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似溫婉,卻很執拗。”她直言道,似乎遠離了我一步。
“不知您來找我有何事?還是悄悄來的。”我忽然笑着問,她可真有意思,跟老頑童一樣。
可她接下來的話沉重的讓我不敢呼吸。
“我來,是讓你復活我孫兒。”她道,我卻一頭霧水。
“敢問您孫兒是誰?”我道,實則心裡在打鼓,多少是懷疑到那個人頭上了,但理智上要否決,我從未想象到他會有祖母。
“戈頎。”
多麼熟悉的名字,多麼駭人的名字!我在心裡驚歎,她竟然會是戈頎的祖母,這其中是怎麼回事?
我沉默着,聽聞她又道,“易涯長老曾受我之命捨身救我孫兒,但如今這事情落到你頭上。我是無論如何也要讓你將我孫兒救活的!”
“爲什麼是我?”我驚奇不已。先是封印被那白鬍子老頭永久的打開,後又戈頎的祖母找我辦事。
“因爲你有能力。”
“我沒有能力。”
“如果你救了我孫兒,我會竭盡全力送你回到你原來的世界。”半晌,她平靜的告訴我。
“你知道我從哪裡來?”像是抓到根救命稻草,我急於弄清楚她的目的和能力,能這樣說的人,想必很清楚我從現代而來,而回去的路,她很可能也清楚。
“從哪裡來,又到哪裡去,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做了什麼。”她的諄諄教誨令我激動的心漸漸沉靜下來。
其實,我是不敢離開了,這裡已經有了太多的牽掛,每日的磕磕絆絆和哀怨情仇已是我生命裡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人生並不全是圓滿的,如今這些摻雜缺憾的幸福快樂正是我需要的。至於爸爸、媽媽和姐姐,我只能遙祝他們安好。
“你告訴我這麼多,真是有心了。”
“我孫兒的事,你有無心思相救都必須救,因爲他本爲你夫君赤蛇王的同母兄長。不管赤蛇王如何狠心,王后總不該眼睜睜看着赤蛇王承擔下弒兄的罪名吧?”
對於慕桀和戈頎的恩怨,我想過千萬種,卻不會想到他們是同母兄弟,同母?那麼宓瑤仙子會是他們的母親。這其中有多少恩怨呢?難怪戈頎曾帶我到了冀山火焰之巔,把我送進火焰山之中見宓瑤仙子的魂魄。
慕桀和慕夜兩兄弟知道嗎?那日瀝水盟約發生爭奪時,慕桀決意殺害戈頎,想必是清楚了吧。
而戈頎清楚嗎?從他迷惑的眼神,像是未領略到他們師父易涯長老的苦心。
“婆婆,您說的是真的?”縱然心中有想法,我仍帶着疑惑追問。
“知道這事的人不多,可赤蛇王何等精明,如若不是我從未現身,他怕是早就將我孫兒除掉了。可憐我兒早逝,留一孫兒獨自吃苦!”她感嘆起來。
“婆婆,戈頎很堅強的。”我安慰她。“再者,你今天來了痕桀殿,慕桀會不知道,你不害怕?”
“我已是活夠了,豈會怕他小小赤蛇王。”她略帶滄桑的口氣讓我感到害怕,如果我不去就戈頎,她便會對我不利似的。“時間不多了,你答是不答應?”
“我——”我還在考慮,一時間無法回答,她已經無聲近身,蒼勁有力的手捏住我的雙腕。
“沒時間了!我來幫你決定!”她便寒着聲道,與方纔慈祥和藹的老人截然不同,加諸在我手腕的力道也越來越重。
突然,我騰空而起,被她拋在半空不能移動。“你對我做了什麼?”
我的話才說完,一股強勁的氣流從後背傳入體內,四處亂竄,衝撞着我的身體,而我無力抗爭,被迫承受。當全部氣流進入我體內後,原先擁有的那股強大力量像是突然掙破了牢籠,與老婆婆打入我身體的氣流互相攻擊抵抗,
衝擊着我並不堅實的身板和脆弱的神經。
我怎麼了?腦海裡只剩下這個問題。
突然,後背又被一個石頭般的硬物砸中,狠狠的陷進體內。隨後,我便從半空墜落,平穩的站在地上,而原先存在體內的兩股氣流已經各據一方,相安無事。
“婆婆,你對我做了什麼?”我着急的問,卻聽不見了她原先均勻的呼吸聲。
聽得她孱弱的聲音從地上響起,“我將畢生的功力轉入你體內,而修煉了幾萬年的蛇丹也打入你體內,藉由先前易涯長老的功力,足夠你修復戈頎的魂魄,並還魂到軀體內。只不過這對你身體是有損耗的,或許,你會由此體內陰陽氣失調而備受折磨。”
我仔細聽着她所說的,擔心我體內如此多強盛的力量,我該如何控制。
她似乎是以爲我在猶豫,唯恐不會救下她孫子,又道:“王后,如果你不將體內多股強盛的氣流打出,不出一年便會被各股氣流衝撞而死。當然,以赤蛇王的功力,是沒有把握驅逐三股氣流救活你的!”
“爲什麼要強加到我身上?”略微氣憤,我倏地背過身去。
“只有你是無界之外的人物,而你體內解了封印的力量是無人可抗的!”她緩緩道來。
“爲什麼我會有這些奇怪的能力?”我不解,在現代,我只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孩子,爲什麼到了這裡,一切未知的謎都需要在我身上打開?
她秉着呼吸,不只是猶豫着要告訴我,還是在想方設法拒絕。
突然,熟悉的味道竄入鼻尖,我欲伸手攔住他。
“滕胤,你好大膽子!”慕桀厲聲道,出現在我身邊,我即刻伸出雙手攔住他。他卻是如我所想,要出手對付戈頎的祖母。
“赤蛇王,何不同樣尊我一聲祖母呢?”她平靜道。
“你已被逐出蛇界,豈敢令我喚你祖母?”慕桀嗤笑道。從慕桀嘴裡,我聽得她的名字,滕胤。
我沉靜的心再次沸騰,他們奇怪的關係,真是令我無法理解。
“也罷,也罷,我並不是滕臻。”婆婆連連嘆息,回望往事,一言難盡。“近日來本是有事相求,赤蛇王莫非會要了老身的性命?”
“不會的,婆婆。”我避開慕桀的保護,張開雙手摸索着上前,擔心慕桀對婆婆動手。
“我只問你一件事。”慕桀突然停止瘋狂地行動,冷靜的問了一句。“易涯長老可是你安排的?”
“這些年來,我躲避你的耳目,就是不想讓你知道這件事,不想你們上一代的秘密禁錮了你們的相處,看來是錯了。該來的還是回來,不相容的終究不相容!但你們畢竟有血緣之情,何故相殘?”
“你走吧。”慕桀道,及時將我拽回懷抱。
之後我便沒有聽到婆婆的聲音,應該是走了,身邊只有慕桀。“滕胤婆婆是誰?”
“我的祖母滕臻的師姐,他們師出同門,本同爲蛇界尊貴的聖女,滕胤卻走上一條不歸路,誰知他的兒子飛鳳更是重蹈覆轍。但是沒有那些重蹈覆轍的往事,也不有如今的我們。”
“什麼意思?你們的母親不是神界宓瑤仙子,如果戈頎也是,那這又是怎麼回事呢?”我好奇的問,忘記了去顧及他的感受。
慕桀沉默了很久,直到我察覺,我才意識到他的掙扎,“對不起,桀,我不該提起。”
“也罷,都是過去的事,我也無法更改。”他感嘆着,將我帶回寢殿,途中卻一一相告。“實則我的母親宓瑤仙子是神界龍女,曾在蛇界大祭司的協助下共同掌管人間風調雨順。”
“那個大祭司就是戈頎的父親,飛鳳?”我依着慕桀的話猜測,思及腰間被我埋藏的這支鳳笛,該是戈頎最珍貴
的物品了,卻玩笑似的送給了我。
“飛鳳向來覬覦宓瑤仙子美貌,一次酒醉後強行要了宓瑤仙子,那時候,宓瑤仙子法力並不如飛鳳強大,蛇界爲了平息天界衆怒,要將飛鳳處死。滕胤便將飛鳳藏匿,無法追緝到案,我父王十分惱怒。誰知後來宓瑤仙子孕育了飛鳳的骨肉,天界自然要處死嬰兒,飛鳳冒死露面見了宓瑤仙子最後一面,爲往事深感痛悔,用自己的性命拼回了嬰兒,交由滕胤照顧。”
“所以,飛鳳在那時便死了?”
“是。後來滕胤將年幼的戈頎交給易涯長老撫養,傳授法術,從此在沒露面。”
“那宓瑤仙子如何與你父王在一起了?”
“父王念在祖母和滕胤的關係上,且飛鳳已死,未在追究滕胤和孩子的罪責,但天界難以保全面子,欲將宓瑤仙子處死。可憐最後還是我父王竭力保護宓瑤仙子,兩人竟至動情,心甘情願承受各界壓力。事情並不如他們所想的甜蜜,縱然父王母后生下了我和慕夜,但天界的指責和怨恨並沒消除,伺機報復,用所謂的秉公處理來對付母后。父王母后爲此整日膽戰心驚,最嚴重的一次曾讓我和慕夜封印冰魄之內幾百年,但後來,母后被抓而遭受天火焚蝕——”
“父王便傾注全力殺到了天界,最後也?”
“落得個被封印生死不明的下場。”慕桀自嘲着講,言語間的脆弱令人心疼。我開始自責,爲何要問這麼多,遂伸手捏緊了他的大掌,倚在他懷裡。
“很多人都說父王只是被封印,實則,父王可能不在人世了。”
鼻頭嗅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就算眼睛看不見,心也安。原來,愛人在身邊就是心安,愛人對自己忽冷忽熱,便猶如站在懸崖邊,惴惴不安。手指摸索着他手掌裡的紋路,那麼複雜,不由得想起老人說過的話,掌紋複雜的人,一輩子多勞苦。
“對不起,我今天問的太多了。”我低聲道,着實愧疚。
他卻端起我的下巴,寵溺的道:“平日你最愛問清楚,今日問清楚了反而會道歉。”
“我總是喜歡在不對的時刻做不對的事。”
“不,你沒有錯,你所問的都是我願意告訴你的。”
我卻故意想了片刻,才道:“那麼,你不願告訴我的,便是你無論如何也不會說的。就算我求你,怨你,恨你,你也不會說。”
慕桀卻是轉了性,“你想知道的,我總會告訴你。”
“真的?”我疑問,心裡卻很踏實。
慕桀將我移到牀榻邊,一如往日,我伏在他身上,聽着呼吸,用手指代表我的眼睛去看他的臉龐,冰冷而迷惑了我一生的容顏。
“滕胤逼迫你去做的事,你大可自己決定,這次,我不強求你的意見。”他溫柔道,我驚詫不已。
“爲什麼你變了意思?”我嗔道,既氣又怒。“難道是因爲我不把滕胤所說的體內的氣流打出,會因此喪命?”
慕桀沉默着,我猜不透他的意思。“就算我先前打死戈頎,但他不會就此而亡。戈頎是天界火神祝融的孫子,我要他死,滕胤也不會眼睜睜看着他死。”
“這又是爲何?”
“滕胤一生愛極了祝融,我聽族裡長老說起當年的事,滕胤與祝融水火不容,誰知滕胤何時愛上了祝融,爲此,蛇界長老要求天界玉帝除去祝融的記憶,而滕胤被囚禁在蛇界。後來,滕胤被我的祖母滕臻,也就是滕胤的師妹說服,將那段情忘卻,至少她留下了祝融的骨血,算作思念,否則兩界挑起戰火,誰還會知道祝融生死如何。”
“所以,滕胤便安靜的守在蛇界?”
“是,可好景不長,滕胤的兒子飛鳳正當華年,卻重蹈覆轍,戀上天界龍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