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上千洶涌而來的樸實牧民。高翼顯得很坦然。
他露出那招牌式的推銷員微笑,憨厚地迎向其中一個牧民,平靜地說:“晉人,羯人,區別就那麼大嗎?蒼天之下,你享有一份陽光,我也享受一份陽光,你我二人享受的陽光一樣多少。爲什麼你要拿走我的財物,爲什麼你有權拿走我的合法勞動所得?”
那老牧民憨厚地說:“俺們是羯人,你是晉人,如今俺們羯人當家做主,俺們的天王說,俺們缺少什麼,可以去晉人家中拿。”
高翼的笑容越發燦爛:“你是不是想說,你們羯人遊蕩在草原上,無衣無食,每逢冬天都要爲牛羊的凍斃而擔憂而哀號。
而我們晉人住在溫暖的房子裡,在冬天裡享受着一年的收穫,你們覺得這不公平,所以你們就要來搶劫,來奴役,來佔領?”
那牧民微一愣,立刻開心地笑了:“是呀是呀,您真是高人,俺們以前只顧搶,沒想到這裡面竟有這麼高深的道理,哈哈哈哈。”
高翼的笑容越來越歡暢:“你是不是還想說:你們這叫劫富濟貧,這叫革命,這叫推翻幾座大山?”
“是呀是呀,你瞧,您這麼明理,那我們現在就動手搶了?”
高翼握住那老牧民的手,仰天一笑:“我明白。雖然趙國沒有《物權法》,我的合法勞動所得不被你們趙國保障,可是,即使我是個奴隸,究竟還有人的尊嚴,你想不想知道,我會以什麼方式捍衛我的合法勞動所得?”
“哦,”那老牧民的嘴角扭曲了:“俺們有上千人,你怎麼捍衛法?”
剛一說完這話,老牧民的臉色就變了:高翼的手堅硬得簡直像鐵鉗一樣,緊緊地夾住了他。他吃了一驚,擡起頭來,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高翼的眼神冰冷,其中蘊涵森森的殺機,與他臉上燦爛的笑容一點也不相襯。
“千千萬萬的漢民,千千萬萬被剝奪財產、被剝奪尊嚴的漢民,讓我向你們問候”,高翼微笑是那麼的甜蜜可親,就連老虎看了都想跟他交朋友。但他的手上卻不慢。
宛若一道霹靂閃過,鮮血飛濺,那老牧民的一條胳膊已從根處砍斷。他愣了,所有人都愣了。
發生的這一幕實在是超出所有羯人的想像,超出了他們的反應能力。前一秒鐘還是捕食者,看着獵物在自己腳下瑟縮,心中充滿了歡樂和喜慶。下一秒鐘,他們卻變成了獵物,眼睜睜看着原先的目標露出了猙獰的獠牙。
過了許久,那個老牧民纔回味過來,他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身子“撲”的倒下,在地上滾來滾去,傷口處血噴如泉。
那羣羯人像被施了魔法一般,僵立地看著這可怕的一幕,看着這個老牧民被活生生地砍成了一堆肉泥,竟然沒有一個人想到出來阻攔這場慘劇。連高翼的侍衛也向夢魘般呆着了。
大家想著同一個念頭:他不是人,是惡魔!
哀求和慘叫聲漸漸地低下去了,高翼停下了手,殺氣騰騰地睥睨四周。他的眼睛赤紅,在他手上,雪亮的快刀還在一滴-滴地淌著血。那是一柄普通快刀,它奪自老牧民身上。
然而,就這樣一個人,一柄刀,卻讓一羣羯人膽寒。
經歷了多次搶劫的羯人勇士們恐懼地望著他,竟沒有一個人敢正視他的眼睛,他們腳步不自覺地一點點後挪。
在高翼的身上,縈繞著一股瘋狂的殺氣。他臉上帶着最令人心醉的甜蜜笑容,手上卻在進行着最殘忍最血腥的虐殺。
笑容上濺滿鮮血,瘋狂中無比冷靜,用最快樂的腔調談論最屈辱的壓迫,用最溫柔的態度揮舞着最鋒利的屠刀……這一切的一切,給人以強烈的衝突,但高翼卻將這些極端性格漫不經心地捏合在一起,帶着醉人的微笑,赤裸裸地將之展現在大家面前。
曾經浴血沙場無所畏懼的羯人豪傑們在不由自主地顫抖,他們曾經打遍中原各地身經百戰,不是沒見過殺人的場面,但高翼殺人時所表現出的那種癲狂,那種遇神滅神、遇佛誅佛的可怕氣勢,令他們恐懼,這恐懼捆住了他們的手腳,讓他們動也不能動。
猩紅而模糊的血肉濺了高翼一臉,他微笑的面孔簡直就如同鬼怪一樣的猙獰。伸出舌頭,舔一舔刀刃上的鮮血,高翼帶着七分滿足三分不羈,柔聲說:“瞧,反抗,就這樣簡單!一個人,一把刀,決死一擊,千人睥睨。”
“啊!”一個羯人女子尖銳的嘶叫打破了沉默。
“晉人造反了”,一瞬間街道上亂成一團,羯人牧民丟下了手上的刀槍棍棒,四處都是歇斯底里的尖叫和紛亂的腳步聲。幾名武士模樣的人則逆流而上,向高翼衝來。
一道華麗的刀光裂過空間,衝在最前面的兩個羯人武士被砍翻在地,血花橫飛,慘叫聲撕裂了天空,遠遠的傳開去。
“不是晉人,是漢人”,高翼平靜地解釋說。伴隨着他這話,又一道刀光劃過,以高翼爲中心的兩米半徑內,再無第二個站立的羯人,只剩下散落一地的殘骸和鮮紅的血泊。
“拒絕被人搶劫,不是造反”,高翼繼續用溫柔的語調解釋。他解釋的那幾個對象正重傷在地,滾來滾去發出了痛苦的呻吟。
“殺!”宇文豹首先醒悟過來。他拎起了身邊的大錘,咆哮着衝向羯人。頓時侍衛們行動起來。
被嚇破膽的士兵只是一羣羔羊,他們哭叫着,哀求着,連滾帶爬的逃避着即將加於身上的刀槍,竟沒有一個人願意站定片刻,阻擋這三十名侍衛的攻擊。
三十個人,就像三十頭虎豹衝入了羊羣,他們肆意屠殺着,宰割着這些純樸的搶劫者。只片刻工夫,整條大街已空無一人。那些羯人躲入漢民家中,只會瑟瑟發抖。
“殺胡人呀!”,不知從哪一個角落裡響起一個聲嘶力竭的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