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着了?”發現自己回到精神宮殿,坐在地板上的利維,有些不太適應的看着周圍精緻的壁畫,優雅的廊柱和那些牆壁,精神恍惚的搖了搖腦袋。
他甚至感覺自己好像都什麼都不太能記得起來,自己昏睡過去之前究竟發生了些什麼?彷彿一切都纔剛剛甦醒一樣,從未有過的疲憊,腦海裡面只剩下最後的感覺突然有些臉紅的利維,下意識的摸了摸面頰,好像那柔軟的觸感還沒有消失一樣。
“你簡直就瘋了根本就不能理解,我已經不止一次提醒過要讓你好好休息一下了,但結果你還是那麼固執!”阿斯瑞爾哀嘆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利維轉過頭,看到坐在階梯上面的黑髮少年捧着書本,一臉無奈的搖着頭看自己,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利維感覺似乎已經有些習慣阿斯瑞爾的這個表情了。
“我只是……”
“你只是做了你認爲你想做,並且你應該做的事情這句話你已經重複了無數遍了。”阿斯瑞爾甚至都放棄了用眼神去教訓這個名義上的“弟弟”,捧着書本像是在讀,其實一個字都沒有看:“但是這並不等於你可以去犧牲自己的一切,哪怕那是正確的。”
“能稍微挺聽話嗎,我親愛的利維。不要做這種無謂的事情,我能夠理解你的心情,確實斷界山的事情很重要,並且我們也已經耽擱了很久,但非得必須用這樣的方式嗎?你現在給我的感覺就像是在破罐子破摔,純粹的爲了一個目標去把一切都賭上,這絕對不是一個正常的人應該有的情況。”
“但是……這幾乎關係到數千人,乃至數萬人的生死,難道他們不重要嗎?!”利維強調似的從地板上站起來,緊緊攥着的拳頭,眼神堅定無比:“我還很年輕,就算真的出了什麼問題,只要事後好好休息一下……”
“你關心的根本就不是什麼數千人數萬人的生死,你只是想要贖罪,想擁有和他們一樣的感情,你只是想活的像個正常人!”突然怒吼一聲,阿斯瑞爾將手中的書砸到牆壁上,朝着利維大聲呵斥:“你一直都覺得是自己害死了海倫娜,別告訴我這全都是騙人的!”
利維默不作聲,黑色的眸子死死的盯着阿斯瑞爾一動不動,緊緊的抿着嘴脣不說話。兩個一模一樣的黑髮少年就這麼雙目對視着,誰都沒有上前半步。
“我能理解你,真的。我親愛的利維如果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能夠明白你是怎麼想的,那一定是我。”阿斯瑞爾的目光放鬆了下來,長嘆一聲:“但是這麼做不對,這是病態的扭曲的想法純粹爲別人去着想,將別人的痛苦變成自己的痛苦,確實很偉大,但是能有多少作用呢?”
“你能夠體會感情,但是‘利維’是天生的冷靜之人,再強烈的感情也不會讓我們內心產生多少強烈的波動,這是一種與生俱來的能力,就和布蘭登亞魯斯一樣不要把它當成缺陷,我覺得哪怕不稱之爲優點,你也可以將這個當成自己的特點來看待。”
“大部分人都有自己理性和感性的一面,我們只不過是其中一面必將強勢而已,沒有必要刻意的去打壓它,適應它纔是最佳選擇。”阿斯瑞爾一步一步走到利維的面前,比肩站立着相互對視:“至於海倫娜……如果你真這麼覺得,那就永遠不要忘記。”
“不要忘記什麼?”
“不要忘記,你答應過她什麼。你答應過海倫娜永遠守護着她的額鱗,而這樣做唯一的方法就是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阿斯瑞爾輕笑一聲:“我不是要你放棄這種爲別人考慮的想法,而是永遠記住不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纔是真正不負責任的行爲。”
“想想看維吉爾、路斯恩他們,在你出事的時候他們擔心成什麼樣子?如果你死了又會發生什麼,你有沒有想過?”阿斯瑞爾循循誘導:“再想想路西安,你知不知道在你睡着的時候,她還在和豺狼人戰鬥?”
“……我這樣做,是不是太自私了?”利維不再堅持,他清楚阿斯瑞爾說的一點都沒有錯,但是始終不願意承認,就好像那樣做的話,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又都是爲了什麼:“但有一件事情是絕對沒有錯的追尋有意義的事情,絕對不會有錯的。”
“當然不會,人的一生本就應當如此,否則的話爲什麼還要活在這個世界上呢?”阿斯瑞爾贊同的露出了笑容:“豎起戰旗,吹響號角,我們活着就是要戰鬥的!”
……“你醒了?”聽到身後悉悉索索的響聲,跪坐在地上,正在努力重新生起篝火的路西安微笑着看了他一眼,少女的表情看起來也很疲憊,但是表情卻好像是從未有過的幸福。
“再等一下,我打了一隻兔子,等一會兒就能有早餐了。”少女這樣說着,忙碌的站起身子,將剝了皮的兔子用樹枝穿起來,放在篝火堆上面。
環顧四周,安靜的森林就好像雨瀑堡的郊外一樣,寧靜而優美。金色的陽光透過樹枝和葉子,照在臉上暖洋洋的沒有半點刺眼的感覺如果不是還能看到地面上的血跡,利維可能真的不會知道,昨天晚上路西安究竟曾經多麼拼命,不顧一切的保護自己。
太自私了,太自以爲是了,如果在被阿斯瑞爾“教訓”的時候,利維還有些稍稍的不服氣的話,他現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道歉。
有些蹣跚的依靠着樹幹站起來,嘆了口氣的黑髮少年走到柴火堆前掏出了魔杖,金色的火星落在了乾燥的柴火上,明亮的篝火散發出溫暖的力量。
“你還沒有完全恢復,不要……”路西安有些皺眉的看過去,卻被利維伸手阻止了,黑髮少年的眼神裡透着幾分苦澀。
“至少,讓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吧,點一堆篝火可不會讓我再昏過去。”利維利維聳了聳肩膀將魔杖收了回去:“能讓我心裡也好受一些。”
路西安看着他,似乎有話想要說卻又收了回去,輕巧的點了點頭,安安穩穩的坐在了利維的身旁,一言不發的將兔子肉放在了篝火上面。
“之前的事情,是我太自私了,一點兒也沒有考慮過你的感受。”像是很突然的,利維開口說道:“總是自以爲是,總是不顧一切,全然沒有想過自己的那些魯莽的舉動,會給你帶來多少負擔,你爲了我犧牲過太多了。”
略有些驚愕的少女轉過頭,有些黯然神傷的將雙腿抱在懷裡,手裡還在忙碌着烤架上的兔子肉:“這些都是我選擇的,不怪你,我答應要成爲你的護衛,那麼護衛自然就應該做護衛應該做的事情。”
“我的母親她曾經跟我講過一個故事,關於我父親的。”路西安放下烤架,從自己的脖頸上拿出了一個銀色的小項鍊,無比珍惜的輕輕在掌心間撫摸着:“一個巫師,帶着一個偉大的想法來到了斷界山要塞,雖然那個想法在我看來只是一個無聊的妄想罷了,不過母親卻很沉醉其中。”
“他說,斷界山北方會不會有另一個世界呢?食人魔、豺狼人和地精所生活的世界,他渴望知道那些,看到那些從未見到過的一切。”輕輕訴說着,路西安的臉上露出了嘲弄的笑意:“碰巧的是,我母親也很喜歡這個,於是他們就相愛了。”
“巫師拋棄了南方的一切如母親所說的那樣,他不顧一切的和母親在一起,從母親那裡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關於北方的知識,在二人相處了半年之後,他們攜手向北方前進,決定一起去探索北方的世界。”
“真是……相當美好的故事。”利維露出了志同道合的笑容:“如果能有這樣的人生,那也是一個不錯的……”
“在出發的第二天,等到母親醒來的時候,帳篷裡面的父親已經消失了,只留下這個項鍊和一封信,說他很遺憾,母親對他的依戀讓他覺得自己正在變得軟弱,沒有再像過去那樣意志堅強,而且母親當時已經懷孕了,父親直言不諱的說,母親會拖累他。”
“母親向北走了一個月,直到最後也沒有找到他,最後回到了斷界山要塞,生下了我。臨死的時候告訴我,巫師都是一羣爲了夢想和目標,可以拋棄一切的人。”
“但是……卻又是那麼的吸引人。你和他很像,真的很像,我不止一次聽母親形容過那個男人,黑髮黑眼身形瘦弱,看起來像個學士一樣無所不知又很溫柔,卻又比所有人都更加勇敢,並且……爲了目的,可以不顧一切。”
再也忍不住的路西安從地上站了起來,全身顫抖着朝着森林走過去,情急之下利維甚至忘了跟過去,目瞪口呆的看了過去。
“路西安……”
“不、不要過來!”路西安的聲音有些淒涼,肩膀不停的抖着,慢慢低下頭,利維只能去想象,想象她現在的樣子,想象那也許根本不可能出現的一幕流淚的路西安。
“不要過來……除非,除非你打算拋棄一切了。”哽咽的聲音,似乎還能聽見抽泣聲:“但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對嗎?我明白,你也明白。”
“所以,就讓一切都保持原狀吧,龍神會祝福你的,利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