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綾,你不能這麼做!”她竟然想害死白岸方而把戈頎的魂引入白岸方體內。
“你想阻止我,也得看看自己有沒有能耐?”她將我丟在牀上,頓時堵住了白岸方一度慌亂的叫着我的名字的嘴。
我只記得白岸方最後的呼吸和那句“桐兒,就算爲你死我也願意,這是我欠你的!”可惜我不是夜雨桐,而你的夜雨桐也聽不到你的心意了。
“好好記住他最後的聲音,再轉述給夜雨桐聽聽!”青綾以殘忍的口吻傳達着手裡的動作,我彷彿聽見一聲聲嚎叫,我想白岸方已經不在了。後來我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唯有青綾急穩不定的呼吸,似乎她正拼命完成內心的使命。
她的愛已然成爲了一種使命,我似乎羨慕着,又覺得淒涼。
那天,我只聽見了青綾瘋狂地笑聲響徹整個七絕山,悽惻幽咽,也分不清她是達到了目的還是失敗了。
後來,我覺得我是瘋了,被白岸方的死折磨的瘋了。在那之後的半個月裡,我每天躺在冰冷的被窩,卻感受不到絲毫暖意,我眼睛酸澀,卻流不出一滴清淚,我全身麻木,卻只能被肚子裡頑強的跳動觸動。
身體終究是被傷得沒有丁點完好之處,我默默地告訴自己,如今的我不僅是眼傷了,看不見,流不出淚,身體也廢了,動不了,全身麻木。
我不曾知道我會變成這般模樣,不曾想到過。那兩日,每當青綾來看我,都會說:“白岸方是死了,主子卻還沒睜開眼過。”
我總是無力的輕笑,說不上嘲諷,要說是嘲諷,只能是對自己這種瑪麗蘇的心情最大的諷刺罷。我輕微搖頭已是很費力了,無奈道:“是福是禍,是天註定的宿命,你要怪就怪老天爺,怪不得別人了——”我就像在傳播一種宿命論,卻是真的無可奈何,否則要叫青綾明白的就是對存在的人或事進行摧殘報復了,那樣着實不該。
“王后真是費心了!你什麼心思,我不會猜不到!”青綾叱道。
聰慧的女子怎麼會想不到呢?我只能是笑,微弱的很了。“玄玉呢?很久很久沒有看到他——”
“你自己的人你總是記得清清楚楚嘛。”青綾用鼻息的聲音告訴我,聽來十分刺耳。“玄玉是誰,你瞭解過嗎?不是人人都像你,幫忙幫忙到最後都成了幫倒忙——”
我還在青綾的責罵中思忖,忽聽得她一句:“赤蛇王如何看上了你,就算如今,怎麼也還把你放在眼中——”青綾離開了,聲音越來越小,我卻聽得越來越清晰無比。
怎麼會看上了我?我也想問。就算如今,怎麼還把我放在眼裡?我也想不透。
自我被困七絕山,連玄玉都在中間傳話了,他還能不知?到底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呢?多思無益,我便不敢去想。
而後兩三日,青綾一如既往每天到我房裡嘮叨,我也聽膩了,也聽慣了順耳了。直到那一天——“姑姑?姑姑——”是夜風的聲音,我本是安靜地躺在牀上,突然睜開眼,感受到夜風靠近的氣息。
“你怎麼來了?”我驚訝,真的是夜風。
夜風突然握住我的手,抖動幾下後歸爲平靜。“姑姑,我很想你,自從你離開後,我就沒有安心過。”
我聽着他的話,心裡頗爲難,想起自己歪打正着的做了件好事,沒有讓夜雨桐來承受這份苦,白岸方的死或許對她來說終歸是苦的吧。“你不該來,是不是青綾脅迫你的?”
“不是,不是,姑姑,風兒擔心你,不得不來。”沉穩的聲音迴歸,我才意識到,眼前的這個人並不是個小孩子了。還記得當初白岸方跟來,不就是他夜風的注意了?
“你這麼聰明,還能不知道我不是你姑姑,何必來呢?徒添危險不是麼?”我鬆開他的手,目前這樣他離開這裡最好,畢竟留在七絕山不是什麼好事。
“你是不是我姑姑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和我姑姑一樣,都需要我來保護你們了。”夜風突然這樣說,我詫異,也說不出哪裡奇怪。
“你說什麼?”我還是忍不住問,“夜雨桐呢?”
“姑姑?”夜風哂笑,我聽不懂他笑了哪些,笑我還是夜雨桐?“姑姑安全了,你的朋友將姑姑送回來了,爲了姑姑的安全,我特意安排了。”
“那就好。你瞭解到很多事了?”我有意無意的提起,已然才覺這個夜風不那麼單純,除卻三十多歲的閱歷,另一種怪異的感覺侵入心頭,或許夜風不僅僅是普通人類夜風。果然,後來的事印證了我的猜想,卻沒料到此事以一種悲慼無奈結局。
“姑姑,我帶你離開。”他欲伸手將我扶起,我原本渾噩的思緒突然清醒,雙手緊緊糾纏擱在身前,也不交給他。“姑姑,你是我的姑姑,何必拒絕我?”夜風再次道。
“我想你還不夠那個能力,何況我現在情況並不好,不想連累你。”事實也是如此,此時留在七絕山就像在逃避一場抉擇,還能順便看看戈頎的狀況。青綾縱然對我有氣,也沒做出什麼傷我的事。
“那你們都別想出去了!”青綾突然凌空而現,不知潛在暗處探聽了多少。
我撇着腦袋面對青綾聲音傳來的方向,心知夜風剛纔說的話觸犯了她,如今的青綾,只怕戈頎才能控制。恨是一個魔,只有愛是降魔的神器。
“青綾姑娘,我想我們之間沒有更多交易了,請將我姑姑還給我。”夜風突然開口,我要勸架的話哽咽在喉嚨裡,他們難道早就有認識了嗎?
“你該知道,她並非你姑姑。怎麼?憐香惜玉?捨不得?別忘了,她是赤蛇王的人,你管不了的!況且如今形勢不同,她是個半死之人,如若不死,誰又能奈何她?你就省省吧!”
青綾的話還是讓夜風猶豫片刻,我知道,他正在考慮着,畢竟事關重大。如果夜風很清楚我們之間的利益關係,那夜雨桐此刻許是安全的,我相信玄玉不至於把夜雨桐交給青綾,那麼交給夜風的概率要大得多。
夜風斬釘截鐵的道:“我還是要帶她走,她就像我姑姑。”他的手頓時抓住我手臂,給了我絲毫溫暖的力量。
“哪裡像?你可真有意思!”青綾笑話着夜風,滿腹譏諷。“明明清楚了裡面的事,還要來送死!”
“像與不像,不是你來定奪的!”
“那我就留不得你!”青綾狠戾道,聲音裡無限薄涼,凌厲的袖風憑空亂飛,不斷地打到我臉上,我感覺青綾飛功力,卻不知從何而來。
頃刻間就是夜風和青綾的打鬥,我利用靈敏的聽覺,絲毫不敢放鬆,多希望能給青綾吃點教訓,否則誰還能制住她。每當青綾出現,我總是害怕的,害怕她直白的揭露打破我的美夢,攪亂我的感情,害怕她把我一步步逼近絕境。
時至今日,我仍舊無法啓動體內的異能,儘管青綾和其他人口口聲聲說起我並非常人,或許即將無人能控制,但我潛意識裡拒絕了這種選擇,極力壓迫自己邪惡思想的滋長。其實,心裡何嘗不是怨恨的,怨恨那一個個遠離我的人,怨恨那些不着痕跡利用我的人。
“啊——”夜風低沉的聲音充滿痛苦。
在我的心裡彷彿看見夜風正被青綾控制在手,隨意的折磨,畢竟他們一個是人,一個是妖。
青綾將夜風狠狠的摔在地上,道:“夜風,別以爲跟我翻了臉,
你身後的那個人就會留你,要知道,沒有價值的東西是不會被人看一眼的!”
“你究竟知道多少?”夜風憤恨的吐出一句話。
我啞口無言,他們所牽扯的又是多少,中間人會是誰?
剎那間,強烈的報復慾望侵入我的身體,縱然清楚身體日漸敗壞,心卻不甘。我想我是真的知道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被一個個密謀圍繞的團團轉。如果真要瞞着我,又何必將我牽扯進來呢?
考量着青綾的態度,不惜就這樣斷然掀開和夜風背後之人的惡戰,簡直就是要魚死網破的狀態。那麼,戈頎即使有了白岸方的軀體,此刻無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真的是要死了嗎?
我嘴角蔓延着不知何味的笑,有的人千方百計要活,可就要死了,有的人想方設法的去死,卻長久的賴活着。
我的心開始復甦,恢復對世間萬物的知覺。
就像睡了一覺,時間長達千萬年。
就像一瞬間,我一閉眼的功夫做了一個夢。
我陷入遺忘的深思,忘卻青綾和夜風的對峙,此時的房間裡沒了聲響,我屏住呼吸,才知道夜風沒了氣。
“夜風死了?”我意識到什麼,問道分外平靜。
青綾只是站在原地,聲音也沒有波動。“死了。”
我沉默着,心頭驀然的抽痛,跟往日的那股錐心之痛不通,此刻的痛只是稍微的憐憫,談不上多麼悲天憫人了。或許看的多了,心就麻木的連自己也不認識,多可怕!
“你不難過了?”青綾依舊是譏諷。
我忘記是什麼時候,青綾的態度轉變的如此急遽,陌生的感覺,真不知往日的那個溫婉可人的青綾是誰裝的,那麼美麗。
“人總會死的,算在你頭上也不枉費了。”我笑着道,有絲殘忍。
身體裡原本幾近崩潰的細胞漸漸爲自己治癒,壓抑着的情緒緩緩彌散,我爲自己的孤寂淒涼感到憤恨,卻又熱血沸騰。
“沒想到你表面白蓮花,心底也足夠冷血,看來我還看錯你了。”青綾道,靠近了我,或許是在我身上找到了什麼吸引她的地方。“你可知道,夜風救你是爲了什麼?”
“我如何知道,這世間,就算我知道的最少了,不是麼?”過分的自嘲了,我閉緊雙眼,心裡還是難過了。
“你還有自知之明,不妨告訴你,夜風跟魔王早有聯繫,今日救你也不過是他日將你轉手,送給魔王一個順水人情。或許你還不知道,你就是那個傳言命主天外天的人物。僅是個傳言,還有傳聞說,你是天外之物,一旦神格歸位,無人可奈何,如今看來,你也並未如此。”
“我是個什麼樣的角色,你還不清楚嗎?我想,我今日就是囚籠裡受傷的金絲雀,你想叫我死,我還能活嗎?”
“如果主子死了,你也不必活着。”半晌,青綾突然道,走遠的腳步聲讓我頓時空了口氣。
“若果你還想戈頎活着,就必須聽我的了。”我的話頓時截住青綾的去路,我知道,她正怒氣騰騰的返身盯着我的每個毛孔。
“不用懷疑,我想在我死之前,戈頎是死不了的,信不信就由你了。”我翻了個身,朝着裡面睡。
“條件。”
“我還沒想好,你先幫我保住腹中胎兒,孩兒命薄,要是有什麼閃失,我自然活不了。”我冷然道。
青綾聽罷怯怯然的離開,有種心魄離身的狀態,我自然顧不了她,事到如今,活不能活下去只是我一個人的事,或者說一直都只是我一個人的事,我想活,自然不能假他人之手。
心痛徹萬分的時候開始明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