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中暮春的風裹着苦楝花香,青梧跌跌撞撞衝進繡樓時,沐彤正對着菱花鏡簪玉蘭花。
檀木梳“噹啷”墜地,她望着來人額角的血痕與手中浸透汗漬的密函,指尖無意識摩挲着鬢邊珠翠——那是石飛揚三日前從蒼山採來的野蘭所制並派“飛鷹神探”謝文送來的。
“郡主!”青梧扶着雕花門框劇烈喘息,“石總舵主在蒼山頂峰,獨戰陰風寨、金剛壇還有幽冥教!那些人……那些人帶着朝廷下發的霹靂雷火彈!”
密函上的墨跡被冷汗暈染,卻仍能看清“圍剿雄櫻會餘孽”的硃批。
竹扇“啪”地落在湘妃榻上,沐彤猛地起身,腰間龍紋玉佩撞出清越聲響。
她奪過密函的指尖泛着青白,絹紙上的字跡如利箭穿心:“陰風寨的蝕骨斷腸散,金剛壇的狼牙釘陣,幽冥教的攝魂魔音……”恍惚間,石飛揚琉璃般的眼眸在記憶中浮現,那夜他爲她擋下刺客的劍鋒,鮮血濺在她月白裙裾上,竟比這密函上的硃砂更刺目。
“這冤家……”她喃喃低語,素手撫過窗櫺上的冰裂紋,想起三日前石飛揚倚着雕花欄杆輕笑:“阿彤,等滇中事了,我帶你去江南看真正的玉蘭。”
沐彤感覺心口被狠狠攥住,轉身便要衝下樓,卻在門前撞進一片玄色蟒紋中。
黔國公沐天波負手而立,蟒袍上的金線蟒紋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宛如蟄伏的猛獸。
他望着女兒凌亂的鬢髮,花白長鬚隨着嘆息微微顫動:“還在惦記那個江湖草莽?他縱有萬夫不當之勇,終究也是朝廷通緝的要犯。”蒼老的聲音裡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密報說,若雄櫻會與滇中幫會兩敗俱傷,朝廷便可坐收漁利……”
“父親!”沐彤猛然擡頭,眼中水霧朦朧卻透着倔犟,“您可曾見過石飛揚在瘟疫時,揹着老弱病殘翻過三座山頭求醫?可曾見過他用雄櫻會的積蓄修築河壩,護住下游三個村莊?”她攥緊被冷汗浸溼的密函,“那些朝廷命官,哪一個比得上他半分?”
演武場方向突然傳來金鐵交鳴之聲,護院們操練的呼喝聲驚破寂靜。
沐天波望着女兒泛紅的眼眶,想起二十年前妻子臨終前的囑託,心中泛起一絲不忍,卻仍沉聲道:“阿彤,你不僅僅是沐家的郡主,而且是陛下所卸封的鎮國郡主!有些事有些路……”
“我不管什麼郡主身份!”沐彤掙脫父親的手,發間玉蘭花簌簌而落,“他爲我得罪整個滇中武林,我豈能眼睜睜看他死在蒼山!”她轉身衝向馬廄,月光將她的身影拉得很長,宛如一柄出鞘的劍。
沐天波伸手阻攔:“放肆!你身爲郡主,怎能……”
“女兒甘願受罰!”沐彤淚水奪眶而出,“但眼睜睜看着那無賴送死,女兒做不到!”說罷,轉身衝入夜色,裙襬掃落案上青瓷瓶,摔得粉碎。
蒼山腳下,暴雨傾盆而下。
沐彤策馬狂奔,雨水混着淚水模糊了視線。她腰間的龍紋玉佩硌得生疼,卻比不上心口的灼痛。
遠處傳來幽冥教攝魂魔音的嗚咽,她握緊馬鞭,心中只有一個念頭:石飛揚,你若敢死,我便踏平這江湖,爲你陪葬!
蒼山峰頂的罡風如刀,將雲層撕成碎絮。石飛揚周身縈繞的冰藍真氣與漫天風雪共鳴,琉璃肌膚在暮色中流轉着玉石般的光澤,宛如一座自遠古走來的冰雕戰神。
對面幽冥教教主“血手閻君”立在斷巖之上,十根精鋼指套泛着紫芒,黑袍獵獵作響,彷彿暗夜中張開的巨大蝠翼。
“石飛揚,雄櫻會的藏寶圖、徐福仙丹、聖心訣、崑崙問心訣,今日你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血手閻君桀桀怪笑,指套上的倒刺滲出黑血,在雪地上腐蝕出青煙,“聽說你身懷明玉功,倒要看看是你的冰寒厲害,還是我幽冥教的毒功霸道!”
話音未落,血手閻君雙掌推出,十指如鉤,十道黑芒裹挾着腥風破空而至。
空氣中瞬間瀰漫着腐肉氣息,所過之處,積雪化作黑水。
石飛揚冷哼一聲,明玉功運轉至“太上忘情之冰魄寒獄”,周身溫度驟降,琉璃肌膚泛起一層霜花,連呼出的氣息都凝成冰霧。
石飛揚雙掌如刀,一招“百勝刀法之斷天涯”使出!九道裹挾冰寒之氣的金色刀氣呈扇形橫掃而出。
刀氣所過之處,空氣發出刺耳爆鳴,竟在虛空中劃出九道半透明的冰棱。黑芒與刀氣相撞的剎那,爆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紫色毒霧與冰寒之氣相互絞殺,形成巨大的蘑菇雲。
碎石飛濺間,幽冥教數名教徒被餘波震飛,慘叫着墜入萬丈深淵,血雨在半空灑出妖異的弧線。
“好小子,果然有點門道!”血手閻君瞳孔驟縮,猛地扯開衣襟,露出胸前密密麻麻的蠱蟲紋身。那些蠱蟲在皮肉間蠕動,竟組成一張猙獰的鬼臉。
血手閻君又冷哼一聲:“既然硬的不行,那就嚐嚐我這‘萬蠱噬心陣’!”
霎時間,無數蜈蚣、蜘蛛、蠍子從他身上爬出,如黑雲般涌來。
空氣中瀰漫着令人作嘔的腥臭味,蠱蟲所過之處,岩石寸寸崩解。
石飛揚雙掌連拍,金色刀氣縱橫交錯,配合着明玉功形成的漩渦吸力,如同一座運轉的絞肉機。
蠱蟲紛紛被吸入掌心,在冰寒與刀氣的絞殺下化作齏粉,綠色汁液濺在雪地上,發出“嗤嗤”的腐蝕聲。然而,就在石飛揚全力應對蠱蟲時,金剛壇的“不動明王”釋無妄趁機殺出。
這位身材魁梧的武僧舞動降魔杵,“如來千重印”的氣勁如泰山壓頂般襲來,空氣被壓得嗡嗡作響,遠處的樹木竟被無形氣勁攔腰截斷。
“來得好!”石飛揚不退反進,明玉功運轉至“無極修羅之人間煉獄”。他整個人宛如被寒霧籠罩的白冰,琉璃肌膚幾乎透明,體內真氣如澎湃江河。
他雙掌推出“百勝刀法之破乾坤”,一道貫穿天地的金色刀芒轟然斬落,刀芒中隱約可見九條冰龍咆哮。降魔杵與刀芒相撞的瞬間,迸發出刺目的強光。
釋無妄只覺一股巨力傳來,虎口震裂,降魔杵在刀芒中寸寸崩裂。他胸前的袈裟被刀氣撕裂,露出猙獰傷口,鮮血飛濺間踉蹌着後退數步,在雪地上拖出長長的血痕。
“哼,金剛壇也不過如此!”石飛揚冷冷說道,目光掃過臉色慘白的釋無妄。
然而,他還未及喘息,幽冥教的“攝魂魔音”突然響起。數十名教徒吹奏起詭異的骨笛,聲波化作實質,在空氣中形成扭曲的波紋,所過之處,岩石崩解,積雪飛揚。
石飛揚只覺頭痛欲裂,腦海中彷彿有無數鋼針在攪動。他咬緊牙關,強行運轉明玉功至“無極修羅之天堂快樂”,冰藍真氣在周身形成防護罩,將魔音隔絕在外。
“想靠旁門左道取勝?”他怒喝一聲,身形如電,直撲血手閻君。
血手閻君見勢不妙,雙手結印,祭出幽冥教鎮教之寶“幽冥血幡”。
血幡展開,腥風陣陣,無數冤魂厲鬼的虛影從中飄出,發出淒厲的慘叫。
石飛揚卻絲毫不懼,明玉功運轉至“無極修羅之十八層地獄”,琉璃肌膚幾乎透明如水晶。
他雙掌推出“百勝刀法之焚天地”,一道巨大的金色刀芒裹挾着冰寒之氣,如同一輪冰日般直劈而下。
血幡在刀芒中發出刺耳的尖嘯,最終化作飛灰。
血手閻君目眥欲裂,想要逃走,卻被石飛揚的漩渦吸力牢牢鎖住。
“你不是想要我的徐福仙丹嗎?你不是想要聖心訣嗎?哼!拿命來換!”石飛揚一聲怒喝,一掌拍在血手閻君胸口上。冰寒之氣瞬間凍結他的經脈,血手閻君的身體迅速被冰層覆蓋,最終“砰”的一聲,化作萬千冰晶散落山間。解決了血手閻君,石飛揚轉身面對釋無妄。
此時的“不動明王”早已沒了剛纔的威風,渾身浴血,手持半截降魔杵,眼中滿是恐懼。
“你……你究竟是人是鬼?”釋無妄顫抖着說道。
石飛揚緩步走來,琉璃眼眸中寒意凜然:“今日便讓你們知道,雄櫻會的人,不是那麼好惹的!”
他雙掌緩緩舉起,金色刀氣在掌心凝聚,劈出“百勝刀法之破乾坤”,隨着一聲巨響,金色刀芒劃過天際,釋無妄的身影在刀芒中漸漸消失。
蒼山之巔,只剩下石飛揚屹立不倒,周身冰藍真氣緩緩消散。
遠處,沐彤正策馬趕來,望着山頂那道熟悉的身影,淚水模糊了雙眼。
蒼山的夜,月光如霜,將峰巒染成一片銀白。
釋無妄的殘軀尚未倒地,破空聲驟起!李萬武手握那杆長一丈三尺七寸三分、重七十三斤七兩三錢的霸王槍,槍尖寒光如電,自雲層中急墜而下。
純鋼鑄就的槍桿劃破空氣,竟發出龍吟般的銳響,槍未至,勁風已將地面犁出三尺深的溝壑。
石飛揚琉璃眼眸驟縮,明玉功冰藍真氣瞬間流轉全身。
千鈞一髮之際,他施展“深藏身與名”輕功,如鬼魅般側移丈許。
霸王槍“轟”地刺入岩石,火星四濺中,整座山峰都爲之震顫。
李萬武暴喝一聲,手腕翻轉,槍桿橫掃而出,所過之處空氣發出刺耳爆鳴:“雄櫻會餘孽,不交出徐福仙丹和聖心訣,就納命來!”
“來得好!”石飛揚不退反進,雙掌如刀,“百勝刀法之斷天涯”轟然出手。
九道裹挾冰寒之氣的金色刀氣呈扇形橫掃,與霸王槍相撞的剎那,迸發出刺目強光。
冰藍真氣與霸道槍勁絞殺,方圓十丈內的積雪被震得沖天而起,在空中凝成冰晶暴雨。
李萬武獰笑,霸王槍舞出朵朵槍花:“你那破掌法,能擋得住我這天下第一槍?”槍尖突然幻化成七道虛影,直取石飛揚咽喉、心口、丹田七處大穴。
石飛揚卻不閃不避,明玉功運轉至“太上忘情之冰魄寒獄”,琉璃肌膚泛起霜花,體內真氣如澎湃江河。他掌心推出“冰魄漩渦”,一股無形吸力驟然生成,七道槍影竟被生生扯偏,扎入身旁巨石。
“哼!”李萬武長槍一抖,槍桿上暗刻的龍紋突然泛出血光,“嚐嚐霸王槍的‘龍嘯九天’!”槍身暴漲三丈,化作一條金色巨龍,張牙舞爪撲來。
石飛揚雙掌翻飛,劈出“百勝刀法之蕩魔雲”,金色刀氣縱橫交錯,與巨龍轟然相撞。
爆炸產生的氣浪將周圍樹木攔腰截斷,碎石如雨點般四下飛濺。
激戰正酣時,一道紅衣身影如驚鴻般掠至。沐彤淚痕未乾的臉頰在月光下泛着柔光,絕美的容顏上滿是擔憂:“無賴,還不認輸?莫要再逞強!”
她手中軟劍輕顫,似要隨時衝入戰圈。
石飛揚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心中一暖,竟朗笑出聲。
那笑聲清朗,震落松枝上的夜露:“小夜子,有你在,我怎能輸?”
他周身冰藍真氣暴漲,琉璃肌膚近乎透明,體內經脈流轉的真氣清晰可見。明玉功運轉至“無極修羅之人間煉獄”,整個人宛如被寒霧籠罩的白冰。
李萬武見狀,眼中閃過一絲懼意,卻仍咬牙將霸王槍舞得密不透風:“石飛揚,你不過是垂死掙扎!”槍桿橫掃,帶起漫天罡風,所過之處地面寸寸龜裂。
石飛揚卻突然閉上雙眼,周身真氣凝成實質,形成一道直徑十丈的冰魄領域。
他雙掌推出“百勝刀法之焚天地!”一道貫穿天地的金色刀芒裹挾着無盡寒意斬落。
霸王槍與刀芒相撞的瞬間,爆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
李萬武只覺一股刺骨寒意順着槍桿傳來,雙手瞬間被凍結。
他驚恐地看着冰藍真氣順着槍身蔓延,自己的身體也開始被冰層覆蓋。
“不——”他的慘叫戛然而止,整個人被凍結成一座晶瑩的冰雕,手中霸王槍也在冰裂聲中寸寸崩斷。
石飛揚收掌而立,琉璃眼眸中的血色漸漸褪去。沐彤紅裙獵獵,飛奔至他身前,指尖顫抖着撫過他染血的衣襟:“你這傻子,非要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才罷休?”她的聲音帶着哭腔,卻又滿是心疼。
石飛揚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冰層傳來:“有你在,再深的傷也能痊癒。”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千言萬語,都在這一眼中流轉。
蒼山的風掠過兩人相擁的身影,將冰雕李萬武的殘骸吹成齏粉,而那杆曾經威震江湖的霸王槍,也永遠地留在了這片見證過生死之戰的土地上。
那些惡徒見勢不妙,紛紛如喪家之犬般逃竄。而此刻的蒼山之巔,彷彿只剩下他們二人。
沐彤一雙美目,緊緊盯着石飛揚,似藏着千般柔情,萬種相思:“我就知道,你定會在這裡耍無賴。”她的指尖輕顫,小心翼翼地撫過他肩頭沾染的風塵,眼中滿是心疼,“從錢塘到滇中,這一路可有受傷?”
石飛揚心頭一暖,反手握住她微涼的手,將其貼在自己胸口,聲音低沉而溫柔:“有你的銀鈴相伴,便是刀山火海也傷不得我分毫。”說着,他從腰間的鹿皮袋裡取出個油紙包,輕輕綻開,露出半塊桂花糕,“上次打荷蘭的戰艦,路過杭州特意買的,想着你最愛這甜膩滋味。”
沐彤眼眶瞬間溼潤,那晶瑩的淚珠在眼中打轉。
她輕咬下脣,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可那眼神裡,全是藏不住的甜蜜:“堂堂雄櫻會總舵主,竟像個走街串巷的小販般藏着糕點。”話雖如此,她卻小心翼翼地掰下一小塊放入口中,嘴角漾起的笑意,比那桂花糕的糖霜更甜,更醉人。
夜風吹過,帶着蒼山特有的寒意。
沐彤單薄的身子微微發抖。
石飛揚見狀,立刻解下外袍,將她緊緊裹住,那動作霸道又溫柔:“怎這般不會照顧自己?”
然後,石飛揚又從腰間的神秘鹿皮袋裡取出一些帳篷,交給沐彤的侍衛去安扎。
此時,沐彤這才注意到他腰間似乎有乾坤,但是,凡人瞧不見那隻神秘的鹿皮袋。她好奇地盯着,身旁的侍衛們也紛紛露出疑惑之色,異口同聲地問:“石總舵主,您的腰?”
月光如輕紗般傾瀉在蒼山之巔,將沐彤的紅衣染成溫柔的藕荷色。她鬢邊的玉蘭花墜子隨着山風輕晃,在皎潔的月色下,眼波流轉間比星辰更璀璨。
石飛揚倚着斷巖,琉璃眼眸裡盛着滿月光華,卻只倒映着眼前這抹倩影,連方纔激戰的血痕都掩不住脣角肆意的笑意。 “石總舵主,您腰間那能藏萬物的什麼東西,究竟是何玄機?”一名侍衛忍不住湊上前來。
石飛揚隨意地擺擺手,聲音漫不經心:“不過是江湖小把戲,不足爲奇!”
可他的目光卻像被無形絲線牽引,灼灼地凝在沐彤身上,哪怕她只是低頭整理被刀氣割破的袖口,他的視線都捨不得移開半分。
沐彤被那熾熱的目光燒得臉頰發燙,像只受驚的小鹿般擡眸,嗔怪地白了他一眼:“總盯着人瞧作甚?也不怕被人笑話。”話雖帶着埋怨,指尖卻不自覺地絞着裙裾,耳尖紅得似要滴出血來。
石飛揚突然欺身上前,帶起的風捲落她發間半枚玉蘭。
他伸手接住,修長的手指輕輕劃過她泛紅的耳垂:“旁人笑便笑去,我眼中唯有小夜子一人,便是這蒼山明月,也不及你半分顏色。”山風掠過兩人之間,將這話吹得飄飄忽忽。
沐彤的心猛地一顫,想起方纔他浴血奮戰時,明明自己身處險境,卻還抽空對她露出安撫的笑。
此刻望着他眉眼間化不開的溫柔,那些因身份差異而築起的防線,轟然崩塌。
她伸手撫上他染血的衣襟,指尖觸到他胸口劇烈的心跳:“你這傻子,每次都要這般不要命……”
聲音哽咽,眼底卻盈滿了化不開的柔情。
石飛揚反手握住她的手,將那朵玉蘭輕輕別回她發間:“爲你,便是踏碎十八層地獄又如何?”
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琉璃眼眸裡倒映着她的模樣,彷彿整個世界都被隔絕在外。
沐彤再也忍不住,撲進他懷裡,聞着他身上混着血腥與松濤的氣息,這一刻,所有的顧忌、擔憂都被拋諸腦後。
夜色漸深,衆人識趣地退開。
帳篷內燭火搖曳,將兩個身影映在布幔上。
沐彤靠在石飛揚肩頭,聽着他講述雄櫻會的過往,講述那些驚心動魄的江湖故事。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他掌心的老繭,輕聲道:“以後不管什麼危險,都讓我與你一同面對。”
石飛揚低頭吻去她發頂的霜花,柔聲道:“好,從此生死與共,再不分離。”
帳篷外,蒼山的夜靜謐而溫柔,月光爲這對戀人披上一層銀紗。
遠處傳來狼羣的低嚎,卻擾不亂帳篷內的繾綣。
在這清冷的月光下,跨越了江湖與廟堂的鴻溝,兩顆心緊緊相依,許下了一生一世的誓言。
晨曦初綻,洗馬潭宛如被揉碎的金箔灑入碧玉盤,粼粼波光中浮動着碎金般的朝暉。
沐彤紅衣勝火,廣袖掠過沾着珍珠般晨露的草尖,驚起幾隻藍羽翠鳥,撲棱棱的振翅聲驚破了山間的靜謐。她倚在石飛揚身側,倒影在澄澈潭水中交迭,恍若一幅暈染着胭脂色的水墨長卷,隨着水波輕輕搖曳。石飛揚忽然駐足,沐彤發間的玉蘭簪子在風中輕顫,幾縷青絲調皮地垂落額前。
他擡手的動作極緩,彷彿在觸碰一件稀世珍寶,指尖堪堪掠過她發燙的耳垂,將那縷髮絲別到耳後。
“當心受涼。”他的聲音裹着山間晨霧,低沉而溫柔,比洗馬潭的水還要清冽繾綣,帶着能將人心融化的暖意。沐彤心跳如擂鼓,擡眸望向石飛揚時,琉璃般的眼眸倒映着晨曦,讓她險些失了神。
她咬了咬脣,忽而伸手抓住他的衣袖,指尖微微發顫:“你……你怎知我會冷?”
話一出口,又覺自己問得傻氣,臉頰頓時燒得通紅,連耳尖都染上了胭脂色。
石飛揚見狀,不禁輕笑出聲,笑聲清朗如金石相擊。
他反手握住她冰涼的手,輕輕摩挲着她的指尖:“你瞧,手都這般涼了。”說着,便將她的手揣入自己懷中,用體溫爲她焐熱,“下次出門,定要多帶件披風。”
沐彤只覺一股熱流從相握的掌心蔓延至心底,她低頭盯着兩人交迭的手,聲音細若蚊蠅:“若沒有披風……你便一直這樣給我暖手麼?”話落,又覺羞怯,想要抽回手,卻被石飛揚握得更緊。
“自然。”石飛揚的聲音認真而篤定,擡手輕輕擡起她的下巴,讓她與自己對視,“便是走遍天涯海角,我也定要護着你,暖着你。”
琉璃眼眸中盛滿深情,彷彿要將她溺斃在這溫柔的目光裡。
沐彤再也藏不住眼底的情意,撲進他懷裡,聲音悶悶的:“無賴……就會說這些話哄我。”
可環着他腰身的手卻緊了又緊,像是生怕一鬆手,眼前人便會消失不見,“可我偏偏……偏偏就愛聽你說這些。”
石飛揚擁着懷中的人,下巴輕輕蹭着她的發頂,在這晨曦籠罩的洗馬潭畔,只覺歲月靜好,哪怕天塌地陷,此刻也都與他們無關了。
然而,命運的齒輪卻在此時悄然轉動,一場驚心動魄的危機,正無聲地朝他們逼近。
話音未落,四周突然響起細碎的衣袂破空聲。三十六道紅衣身影自蒼松間鬼魅般現身,彎刀上凝結的露水在晨光中泛着幽藍——正是幽冥教的“赤焰修羅衛”。
爲首的疤面漢子舔了舔刀鋒,喉間發出夜梟般的怪笑:“好一對璧人,可惜今日要血濺洗馬潭了!”
沐彤的侍衛們尚未拔刀,便被數道寒芒貫穿咽喉。
鮮血濺在潭水,驚得錦鯉四下逃竄。
沐彤下意識往石飛揚身邊靠去,指尖死死揪住他的衣襟。石飛揚反手握住她冰涼的手,琉璃眼眸泛起血色:“閉眼。”說罷,鹿皮袋突然泛起微光,將她整個人吸了進去。
“幽冥教的雜碎,真當我不敢殺?”石飛揚周身氣息驟然森冷,琉璃肌膚泛起妖異紅光,經脈中流轉的真氣清晰可見。
明玉功“無極修羅之人間煉獄”全力運轉,他的衣衫無風自動,腳下的岩石竟被內力震出蛛網狀裂痕。
赤焰修羅衛們結成三才陣,彎刀揮出連綿不絕的火紅色刀氣。石飛揚雙掌緩緩推出,剎那間,冰藍真氣與赤紅火焰在掌心劇烈交融,在空中凝結成巨大的陰陽魚圖案。
陰陽魚的黑白兩色流轉間,四周溫度驟升驟降,潭水忽而沸騰,忽而結冰。
石飛揚暴喝一聲,陰陽魚轟然炸裂。他一招“百勝刀法之破乾坤”悍然使出,金色刀氣裹挾着冰火二重天的力量席捲而去,所過之處,草木瞬間碳化又被冰霜覆蓋。
三名殺手躲避不及,身體被刀氣貫穿,傷口處同時冒出火焰與寒霜,淒厲的慘叫戛然而止。
疤面漢子見狀,甩出袖中淬毒鐵鏈:“給我一起上,宰了石飛揚這狗賊!”
數十道彎刀組成火網,將石飛揚困在中央。
石飛揚卻不閃不避,周身突然爆發出強大的漩渦吸力,衝在最前的殺手連人帶刀被扯入真氣領域。
只見那人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凍結,血色冰晶順着經脈蔓延,最後整個人化作一尊猙獰的血冰雕像,“咔嚓”一聲碎成滿地冰渣。
剩餘殺手面色驟變,卻被石飛揚的氣勢逼得無法後退。
他雙掌翻飛,施展“百勝刀法”的九招三十六式,每一招都帶着排山倒海之勢。
“斷天涯!”金色刀氣斬斷鐵鏈。
“蕩魔雲!”縱橫交錯的刀芒將數人攔腰斬斷。
鮮血飛濺在冰面上,綻開一朵朵妖異的紅梅。
疤面漢子見勢不妙,掏出煙霧彈擲出。剎那間,白色煙霧瀰漫四周。
石飛揚冷哼一聲,明玉功運轉至“太上忘情之冰魄寒獄”,琉璃肌膚近乎透明。
“幽冥小兒,如此雕蟲小技,也想搶我徐福仙丹?哼!”石飛揚明玉功的“太上忘情之冰魄寒獄”千年玄冰般的真氣鋪天蓋地而來,方圓十丈內的空氣瞬間凝固。
煙霧中傳來此起彼伏的慘叫,待煙霧散盡,只見二十餘具血冰雕像矗立當場,每個殺手的臉上都凝固着驚恐的表情。最後一名殺手跪地求饒,石飛揚卻毫不留情,劈出“百勝刀法之斬紅塵”,一道貫穿天地的金色刀芒斬落,將其劈成兩半。
他收起明玉功,鹿皮袋光芒閃爍,沐彤重新出現在他懷中。
她望着滿地的冰雕殘骸,臉色煞白:“你……你沒事吧?”
石飛揚輕輕拭去她臉頰的冷汗,嘴角勾起一抹溫柔的笑:“我說過,有我在。”
此時,朝陽完全躍出雲層,金色的光芒灑在兩人身上,洗馬潭的血水漸漸被沖淡,唯有那些冰雕在陽光下折射出詭異的光彩,訴說着方纔驚心動魄的廝殺。
沐彤看着石飛揚,心中滿是心疼與擔憂,輕輕分開石飛揚,仍不放心地仔細檢查他是否受傷:“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都怪我,要是我能再強一些,就不用你獨自面對這些危險了。”
她的聲音帶着自責與心疼,眼中滿是關切。
石飛揚看着她焦急的模樣,心中一暖,輕輕將她擁入懷中:“傻瓜,保護你是我這輩子最想做的事。只要你平安,我就算受些傷又何妨?”
兩人甜甜蜜蜜地繼續攜手前行,不知不覺來到了崇聖寺三塔之下。
夕陽的餘暉將三塔的影子拉得極長,灑在兩人身上。沐彤靠在石飛揚肩頭,輕聲說道:“真想時光就停在這一刻,天地間只剩下你和我。”
石飛揚還未迴應,忽有三十六道黑影如夜梟般自塔頂躍下。
爲首之人身披金色袈裟,手持降魔杵,正是金剛壇副壇主“輪動明王”釋無威。
他的聲音低沉,卻帶着掩飾不住的貪婪:“石施主,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交出徐福仙丹和聖功秘籍,老衲保你全屍。”石飛揚將沐彤護在身後,周身氣勢再度暴漲。此刻,他琉璃般的肌膚在夕陽下愈發通透,彷彿是一件精美的玉雕,卻又隱隱散發着令人膽寒的氣息。
他冷冷一笑,聲音中充滿了蔑視:“想要秘籍,先過我這關!”
隨着話語落下,他身上的冰藍真氣再度翻涌,在地面凝結出一道道蛛網狀的冰紋。
石飛揚緩緩揚掌而起,雙掌猶如兩把天霜刃,刀身映着晚霞泛起血色光芒:“佛曰慈悲,你們這些披着袈裟的惡徒,也配談回頭是岸?”
話音未落,明玉功催動起來,整個人宛如一座移動的冰山。
他雙掌推出“百勝刀法”的終極殺招“破乾坤”,一道貫穿天地的金色刀芒轟然斬落。
釋無威面色大變,急運“金剛不壞神功”,降魔杵舞成一片金芒。
然而石飛揚的刀氣剛猛無儔,金芒在刀芒中寸寸崩裂。降魔杵被震飛,釋無威胸前的袈裟也被刀氣撕裂,露出猙獰的傷口,“咔嚓!”忽然,半截身子折斷墜地,血水激濺,死無完屍。
其餘三十六金剛想要救援,卻被石飛揚周身的漩渦吸力困住,紛紛被吸向他掌心。
“今日,便讓你們這些魔教徒,血祭蒼洱!”石飛揚暴喝一聲,金色刀氣如銀河倒卷,將衆人盡數絞成血霧。鮮血順着塔基流淌,在夕陽下宛如一條蜿蜒的血河。
石飛揚收刀而立,望着暮色中的蒼山洱海。
晚霞將他琉璃般的肌膚染成血色,卻難掩眼中的堅毅。
崇聖寺三塔在暮色中靜默佇立,檐角銅鈴被微風拂動,發出細碎聲響。
石飛揚琉璃般的肌膚還殘留着血戰的餘溫,沐彤卻已如乳燕投林般撲入他懷中,發間的木樨香混着血腥氣,竟也成了纏綿的味道。
“疼不疼?”沐彤仰起臉,指尖懸在他肩胛處一道淺淺的血痕上方,眼眶泛起盈盈水光,“都怪我,若我能早些練成家傳的‘鳳舞九天’,也不至於讓你獨自面對這些惡徒。”
她的聲音帶着哭腔,睫毛上還沾着淚珠,在夕陽下閃着細碎的光。
石飛揚低頭看着懷中嬌嗔的人兒,心頭一軟,執起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聽,這裡跳得這樣歡,全是因爲你來了。這點小傷,可比不上你不理我時,這裡疼得厲害。”
他眨了眨眼,琉璃眼眸裡映着她緋紅的臉頰,似藏着漫天星辰。
沐彤臉頰更紅,輕捶他胸膛:“就會耍貧嘴!還說什麼要合併大草原,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話雖如此,卻將身子又往他懷裡縮了縮,感受着他掌心傳來的溫度。
石飛揚忽然收緊雙臂,下巴輕輕蹭着她的發頂:“我這可不是空話。待我打下那片山河,便在草原最中心建一座城,城牆用崑崙的暖玉砌成,護城河注滿天山的雪水。”
他頓了頓,聲音愈發溫柔,“城裡修一座最高的塔樓,你站在塔頂,便能望見我征戰歸來的身影。”
沐彤心頭一顫,擡眼望向他,卻見他目光灼灼,滿是認真:“你說,若在城門口種滿你最愛的木樨花,等花開時節,你會不會在花香裡,一眼就認出我?”
“誰……誰要等你。”沐彤別過臉,嘴角卻止不住上揚,“不過是看在你這般可憐的份上,勉強等上一等。”她偷偷瞥他一眼,見他似笑非笑的模樣,突然踮起腳尖,在他脣上輕輕一啄,“但你若敢食言,我便……”(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