愉悅的神情。“你們莫不是在這裡等我的?”
“正是!”傲月道。
京京跳到我跟前,抓着我的胳膊補充道:“玥姐姐,爺說你必定會途經此地,我們專門在這裡等你,沒想到你真的從彌水城出去,你是要去哪裡啊?”京京興奮的問,我卻不知道如何回答。想必這裡除了傲月知道我的行蹤,其他人一概不知吧。
傲月笑着輕輕推開京京,示意珈燁把京京拎到一邊去,伸手要我往前走。
我如今真是佩服傲月的神情姿態,就像一個溫潤如玉、儒雅俊朗的文人公子,和眼前那個活潑狡黠的狼王相去甚遠了。到底是什麼改變了他這麼多,僅僅是數月不親密走動,他都變得我快不認識了。
“玥兒,在想什麼?”
“我想,傲月,你怎麼變了好多?”
他聽後一怔,明如星子的眼睛盯着我,似有些感慨的道:“我變了好多嗎?”
我認真地點頭,才道:“你自己都沒發現嗎?”
“我變了,這是好事,不是嗎?”他哂笑,看着我的雙眸彷彿要滴出水來。
我偷偷別過眼不去看他的表情,心中漸漸意會到什麼,又聽得傲月道:“玥兒,我送你去瀝水!”
一路上有傲月等人前後打點指引,玄玉只得乖乖靠邊站,偶爾哀絕的看我幾眼,也不敢多加言語,倒是對我越來越言聽計從了。
夜晚在臨近瀝水的小鎮上停下,找了家寬敞的老客棧歇腳住宿,原本想同他們一起用晚餐,可肚子疼得要命,只得打發小二下去告知他們一聲,讓他們自便,不用等我。
我肚子痛的在牀上打滾,用被子死死摁住肚皮,怎麼也想不出我會肚子疼。肚子疼都已經是很久的事情了,最近的也應該是那次在瑚圓山遭到算計,莫名其妙瘦了好多折磨,後來不知爲何,我確實把那種鑽心刺骨的疼痛給忘記了。
正當我痛得滿頭冷汗,恨不得找什麼東西將腦袋砸破,昏死過去的好,房門被人猛力打開。
艱難的睜開眼皮,一抹淺栗色衣裳的男人闖進來,正是傲月,我不由得安心的笑了。
“傲月?你怎麼上來了?”
“你都難受成這樣,還逞強!讓我看看!”他飛快抓住我柔軟無力的手臂,捏過幾下,眉頭有着絲絲的愁雲。
“我沒事的,肯定是水土不服,或者吃壞肚子了,等過兩天就好!”我苦笑着安慰他,不太想拿自己的私事去麻煩他。
他狠狠的拍打着我的手背,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有點點狠心的味道:“還敢說?幸而是小毛病,若是嚴重到傷及身體,你如何交待?”
“我交待什麼?嘻嘻,我向我自己交待,我當然清楚自己的身體了,肚子疼一會兒就好了!”我帶着玩世不恭的口氣,又像是在調戲傲月,看他越發深沉的面容和口氣,我竟覺得恍恍惚惚好不真實。
“就知道你嘴貧,我去給你拿點吃的來!”他寵溺的摸摸我的腦袋,像大人對待小寵物,讓我皺眉敵視他。
此時,傲月已經離開,剛纔彷彿有魔力般,我和傲月說話,竟把肚子裡猛烈地絞痛感忘卻,淨想着和他嘴貧。看着他變得令我快不認識的模樣,心裡涌出股股不同的感受,說不上來好與不好,但他眉間的閒適倒是換成了愁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