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令人莫名煩躁的雷聲、孩子無緣無故的哭聲、漫天的紅光和越來越多的五界妖魔人神。我瞬間恢復成當初的模樣,我的血液不在正常,我的法力憑空而來,我的愛人失蹤不見。我多想把頭擰下來扔掉,只要我還有隻覺,就不得不去想這一切切可怕的未來。
一步一步往前走,在他們詫異的眼神裡,我哪裡像是個剛生完孩子的虛弱女人,完全是個魔鬼罷。算了,我考慮不到那麼多,今天的事擺不平,我們誰也無法安生。
“傲月,戈頎,你們快回來?”沉默片刻,我只得叫回他們,此時冥魔二尊還不至於馬上趁人之危,或許該到的人還沒有到全呢。
他二人退回我身前,均是滿眼和師琴一樣的驚喜與詫異,我知道他們無非是見我相貌有異。戈頎欲擡手扶住我手臂,卻被我擋在兩步之外,他面色尷尬的收手,眼眸裡只有憂慮。
我不懂他爲何如此憂愁,但我懂得他是個知情人了。
傲月雖是詫異,卻也謹慎得很,擡手撩開我兩鬢的髮絲置於耳後,笑道:“玥兒又美了。”慕容瑾奔上前打掉了他的手掌,一個白眼賞給他,傲月訕訕的笑望已經被他剎那間扯掉的帷帳。
瑾妃一眼正對慕容瑾前傾的身軀,那錯落間偉岸的身軀好似抱住了我。
我和慕容瑾在傲月得意的眼神下回頭,瑾妃的臉頓時煞白,似怒又隱忍的樣子。
我睨了慕容瑾一眼,他猛然退開身子,踩着飄忽的步子心虛的返回瑾妃身邊。
師琴上前,把哭鬧不止的孩子遞給我,我反而手足無措了,好像這孩子是個可怕的小傢伙,我碰都不敢碰。隨即撇頭走遠兩步,一衆人分分不解的盯着我看,我也顧不得他們,就是不想再去碰那個孩子。
雖然孩子在哭泣不止,我卻覺得他心裡在笑,笑話我這個膽小怯懦的孃親,連自己的孩兒也不敢親近。我只知道,我害怕孩子以後會見不到爹爹,那樣我該怎麼面對他呢。
眼裡有圓滾滾的東西落下來,就一滴,卻帶走我所有的憐憫似的。
霎時間,天外一片雪白閃現,下一刻就落在我前方不遠處。
軒轅瑚面容發白,清亮幽暗的美目卻反襯得極魅惑人,頻頻淺笑道:“蛇後爲夫君產下麟兒了?”不帶半點仙氣,友善的令我差生錯覺。
她蓮步輕移,極快的跟我們站在了一邊,遠遠地就看着師琴懷中的孩子,不禁笑道:“可否讓我抱抱?”多輕微的請求,我卻不敢予以信任。可她依舊自然地笑意有摧毀我多疑的心思,或許我太過於緊張了。
師琴正輕輕哄着孩子,誰知他慢慢的就不哭了,師琴道:“再等一下下,他剛停止哭泣,我再哄一會兒。”軒轅瑚便頓足,雙眼卻未從孩子身上移開過。
“慕桀和慕夜呢?”我直接問起。
“夫君他們在安全的地方,我傷得不重,先來助你們一臂之力,慕夜留在夫君身邊照應。”她冷靜的告訴我,渾身上下透漏着一股與世隔絕的冷清,唯此時我纔敢信任她絲毫。
我低眉轉首的陷進深思,若是他們安全,我也就不怕了。
“蛇後,我等來也。”天外有狂妄笑聲傳來,我不禁怔住,這時候還有誰會來趟這趟渾水呢,好奇的擡頭一看,卻是狐王坤靈。雖只是在當年痕桀殿大婚的時候見過一面,卻因他奇特的性子記住過狐王坤靈。
坤靈依舊邪佞乖張的神情,跟以前的慕夜如出一轍,說他們曾是好朋友,我不得不相信。
上前兩步恭迎,卻被戈頎和傲月同時攔在身後,戈頎拱手冷言道:“不知狐王來我蛇界有何要事?”戈頎話裡明顯不善,要知道坤
靈可謂狐族王者,向來跟慕桀不合,更因兩族相爭,狐族未曾占上半分優勢,如今蛇族落難,正是他坤靈藉機稱霸之時。
傲月同樣阻撓道:“坤靈,若是你想趁亂起事,別忘記我狼族的存在!”擲地有聲的挑戰令,我才覺得他們何曾軟弱過。
坤靈一臉苦相,急忙的衝我使委屈的眼神,抱怨道:“蛇後,你就是這麼招待來客?”
“何來的來客?我痕桀殿已不知被何人夷爲平地,豈敢再多留你這貴客?”回首看看滿地廢墟,輕揚的塵土好似還沒落盡。
坤靈卻不在意,糾正道:“蛇後這話說的不對,你既說我是貴客,我來了你就不能趕我走,我倒要看看是誰把我們妖界堂堂蛇族傷害至此!”痞笑的模樣卻叫人都不敢相信他會正義凜凜。
我卻冷笑,這坤靈的性子總是如此,變不了了,看來不會是他毀我痕桀殿,那會是誰呢?
這時,軒轅瑚輕語道:“快讓我看看孩子。”她是對着師琴說的,聲音極低,卻穿透力極強的灌入我耳朵。
“他剛睡了,你好生抱着,別弄疼他。”師琴細心道。
我全身不安的發抖,神經緊繃的要把我扼殺,驀然回頭,師琴正要把孩子遞給軒轅瑚。我猛然轉身大喊:“師琴,助手!”沒來由的,我緊張着孩子的去向,冥冥之中有個聲音告訴我,不能把孩子給軒轅瑚。
軒轅瑚聞言,白皙得毫無血色的面頰頓時染上紅暈,手掌疾厲得伸手伸手搶淡薄布料中的孩子。幸而師琴警惕,聽我喝止後連連後退,把孩子緊緊地抱在懷裡。
我頓時飛身上前截住師琴連連後退的身子,一眼閃過她懷中睡相安穩的孩子,將他們挪至我身後。傲月上前接住了師琴,將她護在中間,我們彼此都與軒轅瑚保持距離,冷眼相對。
軒轅瑚趁機出手襲擊我,我卻步步後退,在她快要抵達我胸口的位置跟她糾纏,看着她眼裡放大的驚奇,我一記冷笑,突然旋身放她衝出去。繼而從背後狠狠的給了她一掌,讓她冷不防彈出去,身子在空中畫出一個弧度,好似飄落的黃葉。
也只能怪她之前確實受了傷,這下處在我莫名其妙的氣頭上,纔不明不白的捱了一掌。可這一掌下去,我卻把自己打入萬劫不復之地,我對她出手了,我這是間接的逆反天界,我動用身上的混元法術,我不可能輕輕鬆鬆的躲過今天的災難。
長吁一口氣,我退回師琴身邊緊張的盯着孩子看,卻不打算伸手抱他,我的手可能會沾上鮮血,這樣對他不好吧。
師琴還驚魂未定,我已然走遠兩步,面對軒轅瑚不穩的身子,竟然表現不出絲毫的同情心。
軒轅瑚厲聲質問:“皇甫金玥,你做什麼要出手這麼重?我本來身上帶傷,哪經得起你這樣十足的力道?”
她說的不假,我剛纔確實用了十分的力道出掌擊她,一來是試探她的功力,而來也好找個機會質問她慕桀的下落。“軒轅神女,我突然改了主意,不許你碰我孩兒。再說,在這個痕桀殿裡,我是赤蛇王的正妻,現在我想知道他和二公子的下落,不知你能否盡情告知?”
她顯然沒料到我會這麼快就追問慕桀的下落,凝神片刻後回道:“我說過,夫君的藏身處很安全,你不要在這麼多人面前暴露他的位置,好嗎?”
“那你過來告訴我一個人?”我笑道,再上前兩步。
她考慮片刻後舉步前來,眼底的冷意卻讓我心驚肉跳,
她冷意決然,我已然看出,我卻也心寒如斯,時至如今,太多雲裡霧裡的秘密壓抑的我不能呼吸,太多的紛擾驚了我的塵心厚重。當所有充滿利益光彩的眼睛先後
浮現水面時,再也不能做水底的游魚,而是要奮起掙扎了。
所以,今天我一定要知道想知道的一切,哪怕付出的代價多麼巨大。
那時候我不懂得,所謂代價的交付籌碼會真的沉重的令人窒息,如果可以重新選擇一切,我還是寧願活得掙扎。
軒轅瑚徐步而來,衣袖間仙風自起,宛若突臨異界的氣勢如虹的入侵者,壓迫了本土的一切掙扎氣息。
此時的廢墟之上,所有人面色一致卻是心思各異,唯一不懂的是我和軒轅瑚究竟在玩什麼把戲,到底是敵是友,他們又該如何作勢。或許真正懂得局勢的只有那麼幾個吧,他們面帶淺笑,心若遊絲,眼眸清明,眉宇風韻不可抵擋。
究竟是一些主宰天地萬物的尊主,到底掌控一切,野心勃勃。
我凝視着軒轅瑚前來的方向,心卻將在場的所有人掃了一遍,唯一讓我不安的是剛出生的嬰兒的啼哭聲,總能在不經意間驚擾暴躁的心神。
軒轅瑚的氣息逼近,那面若桃李的顏色隨着柔麗的聲音飄來:“妹妹,夫君的藏身之處就在——”她已然站在我跟前了,嚴格的說是快要貼近我的胸脯。
我欠身一笑,迎視她沾染挑釁味道的笑容,很確信此時的我正漸漸擁有足夠的能力對抗這些凡夫俗子。
雖是心裡不怕,我卻彷彿在軒轅瑚的眼睛裡看到了那未敢謀面的嬰兒的影子,且是那麼的濃烈,令我忍不住要躲開她的攻勢。“快告訴我吧。”
軒轅瑚做樣讓我附耳上前,卻根本沒說出一個字,稍後反而在我不知所措的時刻面對衆人,道了句:“你可是就記好了,我不會再給你說一遍的。”
我頓時怒了,心像燃燒得火烈的熱球,只想引燃另一片無辜之地。
突然的出掌,筆直的衝着軒轅瑚後頸捉去,她顯然知道我的反映,瞬間躲開,令我撲了空。我也不甘心落後,旋即回身繼續捉拿,許是我的速度超乎她的意料,她頓時處在下風,面色少白,躲得倉惶。我眼見佔了頭彩,那肯讓步,趁勝追擊,竟不能掌控她變幻的位置了。
她紅脣稍啓,自信滿滿的站在我的對面,眉目如畫。
“軒轅瑚,你不守信用。”
“信用,我很懂,希望你也要懂得守信用。”她突然仰望天空,此刻已是烏雲密佈,雷聲滾滾,可就在她仰面的時候,雷聲莫名的震耳。
我沒來由的心驚,回頭看了眼啼哭不止的孩兒,他除了哭泣什麼也不懂,果真是孩子呢。我明明想着要笑一笑的,嘴角卻不自覺的向下彎曲,肯定難堪的要死。
傲月旋身上前拉住我蠢蠢欲動的身子,戈頎亦是點頭示意我冷靜,我這才作罷,靜觀軒轅瑚的動作。下一瞬,她一揮手掌,烏黑的濃雲深處有異樣色彩闖入我們的眼簾,我揉緊的胸口再次緊繃。
是誰來了?
明明知道有誰步入此地,卻不敢去想,只是眼神毒辣的盯着軒轅瑚絕美的身姿。
軒轅瑚道:“何必用這種眼神看着我,你很清楚,你必須要遵守信用。如果你現在不想看見你想見到的人,也可以暫時不必見了。”她如此說,我緊繃的心突然鬆懈片刻。
“玥兒?”戈頎不安的盯着我。
我知道戈頎在想什麼,我豈是不惦記着慕桀和慕夜,就連戈頎這個曾經跟師弟作對的大壞人都莫名其妙的轉了性,我這個真真實實是慕桀妻子的人怎麼還會拋棄他呢。
只是,我那股子不詳的預感在這一時半刻間愈發濃烈,有時,不見更好懷念。
“吭吭——”身後孩兒喉嚨間溢出零零散散的啼鳴,又把我紛亂的心攪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