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戴斯蒙隨口將薇薇安支到了一旁,少女明顯有些不情願的走到了一旁,捧着那本和她一樣大的《星象與占卜之謎》看了起來。
“我相信你的導師肯定沒有和你說起過,關於黑髮黑眸的事情。”看到利維的臉上露出些許驚愕的表情,戴斯蒙才帶着幾分歉意看着他:“抱歉,但我們並不是有意調查你的。不過也請理解一個父母的心態,我們總想知道自己孩子的朋友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利維默默的點點頭,雖然感覺自己被人調查讓他相當的彆扭。但是面前這個中年男人對薇薇安時那種毫無掩飾的愛意,還是讓他忍不住心生嫉妒:“您是一個好父親。”
“我是一個幸運的父親,但我的孩子們不是。”說這話的時候,戴斯蒙的臉上露出了些許的感慨之情,看着遠處的薇薇安有些失神,直到過了很久才收回那戀戀不捨的目光。
“也許你已經注意到了,不僅僅是黑髮黑眸,我們的長相也和別人大不相同。”戴斯蒙指着李維的面頰說道:“甚至可以說,一眼就能看出不同來。”
“塞勒斯家的先祖們確信,我們和其他所有人並不同屬於一個民族,或者說……來自另外一個地方,一個我們不曾見到過的地方。迄今爲止,我們不曾發現任何一個沒有塞勒斯家族血統,卻擁有如此純正的黑髮黑眸的人了。”
說到這兒,戴斯蒙笑了笑:“也許因爲你的髮色和眼睛給你帶來過不少麻煩,也引起過不少誤會,如果你希望的話,我可以向你道歉。”
“哦,不用!您真的是……太客氣了!”利維趕緊說道。現在回想起來,利維似乎有些明白爲什麼科爾特斯會綁架自己了——大概真的是因爲頭髮和眼睛的緣故吧?
不過那又如何呢?利維一向都喜歡把事情往好的方向去想——就像他一直在迴避爲什麼路德維希導師救自己的原因一樣。也許沒有這個顏色的頭髮和眼睛,自己就不會遇上海倫娜,遇上路德維希導師,也不會走上巫師的道路,來到這個……也許只有夢裡纔可能存在的地方。
“我們都沒有辦法選擇開始。”利維真誠的目光看着面前這個溫和的中年人:“但是我們可以選擇過程,還有結局。”
“你願意這樣想,那就真的是再好不過了。”戴斯蒙笑了笑:“很多人都會奇怪,爲什麼塞勒斯家會執着於血統,這就是因爲我們和所有人都不同,如果我們失去了這最後能證明我們來自何方,我們先祖身份的東西,我們就會失去所有。”
“也許你的身上真的沒有塞勒斯家的血脈,但是請你相信和你擁有相同先祖的同胞們。我們天生就和所有的人完全不同,這從一開始就註定了。”戴斯蒙輕輕喘了口氣,帶着長輩看晚輩那種慈愛式的目光看向利維說道:“我們的身體裡,燃燒着同樣的火。”
“如果有機會的話,一定要請你去塞勒斯家的莊園做客。”戴斯蒙溫和的說道:“不過眼下有些小事情,能不能請你幫幫忙?”
“您儘管吩咐。”面前這個中年人太過熱情的態度讓利維多少有些不適應,不過一種彷彿發自內心的親和感卻讓他無法拒絕,趕緊點頭說道。
“薇薇安一直很想逛一逛雨瀑堡——你知道的,這座城市對於任何一個傳統的奧斯吉利亞人,都有着不可抵抗的吸引力。舊城堡、琥珀湖、邁笛玟大街,噴泉花園、大鐘樓……”戴斯蒙如數家珍的說着,顯然這位中年人也曾經在少年時到訪過這裡。
“不過我現在有些很重要的事情去辦,可能會一時半會都走不開。”戴斯蒙有些猶豫的說道:“本來如果路斯恩沒有回家的話,是可以讓他帶着妹妹四處轉一轉的,但是現在……”
“我可以幫忙!”利維立刻答應了下來,不過又覺得自己似乎太過唐突了,姍姍笑了笑:“如果您願意相信我的話。”
“當然沒有問題,我說過了,我們的身體裡燃燒着同樣的火。”戴斯蒙笑着說道:“那麼……薇薇安就拜託你了,至少讓她玩得開心些。”
利維大概能聽明白戴斯蒙的意思——薇薇安,大概是沒有成爲巫師天賦的那種,不過女巫師本來就少見,這倒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一直在旁邊看書解悶的薇薇安,在聽到自己終於可以出去的時候,充滿童稚的面頰上綻放出了歡樂的花,一雙眸子化作彎彎兩道月牙,那種發自內心的喜悅之情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愛之情。
看着走在前面,又是好奇又是害怕的薇薇安四處張望着,圓潤的大眼睛閃啊閃啊的,跟在後面的利維就只能苦笑着了。
而一直站在書店門口的戴斯蒙,原本溫和的面頰上,也忍不住稍稍在嘴角上颳起了得意的弧度。輕輕打了一個響指。
…………“終於準備放下工作,當一個好父親了嗎?”舊城堡的塔樓上,弗朗茨·阿哈爾特看着不遠處花園裡嬉戲的薇薇安,還有在一旁的利維,冷漠的臉上掛上了一絲嘲諷的笑容:“戴斯蒙·塞勒斯?”
“我只是碰巧遇上了他,而且正好路斯恩也不在。”戴斯蒙正要解釋着,但是弗朗茨臉上那一目瞭然的冷笑讓他放棄了:“好吧,不過你也清楚,他的血統對於塞勒斯家族意味着什麼。”
“你應該說,他那得天獨厚的符文學天賦意味着什麼,戴斯蒙。”弗朗茨的的聲音依舊是那樣的沙啞:“哄騙老實人是塞勒斯家爲數不多的優點之一,這個優點在你身上尤爲突出。”
“我也只是在尋找有可能的目標之一,布魯圖斯家向我們推薦了這個孩子。”戴斯蒙不可置否的說道,一點也沒有再反諷一句回去——顯然對於弗朗茨的語言習慣已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但是這還不是我來的真正目的。”戴斯蒙看着弗朗茨說道:“老朋友,我需要你的幫助——至少在我們那一屆,還有你我可以完全的信任。”
“你需要我的幫助。”弗朗茨依舊冷笑:“那我又何時向你求助過?”
“路德維希可是你們阿哈爾特家的,難道我救下了他還不夠嗎?!”
“可我巴不得他死呢,誰又要你多管閒事了?!”
“聽着……我不想和你吵架。”戴斯蒙聲音沉穩的說道:“這樣講吧,路德維希被流放到污泥鎮,我相信他乾的事情已經沒有多少人還願意提起了。現在你完全可以回到奧斯吉利亞去,不用再顧忌別人的流言蜚語。”
“回去做什麼?”弗朗茨那雙狹長的眸子戲謔的看了他一眼:“給你們塞勒斯家捧臭腳嗎?還是說你覺得那個污穢的豬圈有什麼值得我回去的。”
“不會讓你做那樣的事情的,你只需要遵循內心的指引就可以了。”戴斯蒙微微一笑:“現在元老院內有三個護民官的空缺,但是關於最後的歸屬還沒有徹底定下來。”
“想想看,你又在尼歐奈特學院教學的履歷,而且一直都很生活樸素,道德上也沒有太多缺陷,就連你那惹人討厭的性格,一旦到了護民官的位子上,也可以被理解爲‘正直’和‘不容私情’。”
弗朗茨沉默了,戴斯蒙微微一笑,顯然這位老友還是對這個位子有着些許興趣的。
“你容我考慮一下。”最後,弗朗茨低沉的回答道,身影揹着他:“明天,我再給你答覆。”
“我不會等太久的。”戴斯蒙輕聲說道:‘另外,關於利維還請你多多關注一下,不用什麼照顧,你可以理解爲‘監視’。”
“我們,還需要再觀察他些許時日,才能做出最後的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