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趟是來抓人的,所以一到蘇州城外,小石頭便道:“九哥,請太尉調動蘇州府兵前來,否則的話只怕不好抓人。”
“不必麻煩。”謝凝一口否決了,“幾個藥店大夫而已,能成什麼氣候?直接去調幾個衙差過來就行了。”
“恐怕刺史府的衙差也收了藥店的好處,調了衙差他們便要通風報信。”謝冼道,“九哥,小石頭與太尉都武藝高強,我也有自保之力,更何況我們不過是去抓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夫罷了,不必先動用府兵與衙差。等將人問完了,再去刺史府調來衙差,將人抓住。”
“不……”小石頭道。
“不錯。”謝凝點頭道,“就這麼來,小石頭,去問問濟仁堂怎麼走。”
小石頭仍是不放心,叫道:“九哥,這麼做未免冒險,萬一出了什麼事,誰能擔待得起?”
“還有慎之在呢,怕什麼?”謝凝十分自信,“有他在,世上便沒有誰能傷了我,去吧。”
小石頭對陸離的功夫倒是十分信任,聞言便去打聽了。濟仁堂在蘇州城裡極好找,隨便問問路人就能找到了,就在進城後不遠的一條大街上。到了門前,小石頭心中始終有種不安之感,他將謝凝輕輕推到陸離身邊,自己一馬當先地走了進去,叫道:“老闆?”
濟仁堂裡還有不少病人,一個個都在等着,還有三個坐堂大夫,六個藥僮,一個雜役。雜役見他進來便笑着迎了上來,問道:“這位客官,你不像是求醫的樣子,找我家老爺什麼事?”
小石頭編好的藉口還沒到嘴邊,謝冼便衝到了身邊,一亮手中的紫宸令牌,沉聲道:“紫宸衛問話,叫你們家老闆出來!”
“蠢貨!”小石頭惱怒一聲低罵,立刻退到了謝凝身邊,與陸離一起左右護住她。便在此時,要濟仁堂的門砰的一下被關了起來,原本有氣無力的病人們全都站了起來,紛紛抽出刀劍,與坐堂大夫、藥僮、小廝一起圍了上來。
謝冼也被嚇了一跳,喝道:“放肆!紫宸衛在此,誰敢放肆?你們像被抄家滅族麼?”
“我說你是不是傻?”小石頭忍無可忍地叫道,“他們等的就是紫宸衛,你還嚷嚷,嫌身份暴露不夠是吧?還不快回來護住九哥?”
謝冼一驚,失聲道:“怎會如此?”
“冼兒過來。”謝凝也叫道,伸手將他拽到了身邊,盯着周圍道:“恐怕咱們的身份已經暴露了,冼兒,跟着我,千萬別受傷。”
“不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從內堂走了出來,笑道:“陛下,咱們可就等着你呢!”
那少年長得幾位俊俏可愛,彷彿九天之上太上老君身邊煉丹的童兒一般,帶着一股仙氣,只是這話實在叫人不寒而慄。謝凝皺眉道:“你們到底什麼人?一般的貪官污吏,哪裡敢對朕下手?”
“我叫伴月,乃是白先生身邊的侍僮,至於其他麼……陛下還是去問問先帝吧。”伴月嘴角含笑,喝道:“動手!”
話音才落,殺手們便圍了上來,小石頭喝道:“九姐小心!”隨即一把將謝凝推到身後,與陸離一起形成個犄角,右手一揚將一串暗器射出,當先的殺手立刻被毒倒,哼都沒來得及哼聲便沒了氣。小石頭趁機將他手中的刀搶了過來,與陸離一同與殺手們纏鬥起來。
陸離是武將出身,武藝號稱朝廷第一,若是平時,別說這二十幾個殺手,便是再多一倍的人,他也能殺個乾淨。但這屋子處處都是障礙,他的功夫偏於馬上,大開大合,因此處處受阻。更重要的是,兩撥人一動手起來,那個叫做伴月的少年便取出一把勁弩,目光緊緊鎖着謝凝周身,只要陸離一個不注意,謝凝便會被他一箭射穿。陸離一顆心倒有七八分在謝凝身上,因此一時竟落了下風。
“這樣下去不行!”小石頭叫道,“太尉!”
他到底年少,就算武藝在同齡人中已是佼佼者,體力卻跟不上,與人交手兩刻鐘之後便有些體力不支了。陸離也清楚得很,他微微沉吟,忽然腳尖一挑,一柄長劍自地上跳入他的左手,竟然左右一刀一劍,招式大開大合,將身前一大片都護住了,喝道:“動手!”
小石頭毫不猶豫地停手,右手扣着幾枚毒針,瞬間射向伴月。伴月冷笑一聲,擡手便射了一箭,勁弩以機簧發射短箭,速度遠非弓箭能比。一瞬間,不僅是毒針被影響了準頭飄搖着掉在地上,短箭甚至飛向小石頭身後。然而便是在他舉起□□再放下的一瞬間,小石頭已經一個起落飛速而來,轉眼間便到了他面前!
伴月大驚退後,懊惱地喝道:“還不動手?!”
小石頭一驚,只聽身後一聲悶哼,隨即便是陸離的暴喝:“九兒——!!!”
他登時心頭冰涼,根本不顧及伴月這廝,在半空中便強行提氣轉身,肺腑間劇痛。回身卻見謝凝靠在牆上,陸離擋在她身前,右手捂着腹部,一柄匕首刺在上邊,傷口鮮血直流。
謝凝難以置信地看着謝冼,顫聲道:“冼兒,你……你……朕哪裡對不起你?”
“對不起了,皇姐。”謝冼臉色蒼白,腳步凌亂地退後,恨聲道:“你沒有對不起我,皇姐,你只是不該在這個位置上,因爲這天下不該由一個女子做主!”
“你這個畜生——!!!”小石頭目眥欲裂,嘶吼着衝上前要一掌將謝冼拍死,陸離與謝凝卻同時晃了晃身子,一齊軟倒在地上。
小石頭嚇得肝膽俱裂,連謝冼也不顧了,立刻衝到謝凝身邊將她扶住,顫抖地問道:“九姐,你……你怎麼了?別嚇我!”
“咳……”陸離狠狠地瞪着謝冼,又“唔”的一下嘔出一口黑血,緩緩道:“那茶裡……有毒。”
“你錯了。”伴月揮手讓殺手們都停手,笑嘻嘻道:“茶裡沒毒,只是給你下了點香料,不過這香料與現在藥店裡的某種藥香一混合,便成了軟筋散。太尉武功蓋世,我可怕得很,不下點軟筋散真不敢靠近呢。不過現在嘛……”
“現在怎樣?”陸離一手扶着牆壁,站了起來,腰上一直未出鞘的紫電劍嗆的一聲斜指地面,猶如龍吟。陸離淡淡地笑了:“你以爲下個軟筋散便能殺了本侯?當年本侯帶兵衝進江夏王府時,只怕你還在吃奶呢,黃口小兒!”
“住口!你還敢提江夏王?”伴月登時大怒,擡手便給了陸離一箭。
陸離看也不看,隨手一劃,可斷金切玉的劍光亮如紫電,剎那間三支短箭化作六截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這聲音叫謝冼心頭一抖,忙攔住伴月道:“你同他的恩怨有的是時間整理,現在先回餘杭!快!”
伴月也猛地醒了過來,點頭道:“燒迷香與蛇毒,抓緊時間去餘杭!”
殺手們立刻將迷香和蛇毒香都點了起來,登時屋子裡瀰漫了淡淡的黃煙,謝凝與陸離想掙扎,卻彷彿連話也說不出來了,更別說站起來反抗。做完一切,謝冼最後看一眼謝凝,吩咐人將門窗緊閉。
門窗落鎖的聲音一響起,小石頭便立刻掠到了窗邊,靜靜地聽了片刻,又回到謝凝身邊,着急道:“那些混賬東西都走了,九姐,我帶你出去!”
說着便要將謝凝扶起來,卻被謝凝推開了。
“小石頭,你……你快走。”
“不行!”小石頭急得眼睛都紅了,搖着頭咬牙道:“九姐,我不會拋下你的,我絕不拋下你!”
“傻孩子,我不是要你拋下我。”謝凝靠在牆壁前有氣無力地笑了,又立刻眉頭緊皺,擔憂地說:“謝冼那廝現在必定是回餘杭去了,現在餘杭百官無首,若是他回去說一句‘女帝駕崩’……周家一事,他已頗得民心,若是將江南道的府兵掌控了,後果不堪設想。小石頭,你替我先去江南大營,傳令江南都督,要他守住餘杭城,決不可叫太守府裡的犯人跑了一個!”
“可是你……”小石頭着急。
謝凝一笑:“慌什麼?你不是不怕蛇毒麼?去將那迷香給澆熄了。”
小石頭趕緊將迷香與蛇毒都掐滅了,又將藥櫃裡打開,卻發現裡面一無所有,不禁再次大急。
“好了,他們又怎麼會留下藥材給我們?”謝凝叫道,“小石頭,過來。”
小石頭深知她臨危不亂的個性,立刻便回到了她身邊,問道:“九姐,你還有什麼旨意?”
謝凝問道:“你到了江南大營,若是撞上了去那裡要掌兵的謝冼,要如何是好?”
小石頭道:“我自然說奉陛下旨意,要江南都督殺了那惡賊!”
謝凝笑了:“那你如何叫江南都督信你呢?若是謝冼說是你殺了朕,你要如何辯駁?”
小石頭一愣,一顆心也漸漸地冷靜了下來,開始想對策,道:“九姐以爲,我要怎麼做?”
謝凝看着他的眼睛,緩緩道:“你要告訴江南都督,謝冼是個冒牌貨,你纔是十七皇子!”
小石頭心中一顫,不由得問道:“九姐,你……”
“朕給你信物。”謝凝打斷他的話,從袖中取出一把青色的短劍,道:“這青霜劍,本是永定侯夫人佩劍,江南都督必定認得,其他的事……咳咳……你且隨機應變。”
小石頭震驚地看着她,謝凝卻拿着他的手將青霜劍握住,堅定道:“你騎着獅子驄先去,朕隨後就到,朕是天下之主,金口玉言,說你是朕的十七弟,你就是皇室血脈,無可動搖,記住了麼?”
小石頭本還要說什麼,卻都嚥下了,他抓着青霜劍點頭道:“九姐,你放心,我絕不辜負你!”
語罷衝出藥店,飛身上了獅子驄,策馬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演技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