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高翼開始僱傭新羅、百濟傭兵開始。到三山打工掙錢便成了半島的一股時尚。到三山軍隊去,掙三山的錢,穿三山鎧甲回家,有軍功還能成爲三山“國民”,從此不用交稅;沒軍功則拿三山軍餉回家買地,從此成爲地主階級。
這種軍功軍餉制顛覆了半島的當兵理念。最初,這股浪潮只是在退役軍人中流動,後來,連現役軍人軍官也坐不住了。沿江水軍是與三山交情最好的高句麗軍隊,有金道麟在,那些軍官乾脆把整支軍隊拉出去,租給三山執勤、巡邏、戰鬥以及築路。
至於租金——反正那些士兵又不需要費軍餉,讓他們到三山吃幾頓美食,對他們來說已經很照顧了。正好,俺們每月去三山玩一趟,美食美酒的,花銷多大呀,存點錢容易麼,所以,這錢歸俺了。
高雄出身於高句麗水軍,那些高句麗軍官來三山遊玩時,常常找他暢飲。一方面通過他低價購買一些三山小玩意,帶回高句麗販賣,掙點零花錢。另一方面,也總是向他提起出租士兵的事宜。
高雄知道高翼的癖好,他也常常喜歡關照自己的同胞,僱傭人手時,總是強調優先僱傭漢軍士兵,理由是他們沒有語言障礙。
這一習慣,讓漢軍士兵的地位提高不少,許多漢軍士兵由此被提拔成小隊長。他們領着一小隊高句麗士兵,冒充漢軍來到三山,所有交涉事宜均有小隊長出頭,其他人只管假裝漢人。
這樣的行爲讓漢軍地位提高不少,三山各級官員在高翼的暗示下,對此睜隻眼閉隻眼,倒是常常藉故找那些普通士兵問話。由此掀起了高句麗士兵學漢語的熱潮。
雖然大部分佣金都被軍官領走,但是對於被出租幹活的士兵來說,他們也很滿意這種僱傭生活。因爲三山的軍功賞罰是不以種族、國家之別,純用數據進行計算的。
每個到三山服勞役的士兵,在他們抵達三山後,會得到一個硬皮小本,具有一個數字編號。小本上面記錄着他們的軍功與服務年限。
一年十二個月,每服務滿一個月得一分,服役滿一年得十二分。如果在服役期間遇到戰爭,則服役分值加倍;如在戰爭中有斬獲,不僅戰利品大部分歸己,而且還能依據軍功大小得到相應的獎賞分值。此外築路築城等等大勞動量的苦活,服役分值也能加倍。
無論這名士兵來自天南地北,只要他掙夠了100分值,他便自動獲得三山準國民待遇,考察期一年。在這一年裡,如果違反三山律法,則需要扣除分值。
一年到期,該士兵不僅沒被扣分,而且因爲阻止不符合法律的行爲、或者與鄰里和睦獲得獎賞分,說明此人熟悉法律,並能融入三山,他便正式取得了三山國民待遇。從此不用負擔沉重的苛捐雜稅。甚至不用自己出面與原先的那對主官交涉,三山政府自會把一切辦好。
作爲出租勞力的副產品,高句麗軍官很配合的獎那些獲得三山國民身份的士兵填上死亡名冊。於是,在高句麗沿江水軍的軍報表中,常出現這樣的名詞:本月某小隊巡視江岸,忽然天降大雨,泥石流衝下,該小隊全體陣亡。
或者:本月巡江船觸礁傾覆,某小隊全體落水……
或者:本月軍營忽發疫病,某小隊士兵咳嗽致死。
等等,等等。以至於後來,高句麗文書視寫軍報如虎,因爲他們已經把所有的理由全部想盡了,包括“每日行軍途中跌死多少人”這樣拙劣的理由都用上了。
好在燕國主要精力放在中原爭霸上,這幾年沒對高句麗邊界發動徵襲,加上高句麗高層隱隱綽綽知道點內情,礙於高翼這個準鐵弗身份,他們也不想過度追究。
於是就造成了這種局面——高翼把高句麗軍營當作自己家一樣,隨意出入,想調多少人,一點不受軍符軍令的限制。那些人換上便裝,便爬上了三山的船。有些人一去不返,以另一個姓名出現在三山國民冊上,當然,他的名字同時也出現在高句麗的陣亡冊上。
按照三山的軍工賞罰令,每百人隊士兵當月要評出“優異服務”前三甲,這前三甲的當月服役分是加倍的。每個被僱傭的高句麗士兵幹得都很拼命,恨不得把自己每一分力量都榨出來。
瘋狂的勞作下,三山雖然人口少,卻利用自己優惠的國民待遇建設了大量的城市設施,同時吸納了大批幹活最賣力,又最願意遵守規則與法律的青壯勞力。更難能可貴的是,這些青壯勞力還是朝鮮半島上三個國家訓練好的士兵,拉出去就能打仗。
至於高翼這次從中原帶回的這批流民,其素質參差不齊,遠不是那批老國民所能比擬的。
這不,新來的流民連排隊意識都沒有,當三山水軍從船上擡下熱氣騰騰的飯桶後,他們蜂擁而上,圍住了擡桶的士兵,連數名官員的桌案也被掀翻。
“啪啪啪”,清脆的鞭子凌空炸響。一名三山官員跳起來揮舞着鞭子抽開人羣。
“排隊,排隊。”那官員叫嚷着。
流民不知道“排隊”是什麼意思。那名官員唿哨一聲,與幾名兵勇一起上前,生拉硬拽的將流民塞進隊列。“領號牌,以戶爲單位,先領號牌。”這名官員叫嚷着。
所謂號牌類似於後世的居民身份證。三山每一名百姓都有一個自己的編號,這個編號將伴隨他們終身。
流民們沒有經歷過這陣仗,茫然地隨着三山官員的指點排成了一個長隊。那些官員經過了巍霸山城以及莊河的收容行動,對流民收容工作早已輕車熟路。
十幾張桌子一溜排開,每個桌上四五名謄寫手,身後還跟着十餘名士兵,他們邊登記邊高聲唱和:“李阿七,編號安32XXXX,三丁兩女,登記已閉,號牌發訖——”
官員們拖着長長的尾音喊完這話。流民們領上一個木製的號牌,上面用烙鐵燙着一連串彎彎曲曲的阿拉伯數字,緊接着走到下一張桌子,向官員出示號牌。
那張桌子上的官員立刻高聲唱道:“李阿七,三丁兩女,領餐具五套,收訖——”
白浩然剛來三山,諸事摸不着頭腦。剛開始,他見到流民受鞭撻時,臉上露出不忍之色。等流民們排好隊列後,分發食物的工作開始有序而快捷的進行,他面色稍緩,也隨着高翼來到分發食盤的桌案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