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上。一個肥頭大耳的胡商,正在向高翼諂媚地笑着,他弓着身子,頻頻向高翼鞠躬,嘴裡用生硬的腔調說:“睿智的國王陛下,您的智慧可以照亮整個大海,您瞧,您卑微的奴僕馬努爾把您需要的鑌鐵工匠帶來了……啊,還有您所需要的書籍與種子。
當然,您卑微的奴僕還沒有達成你的全部願望,但,慷慨的、勇敢的國王陛下,您的奴僕爲了達成您的這些願望,已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積蓄。我能不能請求您的慷慨,同意我租用你的船遠航非洲,以便使我乾癟的錢袋充實起來,也能更完美地達成您的願望。”
王祥對胡商瞭解不多,基本上他沿用朝廷官方對胡商的分類法,也就是沒有分類法,見到這樣打扮的人都統稱“胡商”。他感覺到,眼前這個胖子胡商似乎是高翼的舊相識,當他出現時,連一旁的水軍都督高雄都沒做出攔阻的姿態。
高翼與他聊得很起勁,他甚至置不斷圍攏過來的官員不顧,只管與這名叫馬努爾的胡商。
“我記得,你說你是阿克蘇姆王國的人,這趟海路來回至少需要一年工夫,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你帶來的真是鑌鐵匠人嘛?”高翼皺着眉頭問。
“當然,睿智的國王,我給你帶回來的是兩組匠人——天竺最好的塔爾瓦刀匠與錫蘭最好的克力士刀匠,國王陛下,您可以懷疑我的能力,但您不應該懷疑我的誠信,他們絕對是當地最好的工匠,爲了勸說他們隨我來此,我花光了所有的積蓄……”
“等等……塔爾瓦?印度塔爾瓦導彈護衛艦,啊,對了我想起來了,這麼說你只到達了錫蘭,那些工匠們會冶煉烏茲鋼嘛?”,高翼截斷對方的話,反問。
天竺是印度古稱,這是隨佛教傳入中國的稱呼。錫蘭就是斯里蘭卡。而塔爾瓦刀與日本武士刀、馬來克力士劍、大馬士革鋼刀並稱爲世界四大名刀。它也與大馬士革鋼刀一樣,是採用烏茲鋼製成的一種花紋鋼刀。
中國古代,鑌鐵一詞指的就是黑色的烏茲鋼。烏茲鋼是用印度鐵礦石冶煉出的——用其它鐵礦石冶煉,都不是正宗烏茲鋼,最多隻能算是仿製品。
塔爾瓦刀刀身經長時間的摺疊、緞打、燒煉,天然形成了千奇百怪的花紋,如高山、如流水、如龜裂、如魚腸。由於每一把刀劍的鍛造過程都不一樣,形成的花紋也形態各異,決不重複。
至於馬來克力士劍,便是馬來西亞等東南亞土著使用的一種蛇形劍,據說它也是一種花紋鋼,但高翼不曾目睹。它的鑄造技術在後世已經失傳,被稱爲“失傳的奇蹟”。據記載,它能把西班牙火槍,連槍管帶槍身一刀砍成兩段。
按照馬努爾的說法,他趕到錫蘭之後,買了自己的船,用所有積蓄賄賂了印度與錫蘭官員,購買了各50名工匠,然後僱了一艘錫蘭船抵達鄞州,與高翼的留守人員接觸後,一路摸向了建康。
後來,他恰好在長江口遇到幾艘返航的三山快船,便說起自己受高翼委託,到錫蘭購買貨物的事情,而後,他被熱情的船長邀請結隊航行,順利抵達三山。
“當然,他們都是最好的匠師,國王陛下,天竺的鐵礦石是嚴格管制的物品,爲了給他們準備原料,我好不容易纔購買了五千斤礦石,你知道……”
“得了,馬努爾,你花了多少錢,回頭給我報這賬”,高翼再度打斷馬努爾的話:“我們先回府,把你的經歷細細告訴我。”
天竺嚴格管制鐵礦石,這是當然的,鐵器作爲戰略物資,任何時候都是國家管制物品。但以阿拉伯人手中大馬士革鋼刀的數量來看,這種管制效果如何,可想而知。
漢王府上,文昭與高卉得到高翼返回的消息,早早等在府門。遠遠見到高翼騎在馬上,與人邊走邊聊地的身影,高卉立刻撲上前去,抱住高翼的腿,將嬌嫩的臉龐貼上去,久久不語。
文昭雖然刻意矜持,但她的身軀也在微微發抖,見到高翼在馬上俯身,溫柔地撫摸高卉的臉龐,文昭清咳一聲:“阿卉,郎君一路辛苦了,先讓他下馬歇歇。”
高卉邁着小碎步,退後幾步,向高翼深深鞠躬:“您回來了,辛苦了,府中已備好熱湯,請郎君隨我來。”
這是典型的漢禮,是妻子迎候歸家丈夫的禮節——準備好熱湯,供疲憊的丈夫沐浴更衣。但現在,在胡人的摧殘下,北方已見不到這樣的禮節。王祥想不到在這遼東之地見到這樣全套的禮節,他眼一酸,差點掉下淚來。
王祥更想不到的是,按照原來的歷史,在數千年之後,這樣的禮節只能在日本與韓國纔能有。甚至連端午節都要成爲韓國的傳統節日。
高翼洗浴過後,設宴款待隨他到北方出生入死的同伴,同時召來馬努爾等人詢問詳情。至於兩位公主,則限於身份,不適合拋頭露面,故而沒出席。
當衆人剛坐到桌上時,馬努爾便遞來一本書,迫不急待地說:“國王陛下,您大概不知道吧……
您大概不知道世界對秦尼斯達、對秦奈的瞭解有對多深,您大概不知道,在錫蘭匯聚了多少東西方的精華,您可以看看這本書,這是200年前一個希臘旅行家寫的書”,馬努爾獻媚地說。
“《厄裡特里亞航海記》?!”,高翼翻開這本羊皮書,滿枝花花的羅馬字:“看不懂……”高翼說罷,又把書扔給了馬努爾。
高翼此時的心情很好,真沒想到馬努爾能在這麼短的時間,給他拉來印度塔爾瓦刀與馬來克力士劍的鍛造師。這樣,加上日本武士刀的鼻祖——中國唐刀,三山等於湊集了世界四大名刀之三。他能不高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