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當空,四周寂靜,只聞偶爾的幾聲火勢鳴響。
距離桑默他們離開亓官府的日子已經有近半個月的時間了。離開那日,桑默只吩咐万俟珩他們的下個目的地就是這棕族鄰邊國。
在律音殿的時候,桑默看過這個世界的地理分佈圖,知道北部棕族南北鄰國的鄰邊國是凌星國與水月國。而凌星國已經去過了,那麼剩下的就是去水月國了。
所以,這會兒,歷經半個月的路程,他們已經在水月國邊塞境內了。因爲是邊塞,所以不見什麼村莊院落的,天黑下來,他們一行人也只能在這荒郊露宿野外了。
初春時節的夜晚還很寒冷,桑默同万俟珩,聞人魄還有亓官夙四人圍着火堆而坐取暖,四個人都沒有說話。澤蘭分派着其他人,將露宿的準備大力清楚。
桑默懷裡抱着暖暖,看着眼前的高竄的火苗,想得出神。其實,桑默也沒有想什麼,只是在想着水月國裡她要找的東西在哪裡而已。
“桑默。”
正在桑默想的出神的時候,突然的傳來一聲低喚。是亓官夙的聲音,只是,聽話音像是在壓抑什麼。
反倒是桑默卻像是沒聽見一般,連眼皮都沒擡一下,依舊在盯着眼前的火苗,無動於衷,好不悠閒的樣子。
“桑默!”
坐在桑默旁邊的亓官夙再一次出聲,聲音較之前大了一些。深色的棕眸因爲桑默的無動於衷而瞪得大大的,臉上有着很明顯的怒火在上升,只是卻不敢爆發出來。
無奈,桑默依舊是雷打不動的坐在那兒,環抱着暖暖,就是不予迴應亓官夙。
“桑默!你有什麼不快就說出來!這樣對我視若無睹,又何必答應祖母!”
亓官夙的憤怒終於在桑默的一再漠視中爆發,他何時受過這樣的冷對待,又何時有人高這般對到他,就只有這個女人,從來都不曾把他放進眼裡,這教他如何不怒。
“珩,我去馬車裡睡會兒,一切弄好後在叫我。”
桑默被耳邊泄憤般的聲音騷擾得不勝其煩,乾脆起身回馬車,省得在這兒心煩。
“桑默,你站住,今天必須把話說清楚,你要是這麼不想看到我,我一定不再你跟前晃動一刻!”
聽了桑默這話,亓官夙又怎能讓她如願,立馬跟着起身,順手抓住了桑默的手不放,執意的要將這惱人的局面打破,他不要在這樣被自己在乎的人漠視着過活。
這邊,桑默沒吱聲,只用勁的在扭着自己的手,想要將手從亓官夙的手中抽出來。怎奈,這小孩子人雖沒她大,但是力氣卻比她要大得多,她只能白費力。
而且,隨着她的扭動,手被抓得越來越緊了,桑默心裡的火立馬的就竄了上來,隨手的將另一隻手裡抱着的暖暖一扔到地上,然後,甩手就是向上一個回力下去了。
“啪!”
只聽見一聲脆清響,在夜空中顯得異常的響亮,同樣的也獲得了在場所有人的關注。
“知道我爲什麼打你麼?因爲這是你自找的!你就是欠抽!”
桑默趁着亓官夙呆掉的時間裡,用力的抽回自己的手,然後睨着眼無比心安的看着早已經懵了的眼前人。就像剛纔那一巴掌不是自己甩出來的一樣。
“默兒,你……”
看着已然完全呆掉的亓官夙,原本坐着的万俟珩站了起來,雖然,他明白桑默此刻的心情,但是,做到這般田地就有些過了。
畢竟,這孩子也只是鍾情於她而已,一切都是情不自禁,這般的對待太過讓人難堪了。只是,万俟珩也不知道要怎樣去安撫她,他知道,桑默這些時日以來,都還沒有完全的接受這一切的衝擊。
“珩,你別管。”
桑默此時什麼也不想聽,所以,很直接的就阻斷了万俟珩想要幫說的意圖,只直直的盯着眼前的亓官夙,讓他明白的看清楚她眼裡的不快。
桑默知道自己或許是過分了點,但是,在她還沒有完全的嚥下心中憋屈的那口鬱悶氣之前,她沒辦法有好心情來面對這小正太。怪只怪這亓官夙自找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她的忍耐力,所以她纔會失控。
“你,真的那麼討厭看到我?”
在桑默的緊盯中回過神來,亓官夙臉上之前的怒火已經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恢然,無光的棕眸裡失去了所有的光彩,看着桑默茫茫然的問道。
“要聽實話?我可以給你肯定的答案。”
桑默沒有正面的說出討厭,但是卻給了再明確不過的答案。她的答案無所謂真實,只知道,這一刻她是真的不想看到這人。
是啊,如果不是這個人的任意妄爲,她就不用面對這種荒唐的境地。在不知道可以在回到自己原來的世界時,她是打定主意,既然接受了万俟珩的感情,就只做了兩人白首偕老的準備。後來知道還有希望回去後,她本着或許要辜負万俟珩一人的心情,一直在心底告訴自己,要在有閒的時間裡一定要加倍的對万俟珩好,在負他之前,給他想要的一切感情。
那於桑默而言已經是份難以負荷的責任,但是她確實甘願的。因爲,万俟珩對她的情亦是不比她少過分毫。可是,現在,因爲亓官夙的原因,她知道了,她負荷的責任並不止万俟珩一人,而是她不知道的數目。
她爲什麼必須要負荷些人的感情責任,她只是一個人,負荷不了這些人,真的。如果上天註定了她要在這個世界負些人,那麼她的能力只能是一個人,多了她怕她承擔不起。
是的,說道底,桑默只是怕承擔。所以,她依舊不想就這樣的順天意,不是過反抗,又怎麼知道事實不容改變呢?
“是嗎?我明白了。”
聽見桑默這樣的回答,亓官夙垂下了腦袋,低喃喃的出聲,帶着一抹自嘲的輕笑,用雙手覆在面容上,雙肩微微的顫動着,久久沒有擡起頭來。
久久,久久之後,亓官夙突然的動作起來,放下手轉身,一氣呵成。只是才跨出去的腳,還沒來得及落地,卻因爲一股大力的拉扯,又轉過去了身體。
“你想去哪?”
桑默早在亓官夙一有動作的時候就看準了出手的,一把拽住了他的一隻手臂,因爲亓官夙的動作過快,而桑默的力氣又過大,所以很直接的就將他給拽回半個圈。
“你不是不想看見我嗎?我走還不行嗎?”
軟軟的低音,看着拽着自己手臂上的纖指,亓官夙因爲桑默的動作而在心裡升起了一抹希望。這,是不是可以說明,她還是在乎他的呢。
“你有權利離開嗎?別忘了,你是我的責任,出了什麼事我還得向你的家人解釋,所以,請你不要在給人添不必要的麻煩了。”
桑默一句句冷漠的話,張口而出,像是要將心理得不快統統都諸加在這個擾亂她平靜生活的亓官夙身上。儘管知道,事情並不是全在於他,但,他是導火線,難辭其咎。
話,都是挑難聽的在說,心卻是在聽見亓官夙那低低的聲音後,衍生出絲絲不忍,但是,桑默卻選擇了漠視。
“責任?對你而言,我就只是你的責任?”
猛然的,亓官夙擡起頭來,不可置信的瞪着大大的棕眸,問着自己剛纔聽見的字眼。這時候,桑默纔看清楚,眼前的這雙大大的眼眸裡,有着隱忍的通紅,以及盈盈的水光,但是卻堅強的沒有破眶而出。
“難道不是?你的生死不是正跟我的血息息相關嗎?”
話說到最後,桑默不忍再對視着那雙大大的棕眸,將頭偏向一邊去,望着漆黑幽幽的遠方,硬着心腸,說着冷酷無情的話。
一時間,四周一片寂靜,噼裡啪啦的燒柴聲不斷的持續着。而桑默靈敏的耳力,清楚地聽到了一聲又一聲壓抑着的抽泣聲。不用回頭,她亦知道,是誰發出來的。
只是,她真的無暇顧及,因爲沒心情。
“煩死了!我去別的地方待會兒,你們誰也不許跟來。”
甩手放開手裡抓住的手臂,桑默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之前,丟下話後,便直接的走進了黑暗中,將耳邊的抽泣聲甩離自己。
藉着月光還能看清大致的路況,桑默獨自有一步沒一步的走着,腦子裡卻還是迴旋着那一聲壓抑過一聲的抽泣聲,真是好不煩躁。免不了的,腳下的步子加大了些,見着說就繞開,見着矮叢就躲過,
不知不覺的,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反正在桑默回過神來之後,看着靜無聲響的周圍,纔有了一絲清醒,也終於發現,自己找不着回去的路了。
想到万俟珩他們會擔心自己,於是,桑默便直接轉身向後,一直走,走直線,想着路線應該不會差的太遠。
可是,直到了快二十分鐘之後,桑默卻依舊沒有看見絲毫的亮光。桑默爲之苦惱不已,但是又不好意思叫追風出來,這種低能的事情,她也不好找追風出來參觀。於是,桑默便將路線又轉移了一個方向,向左走。
這一次,走了十幾分鍾桑默就看見了亮光。只是,這亮光,並不是万俟珩他們扎住的火光,而是水面晃月的亮光。
回去的路沒找到,桑默發現自己找到了一挑小溪,月光打在水面,一晃一晃的,很亮。但是,桑默在乎的並不會水面有多亮,她在乎的是,那很亮的水面很晃動。
至於那誰很晃動的原因,桑默在盯着水面看了幾分鐘之後,終於確定,自己的視力沒有出錯。那水裡有人,而且,還是個男人,更重要的是還是個什麼都沒穿的男人。
呃,這話,桑默覺得有些太過武斷了,應該說,是個上半身什麼都沒穿的男人。至於那男人的面孔,桑默就無從得知了,因爲,那個果男是低着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