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放光,銀杏就來叫我門了。我以爲她有什麼事,等打開門看到她提了一籃子的香火冥幣時,我便明白了,原來是四阿哥差她來接我去給十三格格送行。
我換了身青衣,把頭上的珠釵全都摘了下來,一身素靜地跟着銀杏走出了院門。
銀杏在不聲不響地在前面帶着路,我在後面心情沉重地跟着。穿過了幾個宮室,最後來到了停放十三格格靈柩的梓宮。一踏入梓宮就感覺到有些冰冷,原來安放靈柩的大殿四角都放着幾缸冰塊,天氣炎熱,放冰塊降溫。屋子上下都掛滿了白幡,晨風輕吹,緩緩飄動,像人的魂魄無依飄蕩着。正殿兩旁坐着頌經的和尚道士,他們都是在給十三格格超度靈魂。呢喃的經語在耳邊迴轉,眼前展現的是那黑黑的棺木。我流着淚,步履沉重地向十三格格的靈堂移動。正在給十三格格燒着紙的朱弦擡頭看着我,憔悴的臉上滿是淚痕,她囁嚅着嘴脣卻沒發出聲。我衝她點點頭,也沒說話,我能安慰她什麼呢?
走到近前,我重重地跪在靈前的蒲團上,將籃子裡的香點燃插在香爐上,然後拿起一張張紙燒起來。銀杏也在我旁邊跪了下來,然後叩了三個響頭,便起身往一旁的銀杏那坐去了。我跪在靈前本來是有好多話要說的,可是現在卻都不知從哪說起!“妹妹……姐姐來送你了……”我現在只重複着這一句話,我來送她了,送她去哪啊?彼岸可有幸福?“妹妹,你怎麼走得這樣急?寶寶你都還沒見一眼呢?你也狠心,留下兩個小的讓姐姐一個人帶,你不知道姐姐會很累的啊……”兩個小寶寶多可愛啊,要是她見了肯定捨不得走的,“妹妹……這一路你可要走好了……要是你也像姐姐一樣能穿越就好了……也許,等姐姐回去了還能見得到你……”我現在多麼希望她也是跟我一樣穿越了時空多好!我嗚嗚哭着,“妹妹託姐姐辦的事兒,姐姐一定會辦好的,一定會讓她們快樂長大的……”“你要是想她們,就變成星星來看看吧……”我嘮嘮叨叨的講着,心卻一下比一下的痛。
朱弦走過來抱住我,放聲哭着。這丫頭跟着主子那麼久,主僕情深,如今格格走了,怎麼不教她傷心啊!我也抱着她,拍着她的後背,就這樣抱了許久,直到銀杏來提醒我該離開了,我們才放開。
我看着朱弦哭腫的眼睛,心裡酸酸的道,“朱弦,你也不要太傷心了,格格的孩子還需要你照料。”朱弦聽了一驚,忙停了哭道,“姑姑有事請儘管吩咐朱弦。爲了格格,朱弦什麼都願意去做。”好忠心的丫頭。我點點頭,示意她跟我一起出來。因殿前的和尚道士較多,還有守門的宮人也不少,在這說話是不方便的。
到了殿外,我們走到牆角,銀杏很自覺地立在不遠處給我們把風。我看着朱弦道,“朱弦你也知道格格走前曾託我照顧兩個小主子,如今,格格走了,我需要你的幫助。”
“姑姑請說,朱弦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朱弦一臉堅定地道。
“現在,兩位小主子由德妃養着,過了七日,額駙會來京城將兩位小主子接回蒙古。”說到這,我看着朱弦,“你在這一段時間一定要留在兩位小主子身邊,等出了宮後,我會派人將兩位小主子接走的。”
“朱弦明白,姑姑的意思是讓我做內應,到時好將小主子救離額駙身邊。”這朱弦真是聰明,一點就通透。我點點頭,她明白了就好,我過幾天也要出宮了,所以計劃要做得圓滿些,在宮裡動手不方便,只能選擇在宮外了。
“朱弦替格格謝過姑姑的大恩大德。”朱弦說着就要下拜,我忙扶了她道,“不要這樣,這都是我該做的事兒。”頓了頓,我又道,“你以後就做我妹妹吧,往後咱們以姐妹相稱,可好?”
朱弦紅着雙眼輕呼道,“這如何是好,朱弦身份卑微,哪敢與姑姑以姐妹相稱?”
“你這是說什麼話兒呀?我不也是一奴才?格格不嫌我卑微,一樣的以姐妹相稱。人本來就沒什麼身份差別的,有情有義就可以姐妹相拜。”我故意拉了臉道。
“那,那朱弦就從了姑……不,從了姐姐。”朱弦蒼白的臉上暈上一道粉紅。
“這樣就對了。好了,姐姐要回去了,不能耽擱太久。你以後若有什麼事兒就找銀杏,她會來告訴我的。”我拉過她的手握緊了下,“這些天可苦了你了。你自己身子也要保重些。”
朱弦噙淚與我揮手道別,我跟着銀杏往永和宮走去。
晚上雷電交加,大雨滂沱,給德妃請了安後我便又回西廂房。德妃自十三格格歿了後便吃齋唸佛,除晨昏定省,其它時間一律不讓人打擾。
因怕我一人孤單,德妃便讓銀杏陪我一起住。銀杏是個話不多的女孩子,每天下了職後就回房做女紅,這點倒是跟芸芳相似,都是內裡穩重的。本來我想將怎樣救十三格格孩子的計劃說與她聽,想讓她也幫下忙,畢竟在宮裡頭能幫得上忙的人越多越好。可是後來一想,他是四阿哥的人,若是我跟她說了,她定會去告訴四阿哥,到時被四阿哥知道了,他肯定又不會讓我去做,自己去想辦法了。到時四阿哥的處境豈不是很危險?思前想後,這事兒還是我自己辦吧,出宮了得找馮宣商量一下,讓他去找些江湖朋友來幫忙。江湖上人雜,朝廷查下來也有難度。
外頭的雨聲淅淅瀝瀝的,打在窗上噼啪作響,忽而雷聲夾着閃電轟隆着在窗紙上映着一道亮光。我靜靜地看着窗外,一宿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