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無常,因果相循。”太湖劍池畔,一場激戰方歇,血水混着湖水,洇染出一片肅殺。
石飛揚佇立當場,雙掌滴血,眼神冷冽如冰。
他在這場廝殺中盡顯殺伐果決,乃至狠辣無情,濃重的殺氣仿若實質,自他周身瀰漫開來。
這股沖天殺氣,似是打破了時空的微妙平衡,引發一陣奇異的時空震顫。
剎那間,風雲變色,原本平靜的太湖湖面波濤洶涌。
一道神秘而深邃的時光隧道豁然出現,散發出幽冷光芒,仿若要吞噬世間一切。
石飛揚躲避不及,瞬間被捲入其中,只覺天旋地轉,眼前光芒閃爍,意識逐漸模糊。
待石飛揚再度恢復意識,發覺自己置身於全然陌生之境。
只見周圍建築古雅莊重,飛檐枓栱,雕樑畫棟,透着一股古樸大氣。往來之人服飾裝扮迥異於他所熟知的世界,男人皆扎着長長的辮子,舉止神態皆與往昔所見大不相同。
石飛揚心中大駭,他敏銳地意識到,自己竟然來到了清朝。
這突如其來的轉變,恰似命運的一次詭譎安排,讓石飛揚陷入對自身存在與命運的深深困惑之中。
他望着四周陌生的景象,喃喃自語:“我是誰,我從哪裡來,我要到哪裡去?”聲音低沉,帶着幾分迷茫與苦澀,在這陌生的街頭巷尾迴盪。
此時的石飛揚,急需在這陌生的時代尋找答案。
初春的太湖,宛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畫卷,在天地間徐徐鋪展。
湖面波光粼粼,似無數細碎銀片在暖陽下跳躍閃爍,散發着迷人光芒。
微風輕拂,湖面泛起層層細膩漣漪,宛如輕柔的手指撥動着無形的琴絃,發出悅耳的聲響。
岸邊,嫩綠柳絲低垂,隨風輕輕搖曳,恰似羞澀少女在微風中翩翩起舞,姿態婀娜。
柳絲間,偶爾傳來幾聲清脆鳥鳴,或婉轉悠揚,或歡快活潑。
那些鳥兒在枝頭歡快跳躍,或在空中自由翱翔,爲這片寧靜的畫面增添了幾分生機。
遠處,羣山環抱,層巒迭嶂,宛如一道道翠綠的屏障,靜靜守護着這片美麗的湖泊。
山腳下,一片片桃花盛開,粉嫩花瓣在微風中輕輕飄落,如粉色雪花般紛紛揚揚,給大地披上一層浪漫的紗衣,空氣中瀰漫着淡淡的花香,令人心醉神迷。
石飛揚滿心疑惑與惶恐,不由自主地跑到湖邊。當他望向湖面倒影,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只見水中倒影蓬頭垢面,頭髮凌亂如麻,且盡皆雪白,皮膚褶皺縱橫,鬆弛得彷彿能夾死蚊子。
他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心中吶喊:“怎麼回事?這?這是我自己嗎?這如何會是那個肌膚晶瑩如玉、英俊冷酷,名震天下的雄櫻會總舵主石飛揚?”
他雙手緊緊抓住自己的頭髮,神情痛苦而又迷茫。
石飛揚顫抖着伸手觸碰水中面容,指節嶙峋得如同枯枝,喉間發出困獸般的嗚咽:“這……這怎會是我?怎麼會?”忽有夜梟長鳴劃破寂靜,身後傳來摺扇輕敲竹骨的聲響。
“額吉多,皇上讓你去執行特殊任務,任務完成了嗎?”陰柔嗓音裹着三分戲謔,一個灰袍中年男子踏着滿地碎葉走來,扇面上“袖裡幹坤”四字在月光下泛着墨色幽光,“沒完成任務,可知我們粘杆處的懲罰?”江南的夜,濃稠如化不開的墨,寒潭邊腐葉堆積,在月色下泛着青灰色的幽光。
石飛揚踉蹌着後退,後背撞上冰涼的石壁,掌心觸到的苔蘚溼滑黏膩。
對岸的陳風搖着摺扇緩步而來,扇面上“袖裡幹坤”四字在月光下忽明忽暗,腕間金絲軟鞭如蛇般盤繞,淬毒的倒刺泛着幽幽藍光。
“你是何人?爲何在此?”石飛揚沙啞着嗓子發問,枯枝般的手指死死扣住兩枚鵝卵石。
他能感覺到丹田處空蕩蕩的虛無,昔日流轉如江河的明玉功,此刻竟連一絲漣漪都激不起。
前世從未有過驚惶的石飛揚,此刻驚恐萬分,現在變得又老又醜還不算,竟然連全身功力都因時空震顫而廢掉了。對比上次穿越到遼東去,這次慘多了一萬倍。
陳風摺扇輕點,竹骨在夜色中劃出冷冽弧線:“額吉多,你真瘋了?”
話音未落,摺扇驟然變形,三根扇骨彈出如判官筆,直取石飛揚膻中穴。
這一“天罡點穴手”快若閃電,正是粘杆處秘傳的殺招。
石飛揚瞳孔驟縮,記憶如潮水涌來。
雍正三年秋獵,他藏身松枝間用弩箭穿透刺客咽喉;臘月寒夜,秦淮河畔的血霧中,淬毒銀針精準刺入朝廷三品命官的死穴……這些畫面陌生又熟悉,卻與他記憶裡的雄櫻會總舵主身份格格不入。
千鈞一髮之際,石飛揚鬼使神差地揮出左掌。
中指上的神龍寶塔戒指突然迸發金光,一股熱流自丹田直衝百會。
極品血脈、徐福仙丹的藥力、聖心訣與崑崙問心訣的神力在經脈中轟然甦醒,肌肉記憶被徹底喚醒——正是一招“百勝刀法”之“斷天涯”!
空氣發出刺耳爆鳴,一道金色刀氣裹挾着腐朽氣息破空而出。
陳風臉色驟變,倉促間揮鞭格擋,金絲軟鞭卻在刀氣中寸寸崩裂。
巨大的衝擊力將他震飛出去,右臂以詭異的角度扭曲,重重摔在青石板上。
鮮血順着石板縫隙蜿蜒流淌,在月光下泛着暗紅的光澤。
“你……你明明已被廢去武功!”陳風驚恐地瞪大雙眼,掙扎着想要起身,卻發現右臂已經完全失去知覺。他望着石飛揚掌心若隱若現的冰藍真氣,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
石飛揚自己也愣住了。
那抹冰藍真氣轉瞬即逝,卻在經脈中激起千層浪。
就在此時,一個機械音在他腦海中響起:“宿主已經恢復明玉功的一成功力!此後每殺一名高武之人,便恢復一成功力,恢復一成相貌,連殺十名卑鄙無恥之徒,便可以恢復宿主原先修煉成功的明玉功最高境界無極修羅之十八層地獄!也將會恢復宿主的俠骨英風和當年十八歲時練成明玉功時的俊美相貌。”
寒潭邊,血腥味愈發濃烈。
陳風掙扎着想要爬起來,石飛揚卻已緩步逼近。
月光下,他的肌膚開始泛起淡淡光澤,雖然依舊蒼老,卻隱隱有了多少往日的風采。
“陳風,”石飛揚的聲音冰冷如鐵,“告訴我,我究竟爲何會變成這樣?”
陳風突然獰笑起來:“你以爲恢復一點功力就能翻天嗎?粘杆處的天羅地網,豈是你能逃得掉的!”話音未落,他突然咬破舌尖,噴出一口黑血,整個人如瘋魔般撲來。
石飛揚冷哼一聲,雖然僅有一成功力,但是,明玉功運轉時,左手中指戒指上的神龍寶塔卻泛發金黃的光芒,在神龍寶塔的加持下,周身竟然寒意大作。
幸好,神龍寶塔還在,系統還在,金手指還在。
陳風的攻勢在觸及石飛揚身前三尺時,突然被一股無形的吸力牽引。
石飛揚雙掌本能地劈出“百勝刀法”之“蕩魔雲”,金色刀氣縱橫交錯,所到之處枯葉成齏粉,青石裂蛛網。陳風發出淒厲的慘叫,在刀氣中又被絞斷了一臂一腿。
寒潭水面倒映着石飛揚逐漸挺拔的身影,他望着自己重新有了光澤的雙手,眼神中既有驚喜,也有決然。遠處傳來馬蹄聲,他知道,粘杆處的追兵已經來了。而他,石飛揚,終於要開始找回真正的自己。
“住手!”破空聲驟響,十三道黑影如鬼魅般落地,帶起一陣陰寒的風。
爲首的灰衣人腰間那血滴子寒光凜凜,腰間玉牌上“尚虞備用處”五個篆字在月色下閃爍着冰冷的光澤。這五個字纔是粘杆處的正式官名。
他盯着石飛揚那微微顫抖的雙手,眼中閃過驚疑之色,沉聲道:“額吉多,你瘋了?打傷同僚,該當何罪?”石飛揚握緊雙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潭水倒映着那一張張殺意暗藏的面孔,遠處更夫的梆子聲“篤篤”作響,卻驚不破這濃稠如墨的殺機。
石飛揚突然仰頭大笑,那笑聲尖銳而癲狂,驚起蘆葦叢中的夜鷺,撲棱着翅膀慌亂飛走。
他沙啞的嗓音中帶着幾分癲狂:“好個粘杆處!今日便讓你們看看,額吉多到底是死是活!說!爲何要廢我武功?執行任務失敗,是我個人的責任嗎?”
其實是有一個人長得像現在非常蒼老的石飛揚,所以此時石飛揚被誤會成另外一個人:額吉多。
但是又讓石飛揚感到非常驚訝的是,他的腦子裡爲什麼會有額吉多的記憶?現在看來,自己明明是帶着身體穿越而來的。
縱然想不明白,但是,他還是本能的施展明玉功和百勝刀法,以敵抗衡,保命要緊。在神龍寶塔的加持下,明玉功殘存的真氣在丹田炸開,石飛揚周身泛起淡淡光暈,那衰老的面容竟在真氣流轉間漸漸舒展,皺紋緩緩消失,皮膚逐漸緊緻。
他雙掌推出“百勝刀法”之“蕩魔雲”,金色刀氣縱橫交錯,所到之處,枯葉瞬間化爲齏粉,青石上裂紋如蛛網般蔓延。灰衣人倉促間祭出血滴子,這血滴子以革爲囊,內藏快刀數把,控以機關,用時趁人不備,囊罩其頭,撥動機關,便能取敵人首級於百步之外,令人聞風喪膽。
然而,石飛揚眼神銳利如鷹,機智地施展“移花接玉”神功,雙掌本能地極速擺動,一飄一引。
那玄鐵飛刃在刀氣中寸寸崩解。
現在,他雖然功力不濟,但是,在左手中指戒指上的神龍寶塔的加持下,鋒利的鋸齒不受控制,反而倒轉過來,割開了灰衣人自己的咽喉,鮮血如泉涌般噴出。
那灰衣人瞪大雙眼,難以置信地看着石飛揚,緩緩倒地。另外十二名殺手肝膽俱裂,其中一人揮出柳葉刀,施展出“燕青十八翻”,刀光閃爍,如燕子般靈動。
另一人甩出九節鋼鞭,使出“毒龍鑽心”,鋼鞭帶着呼嘯的風聲,猶如毒龍出洞。
霎息之間,耳邊的系統機械音提示:“宿主已經恢復明玉功兩成功力,恢復兩成容貌!”
石飛揚足尖點地,身形如鬼魅般穿梭於刀光鞭影間。
“百勝刀法”之“觀滄海”、“斷天涯”、“斬紅塵”、“破乾坤”、“蕩魔雲”、“焚天地”等絕殺招接連使出,簡單的刀招,霸道凌厲的殺機,刀氣縱橫,所到之處,血肉橫飛。
一名又一名的殺手躲避不及,被刀氣貫穿,慘叫着倒飛出去,砸在潭邊的石碑上。
最後一名殺手跪地求饒,眼中滿是恐懼,石飛揚卻毫不留情,深知放虎歸山,後患無窮!遂一掌拍碎其天靈蓋,腦漿混着鮮血濺在潭邊石碑上,將“寒潭秋月”四字染成猩紅。
那字跡在鮮血的映襯下,顯得格外猙獰。
潭水倒映着石飛揚此刻的面容,雖已褪去大半滄桑,卻仍能看出歲月留下的痕跡。
他望着湖水中那張似老非老的臉,枯瘦的手指顫抖着撫過自己的臉頰,觸到那依舊鬆弛的皮膚,心中涌起一陣難以名狀的劇痛。月光灑在他身上,琉璃般的肌膚泛着微弱的光澤,與周圍的黑暗形成鮮明對比,卻照不亮他眼底深深的哀傷。
“婷婷、秋純、湘玉、雪璃、婉清、伊莉、白芷、思夢、貴花、美珍、沐彤、時盈、小蝶、紅葉、雪兒,你們在哪……在哪?我愛你們,我想你們!”他的聲音沙啞而哽咽,每念一個名字,都像是在剜自己的心,割自己的肉。
那些曾經與他生死與共、情意綿綿、美若天仙的夫人,此刻卻不知魂歸何處。
接近兩百年的時光,足以讓滄海變桑田,讓青絲成白髮,而石飛揚卻獨自活了下來,所有的摯愛肯定已經一一離去。哦,不!已經成仙的柳婷婷肯定還活着,還在天宮之中。
“天雨,我的兒啊!”石飛揚突然跪在湖邊,蒼老的膝蓋重重砸在青石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他望着水中的倒影,彷彿看到了那個從未謀面的兒子。
“我還沒見過你呀!”淚水不受控制地滾落,滴入潭水,蕩起一圈圈漣漪,卻蕩不開他心中的遺憾與悔恨。“婷婷,你不是成仙了嗎?你不是夜姬水母嗎?”他擡頭望向夜空,彷彿能穿透那無盡的黑暗,看到柳婷婷的身影,“能把兒子石天雨帶到我眼前來嗎?讓我見上一面,就見一面……好嗎?”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近呢喃,卻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淒涼。
寒風吹過,掀起他凌亂的白髮,石飛揚卻渾然不覺。
他想起與沐彤在蒼山洱海間的甜蜜誓言,想起與伊莉在江南水鄉的柔情蜜意,想起與每一個愛人共度的美好時光。可如今,這些都已化作泡影,只留下他獨自承受着這百年孤獨。
遠處傳來更夫的梆子聲,一聲,又一聲,像是在爲他的悲傷伴奏。
石飛揚緩緩起身,望着陳風逃跑的方向,眼神中除了冰冷的殺意,更多的是深深的疲憊。
這漫長的歲月,他早已厭倦,可命運卻偏偏讓他活下去,讓他承受這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
“等着吧,”他握緊雙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我一定會查出真相,就算是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你們的下落……”話音未落,一陣劇烈的咳嗽襲來,他彎下腰,鮮血順着嘴角滴落,染紅了青石板,也染紅了他破碎的心。
石飛揚抹去嘴角血漬,忽覺後頸一涼。
三枚透骨釘裹着藍汪汪的毒霧破空而來,正是粘杆處獨門暗器“三陰追魂釘”。他旋身避開,琉璃肌膚泛起冰紋,這才驚覺潭邊蘆葦叢中竟埋伏着十餘名黑衣殺手。
爲首之人戴着青銅鬼面,腰間懸着刻滿梵文的鎖鏈錘,正是粘杆處的“黑無常”索命使。
“額吉多叛逃之罪,當誅九族!”索命使怒喝一聲,其手中的鎖鏈錘橫掃,錘上倒刺勾出丈許長的火星,“不過念在你曾立大功,留你一個全屍!”
話音未落,殺手們呈北斗七星陣散開,手中淬毒匕首泛着幽光。
石飛揚冷笑一聲,明玉功催動到五成,周身寒意化作實質。
“百勝刀法”之“斷天涯”轟然出手,五道金色刀氣如銀河倒卷,將淬毒匕首震成齏粉。
可索命使的鎖鏈錘突然暴漲三丈,鏈上梵文迸發血光,竟是“梵天鎖魂陣”!
石飛揚只覺呼吸一滯,丹田真氣彷彿被無形大手攥住。
鎖鏈錘上的梵文迸發出刺目血光,石飛揚周身經脈如被萬蟻噬咬,明玉功運轉至五成的冰藍真氣竟在詭異咒文下寸寸凝滯。
千鈞一髮之際,在左手中指戒上的神龍寶塔的加持下,懷中黃綾忽如活物般劇烈震顫,雍正密旨上的硃砂御批“見此如朕親臨”的八個大字騰起金芒,宛如真龍出淵。
“破!”石飛揚雙掌拍出“百勝刀法”之“蒼松迎客”,金色刀氣裹挾着金芒,將梵天鎖魂陣轟得粉碎。
索命使發出非人的慘叫,青銅面具如遭雷擊般炸裂,半張被火焰灼焦的面容映入眼簾——那扭曲的疤痕、殘存的丹鳳眼,赫然是一百多年前雄櫻會的“鐵笛秀才”向坤!
“向兄弟……”石飛揚的聲音戛然而止。
記憶如決堤洪水奔涌:太湖劍島的沖天火光中,石飛揚以“斬輪迴”的絕技劈碎岩漿劍魔,謝至川的慘叫與沐彤的哭喊聲、雄櫻羣雄的吶喊聲交織;時空漩渦撕裂天地的剎那。而他,最後看到的,正是向坤奮力伸向自己的手……
寒潭水面突然沸騰翻涌,九條赤鏈蛇破水而出,蛇信吞吐間紫霧瀰漫。
石飛揚運轉明玉功,剎那間方圓十丈化作冰原。
赤鏈蛇僵成冰棍的脆響中,冰層下傳來銀鈴般的笑聲:“額吉多大人,你這明玉功,可還抵得住我的‘攝魂魔音’?”一個紅紗女子踏着冰面緩緩走來,玉笛吹奏的曲調如毒蛇鑽耳。
石飛揚只覺太陽穴突突直跳,琉璃肌膚泛起細密裂紋。
玉笛驟然化作軟劍刺來,劍身上“血滴子”三字泛着幽藍寒光,正是粘杆處鎮派之寶“勾魂奪魄劍”!
遠處馬蹄聲如雷,火把將夜空染成血色。
石飛揚望着向坤眼中的怨毒、紅紗女子嘴角的獰笑,又似乎瞥見密旨上漸漸黯淡的金芒,只覺天旋地轉。一百多年前與沐彤在蒼山的柔情蜜意、雄櫻會兄弟們的熱血肝膽,與眼前血滴子殺手的刀光劍影重迭交錯。“不——”石飛揚抱頭痛呼,太陽穴處傳來撕裂般的劇痛。
塵封的記憶如利刃割開傷疤,紅紗女子的軟劍刺及他咽喉之前不足半釐之時,石飛揚忽然本能地擡手一擋,他左手中指戒指上的神龍寶塔,忽然泛發金光。
紅紗女子轟的一聲,竟然炸裂開來,灰飛煙滅。
而石飛揚,也仰天倒下。
冰冷的潭水灌入口鼻,他恍惚看見沐彤在雲端向自己伸手,又看見向坤年輕時吹笛的模樣。
石飛揚在水中緩緩下沉,而岸上的喊殺聲,漸漸化作二百年前太湖劍島的濤聲。
細雨如絲,斜斜掠過太湖浩渺煙波。
湖面泛起層層細膩的漣漪,宛如輕紗在微風中搖曳。
遠處山巒迭嶂,霧氣繚繞,彷彿水墨畫卷中的淡影,朦朧而神秘。
岸邊,垂柳依依,嫩綠的枝條在雨中更顯柔美,輕輕拂過水麪,帶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湖面上的漁舟,在雨幕中若隱若現,漁火閃爍,與細雨交織成一幅溫馨的畫面。
偶爾,一兩隻水鳥掠過湖面,留下一串串清脆的鳴叫,爲這靜謐的雨夜增添了幾分生機。
太湖的雨夜,如同一首婉約的詞,細膩而悠長。
石飛揚悠悠轉醒時,正見雕花木窗透進的微光裡,雨珠在黛青色的湖面上跳蕩,濺起萬千碎玉。
他只覺太陽穴突突作痛,渾身上下似被無數鋼針扎過,喉頭腥甜未散,卻在嗅到枕畔若有若無的蘭草香時,恍惚以爲回到了蒼山之巔沐彤的身側。
“喲,總算捨得睜眼了?”銀鈴般的笑聲自頭頂灑落,如同清晨山間流淌的溪水,清脆悅耳。
石飛揚勉強支起身子,目光所及之處,只見一位身着月白襦裙的少女斜倚在繡榻之上。
她的襦裙以月白色爲主,裙襬輕輕擺動,宛如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既顯得清新脫俗,又不失江湖兒女的英姿颯爽。
少女的鬢邊彆着幾朵茉莉花,隨着她的動作輕輕顫動,散發出淡淡的清香,與她的氣質相得益彰。
她的髮絲如墨般漆黑,隨意地垂落在肩頭,幾縷碎髮輕輕拂過臉頰,爲她增添了幾分柔美。
她的手中端着一個白玉碗,碗裡的米粥還騰着絲絲熱氣,香氣撲鼻。
少女的眼神清澈明亮,彷彿能洞察人心,眉宇間透露出一種堅韌不拔的氣息。
這位美少女,眉宇間透露出一股英氣,但那英氣之中又巧妙地融合了幾分俏皮,彷彿春日裡初綻的花朵,帶着幾分不經意的靈動與活潑。
她的嘴角微微上揚,勾勒出一抹戲謔的笑意,那雙明亮的眼眸閃爍着狡黠的光芒。
她開口說話,聲音清脆悅耳,帶着一絲絲不易察覺的調侃:“我瞧大爺投湖時那副決絕模樣,還道是哪家負心漢逼得您尋死覓活呢。”
說話時,她的眼神輕輕流轉,彷彿是在講述一個無關痛癢卻又趣味橫生的故事。
石飛揚望着少女靈動的杏眼,喉間滾動着卻說不出話。
記憶如破碎的鏡面,正隨着太陽穴的抽痛片片拼接——寒潭血戰中向坤扭曲的面容、紅紗女子刺來的勾魂奪魄劍,還有那道在水中沉落的雍正密旨。
他突然抓住少女手腕,驚覺對方脈搏平穩如山泉,竟是身負上乘內功的江湖中人。
少女不惱反笑,手腕輕轉便脫出桎梏:“大爺夢裡喚着伊莉、沐彤的模樣,倒比戲文裡的情種還癡些。這些嬌滴滴的名字,是您孫女?還是……”
話音未落,石飛揚已翻身坐起,琉璃肌膚在陰雨中泛着淡淡青光,卻掩不住眼底翻涌的痛色。
被人稱呼爲“大爺”,石飛揚真的很不習慣。
但是,從年壽來算,他確實算得上是眼前美少女的爺爺的爺爺這種輩份。
誒!怎麼忽然就成了爺爺了呢?
誒!歲月真是一把殺豬刀!
窗外雨絲綿密,如織如縷,漸漸匯聚成涓涓細流,急促地敲打着畫舫的雕花檐角。
叮咚之聲,宛如天籟,悠揚而纏綿。
夜色中的太湖,煙波浩渺,被一層輕紗般的雨霧輕輕籠罩,更顯朦朧而神秘。
畫舫悠然漂浮在湖面上,承載着無盡的詩意與遐想。
艙內燭光搖曳,映照着古色古香的陳設,每一處細節都透露着雅緻與韻味。
湖面上,雨點與湖水交織成一幅幅動人的畫卷,波光粼粼,閃爍着晶瑩的光芒。
遠處的山巒在雨幕中若隱若現,宛如水墨畫中的淡墨輕描,增添了幾分朦朧之美。
畫舫在雨中緩緩前行,彷彿穿梭於一幅幅流動的畫卷之中,雨夜如畫,畫舫如詩。
每一處景緻都彷彿被賦予了生命,在訴說着千年的故事與傳說。
雨絲如弦,在太湖的水面上撥弄出萬千漣漪。
朱漆畫舫內,檀木薰爐飄着嫋嫋龍涎香,與少女鬢邊的茉莉花香纏繞成縷。
她斜倚在湘妃竹榻上,水蔥似的指尖託着粉腮,望着怔忡出神的石飛揚,丹蔻輕點紫檀木幾,竟在堅實的木紋上刻出半寸深痕。
“大爺,瞧您這滿身煞氣,倒像剛從修羅場爬出來的惡鬼。”她櫻脣輕啓,聲如黃鶯出谷,卻帶着幾分調侃,“這粥都涼透了,也不知在您心裡,是太湖的白魚美,還是那些陳年舊事更勾魂?”
說着,將青瓷碗重重擱在几上,碗沿磕出清脆聲響,驚得案頭鎏金燭臺的火苗都顫了顫。
石飛揚起身行至雕花窗邊,雨絲斜斜飄進來,洇溼了他月白色中衣。
湖面如鏡,倒映着他雖有皺紋卻愈發緊緻的面容——六十歲上下的模樣,正是明玉功恢復六成的徵兆。澄澈湖水中的倒影與記憶中蒼山月下的少年漸漸重迭。
他忽然低笑出聲,笑聲驚起蘆葦叢中的白鷺,撲棱棱的振翅聲打破了畫舫內的靜謐。
“姑娘可知,”他的指尖摩挲着窗櫺上雕刻的並蒂蓮,木紋的凸起硌得掌心生疼,“有些債,是要用命來償的。”話音未落,遠處傳來隱約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踏碎了雨幕的安寧。
石飛揚琉璃般的眼眸閃過寒芒,那是粘杆處特有的催命鼓點。
美少女盈盈起身,廣袖如流雲舒展,拂過案頭的瞬間,青瓷碗化作滿地碎玉。
她赤足踩在冰涼的青磚上,步步生蓮,“有趣,有趣!”眼中閃爍着好奇的光芒,彷彿發現了世間最珍貴的寶藏,“我倒要瞧瞧,這滿是謎團的身子裡,藏着怎樣的魂魄。”
她忽然貼近石飛揚耳畔,溫熱的氣息混着茉莉香,如羽毛般拂過他的耳垂:“你在夢裡總說要找回真正的自己,可若連現在的你都是鏡花水月,又該如何?”
話音未落,畫舫突然劇烈搖晃,雕花窗櫺的紙被勁風撕裂。
一道黑影破水而出,手中血滴子泛着幽藍寒光,如毒蛇吐信般直取石飛揚後心!
石飛揚身形如鬼魅般急轉,明玉功的冰藍真氣瞬間流轉全身。
美少女卻不慌不忙,玉足輕點,竟踏着滿地碎玉翩然起舞。她廣袖翻飛間,幾枚銀針破空而出,直取黑影的周身大穴:“想在本姑娘的畫舫殺人?問過我的銀針了嗎?”
黑影怒吼一聲,血滴子轉向攻向美少女。
石飛揚心中一緊,雙掌拍出“百勝刀法”之“蕩魔雲”,金色刀氣縱橫交錯,與血滴子的寒芒撞在一起。畫舫內頓時火花四濺,木屑紛飛。
美少女趁機欺身上前,銀針如流星趕月,黑影躲避不及,悶哼一聲,倒在血泊之中。
“多謝姑娘救命之恩。”石飛揚收掌而立,琉璃眼眸中閃過一絲異色。
美少女卻只是輕笑,撿起地上的半片瓷碗,在手中把玩:“謝什麼?我不過是想留着你,慢慢解開這滿身的謎團罷了。”
她望向窗外,雨不知何時停了,一輪彎月爬上柳梢,“說起來,太湖的月色也不錯,不如我們邊賞月,一邊聊聊你的故事?咦,大爺,您怎麼又變年輕了?您是易容術高手?可不可以將您的易容術傳授給我?”話猶未了,又有一把血滴子襲向石飛揚的後腦。
雨絲如銀針密織,太湖水面翻涌着暗青色的浪。
石飛揚聽着身後破空銳響,脊骨泛起冰寒,那血滴子的幽藍寒芒如同毒蛇吐信,距後腦僅剩三寸千鈞一髮之際,少女突然旋身,廣袖如流雲舒展,三枚透骨釘裹着硃紅蔻丹的香氣破空而出,精準釘入黑影手腕。黑衣人悶哼一聲,革囊墜入湖中,濺起的水花尚未落下,十七道黑影已踏着湖面碎浪疾衝而來。
“額吉多叛逃之罪,十惡不赦!”紫面漢子踏碎水面躍上畫舫,雁翎刀九環震動聲如悶雷炸響,“奉粘杆處令,取你項上狗頭!”
他身後十六人呈北斗之勢散開,手中精鋼判官筆泛着詭異的青芒,空氣中頓時瀰漫着腐肉氣息——正是大內侍衛壓箱底的“天罡北斗毒陣”。
石飛揚琉璃肌膚泛起冰藍紋路,左手中指上的神龍寶塔戒指驟然金光暴漲。
畫舫在暴雨中劇烈搖晃,雕花窗櫺的紙被勁風吹得獵獵作響。
他反手拍出“百勝刀法之斷天涯”,金色刀氣裹挾着刺骨寒意橫掃,刀光過處,最先撲來的侍衛連人帶刀被劈成四段,鮮血如噴泉般濺在“梅蘭竹菊”的彩繪窗櫺上,將清雅的圖案染成猙獰血畫。
“好個朝廷鷹犬!”石飛揚冷笑,琉璃眼眸中血絲暴起。
紫面漢子怒吼着揮刀,“刀劈三迭浪”的招式捲起千層水幕,十三道刀影如驚濤駭浪般壓來。
石飛揚足尖輕點雕花欄杆,身形化作鬼魅穿梭於刀網之間。
他雙掌連揮,施展出“百勝刀法之蕩魔雲”的絕殺招。九道金色刀氣縱橫交錯,所到之處木屑紛飛,畫舫的鎏金飛檐瞬間化作齏粉,碎木如雨點般墜入湖中。船頭傳來清脆笑聲,少女腳踏碎木翩然起舞,袖中突然甩出九根銀絲,如靈蛇般纏住兩名侍衛咽喉。
“原來大內侍衛也不過如此。”她巧笑倩兮,手腕輕抖,那兩人便被生生拽入湖中,水面只留下串串血泡。然而,“天罡北斗陣”的威力此時才真正顯現,六支判官筆在雨中織成密不透風的光網,所過之處木板“滋滋“作響,竟被劇毒腐蝕出蜂窩狀的孔洞。
石飛揚忽覺呼吸一滯,丹田真氣彷彿被無形大手攥住。
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鮮血噴在掌心,腥甜的血氣在雨中散開:“給我破!”明玉功“無極修羅之冰魄寒獄”全力運轉,琉璃肌膚近乎透明,體內經脈如赤紅星河流轉。
周身冰藍真氣與赤紅火焰交織成巨大的陰陽魚圖案,強大的氣場震得湖水倒卷,十七名侍衛立足不穩,陣法出現細微破綻。
石飛揚暴喝一聲:“擋我者死!”,一招“斬紅塵”悍然使出,雙掌如開山巨斧劈落,金色刀氣帶着開天闢地的氣勢貫穿雨幕。
紫面漢子舉刀格擋,卻聽“咔嚓”脆響,雁翎刀寸寸崩裂,刀氣餘威不減,將他整個人劈成兩半,內臟混着鮮血灑在畫舫甲板上。
其餘侍衛肝膽俱裂,還未及反應,便被石飛揚掌心的漩渦吸力扯入真氣領域。
刺骨寒意順着經脈蔓延,十六名侍衛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冰霜覆蓋。
他們驚恐地想要掙扎,卻發現連眼珠都無法轉動。
石飛揚指尖輕點,“冰魄寒獄·封”的訣音響徹湖面,十六人瞬間化作猙獰的冰雕。
緊接着“轟隆”一聲巨響,冰雕炸裂成漫天碎冰,混着血水落入湖中,將整片水域染成詭異的暗紅色。
雨越下越大,畫舫甲板上的血水順着排水孔蜿蜒流淌,與湖水交融成一幅慘烈的畫卷。
少女望着石飛揚近乎透明的琉璃肌膚,眼中閃過一絲驚豔:“原來,您真是易容術高手?瞧不出您竟然長得這麼俊!倒比太湖的雷暴更驚心動魄。”
她拾起半片染血的瓷碗,在手中把玩,“不過……粘杆處的人可不會只有這點能耐。”
話音未落,遠處湖面突然傳來密集的馬蹄聲,在雨幕中迴盪成令人心悸的戰鼓。
暴雨如注,將太湖砸出萬千漩渦。
石飛揚單膝跪地,指節深深嵌入甲板裂痕,琉璃肌膚上蒸騰的熱氣與雨水相撞,化作朦朧白霧。
方纔與天罡北斗陣的拼殺耗盡體力,嘴角溢出的鮮血混着雨水,在青磚上蜿蜒成暗紅溪流。
可當遠處水面浮現二十餘道黑影時,他的瞳孔驟然收縮——那倒映在波光中的,是逐漸褪去皺紋、重歸俊朗的面容,正是明玉功突破後的徵兆。
對面當先一人踏着冰蓮破水而來,明黃綢緞大氅在暴雨中獵獵作響。腰間血滴子嵌着九顆夜明珠,隨着步伐流轉幽光,正是粘杆處統領“血手修羅”納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