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一樁好事

第217章 一樁好事

陳斯遠摟着邢夫人不禁納罕道:“大老爺怎地忽然也敬神禮佛了?”

“他?”邢夫人翻着白眼兒道:“他是惦記上娘娘廟裡的紫竹了!”

陳斯遠眨眨眼,心下不解。邢夫人便嘀嘀咕咕說了一通。敢情是因着上回求了紫竹回來,轉頭兒邢夫人便有了身孕,賈赦歡喜之餘將紫竹給衆姬妾散了,又用餘下與各家惠而不費地好生往來了一遭。

說來也奇,這紫竹獨活了邢夫人處的一株,餘下散出去的不出月餘光景竟盡數死了。待到去歲邢夫人生了四哥兒,冬月裡賈赦擺百日酒時自是將那紫竹好一通吹噓。

所謂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果然便有那老當益壯的勳貴惦記上了紫竹,隨即幾次三番往娘娘廟去,挖了不知多少紫竹來,偏生頂多養半年那紫竹就枯死了。

有好事者乾脆去尋娘娘廟的麻煩,住持嚇破了膽,乾脆推說唯有福緣深厚者方纔能移了紫竹回去養活。

這福緣深厚者爲誰人?一則是馬尚那老貨,另一則正是賈赦啊。

大老爺算盤珠子打得叮噹響,一琢磨此事有利可圖啊,胡亂請了紫竹回來四下散散,惠而不費,衆勳貴還記他一個好兒,何樂而不爲?

陳斯遠聽罷哭笑不得,心道還得是你啊,大老爺!也就是貪了黛玉家產,外加每月還有百草堂股子分潤,不然大老爺賈赦說不得請了紫竹轉頭兒就能往外發賣……實在是上不得檯面。

低頭掃量一眼,見邢夫人蹙眉抿嘴兒,顯是沒了法子。這回可跟上一回不同,邢夫人有了四哥兒,自然不好再麻翻了一應人等與陳斯遠廝混。更何況這外甥再親,總親不過兒子去,這會子賈璉便在府中,往妙峰山還願自有賈璉鞍前馬後伺候,哪裡顯得着他陳斯遠?

因是陳斯遠一時間也沒了法子,便笑道:“我看不若另尋時機?”

邢夫人蹙眉嘆息一聲,除此之外還能如何?

俄爾,又面色不善乜斜過來,冷聲道:“那兩個小蹄子你何時處置了?”

這說的自然是苗兒、條兒兩個。陳斯遠一怔,便知邢夫人心思。邢夫人再如何小心、仔細,時日一長也瞞不過兩個貼身丫鬟。反過來說,若是將兩個貼身丫鬟拉下水,自然也方便二人往後私會。

陳斯遠當下含混道:“這府中四下都是眼睛,你讓我如何處置?”

邢夫人就道:“改明兒我給那倆小蹄子放幾日假,你可千萬不好錯過了。”

陳斯遠便道:“等回頭再說吧,如今這營生正是關鍵口上。”

那邢夫人忽而說道:“是了,德全每日家遊手好閒,實在不成樣子。你那營生……”

陳斯遠趕忙止住其話頭:“快打住,我那可是十幾萬銀子的營生,他來了若是壞了事,到時誰來擔着?”

邢夫人一琢磨也是,就邢德全那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德行,這等大事兒又哪裡敢讓其參與其中?

她便說道:“你是不知,昨兒個他來尋我,顯擺了好半晌才說,他竟領着人趁夜將二妹夫矇頭打了一頓!”

陳斯遠啞然而笑。小舅子揍姐夫,合情合理。邢二姐那丈夫的確不像樣子,邢德全這回倒算是辦了一樁好事兒。

二人又計較了半晌,邢夫人方纔喚了苗兒將陳斯遠送出。

苗兒一路相引,轉眼臨近三層儀門前,陳斯遠便低聲道:“姨媽方纔說了,感念姐姐辛苦數年,說是往後每月也抽出幾日給姐姐放假呢。”

苗兒眨眨眼,頓時歡喜道:“果然?那倒是極好。”

如今下人尋常可沒假期,苗兒這等丫鬟除去每月趕上天癸能歇息幾日,餘下光景半點也歇息不得。若想見家人,唯有趁着年節時邢夫人開恩,這才能回家小住一二日。

若每月都有假放,一則可以時常回家瞧瞧,二則……苗兒偷眼瞧着陳斯遠,二則說不定還能與遠哥兒多相處一會子呢。

陳斯遠便低聲道:“上回去造辦處瞧了些頭面,一時間不知送姐姐什麼樣式的好,待姐姐放假,我領姐姐一道兒去瞧瞧可好?”

苗兒心下赧然,卻飛快點頭應承。

陳斯遠面上一笑,趁着無人瞧過來,偷偷扯了下姑娘家的柔荑,惹得苗兒霞飛雙頰,這才負手闊步而去。

一路出得黑油大門,復又進得榮國府,待剛從馬廄旁角門進得內院兒,迎面便見邢岫煙、篆兒兩個往這邊廂行來。

篆兒瞥見陳斯遠頓時雀躍招手:“遠大爺!”

陳斯遠眼神一亮,面上浮起笑意,快行兩步到得近前道:“表姐往哪兒去了?”

邢岫煙淺笑着還沒答話,篆兒便巴巴兒道:“寶姑娘尋我們姑娘打絡子呢。”

“寶妹妹?”

篆兒就道:“寶姑娘人美心善,見我們姑娘頭面少,方纔還送了一樣簪子呢。”

非但如此,寶釵見篆兒瘦弱,又憐其身世,方纔尋了好些果子、點心來給篆兒。篆兒非但吃了個飽,腰間荷包裡還裝滿了各色果脯,於她而言寶姐姐可不就是大好人?

邢岫煙瞥了篆兒一眼,後者方纔訕訕住口。邢岫煙這才擡首似笑非笑看着陳斯遠,內中意味難明。

陳斯遠心下若有所思……寶姐姐果然‘停機德’,這還沒過門兒呢,先是照拂黛玉,如今又照拂邢岫煙。

表姐邢岫煙本就聰慧,自是知曉寶釵總不會無緣無故與她相善,於是略略思忖便算定必是因着自個兒之故?

想明此節,陳斯遠雖心下訕訕,面上卻不紅不白道:“如此也好,表姐多與府中姊妹往來,也免得孤寂無趣。”

邢岫煙便道:“你那書稿好些時日不曾送來了。”

陳斯遠道:“近來有一樁大事要忙,書稿只怕要延誤一些時日了。”

邢岫煙就說道:“如此,自然是大事要緊。我這邊廂別無他事,你也不用太過惦記。”

陳斯遠頷首道:“也就這幾日光景了……是了,表姐上回去櫳翠庵——”

不待陳斯遠說完,邢岫煙已然變了臉色,篆兒更是蹙眉道:“遠大爺快別說了,那妙玉師父見了姑娘,不出三五句便陰陽怪氣兒起來。也就是姐姐脾氣好,換了我一早兒翻臉了。”

“多嘴。”邢岫煙輕聲叱了篆兒一嘴,這才釋然道:“早年她便未必真心重我,許是拿我當了那貓兒、狗兒,高興了便逗弄一番,不高興便棄之不理。自常老爺落了難,她便心氣兒不順,待我也愈發厭嫌。

罷了,我自過自個兒的日子,她不待見我,我往後不往跟前兒湊也就是了。”

“表姐說的在理。”

陳斯遠暗忖,這妙玉性子本就孤高彆扭,若邢岫煙忖度爲真,說不得也是因着常家落了難,這才讓妙玉愈發不待見邢岫煙……大抵是因着邢岫煙知其底細?

二人在小過道子裡略略說了會兒話,便彼此別過。

誰知甫一到得穿堂前,又撞見寶玉心事重重而來。

寶玉見是陳斯遠,不由眉頭愈發深鎖。

陳斯遠情知緣由,面上卻笑道:“寶兄弟這是往哪兒去?”

寶玉道:“老爺打發人來尋我,這個……遠大哥,先走一步。”

說罷提了衣袍急匆匆往王夫人院兒而去。

陳斯遠目視其兩眼,又扭頭往穿堂那邊廂瞧了瞧,可惜不曾瞧見襲人,也不知襲人近來如何了……銀錢可還湊手。

當下陳斯遠穩步而行,須臾到得王夫人院兒前,便聽有女子低聲笑道:“我這嘴上是才擦的香浸胭脂,你這會子可吃不吃了?”

旋即又有一女子道:“老爺相召,人家正心裡正不自在,你還奚落他。趁這會子喜歡,快進去罷。”

陳斯遠正巧路過門前,搭眼往內中瞥了一眼,便見彩雲推着寶玉往內中行去,又有大丫鬟金釧兒掩口而笑。

陳斯遠腳步不停,須臾繞過王夫人院兒,眼看到得東北上小院兒門前。偏此時又有大丫鬟玉釧兒匆匆而來,瞥見陳斯遠驚疑一聲,旋即緊走兩步上前斂衽一福,笑道:“正說方纔白跑一趟呢,不想回頭兒倒是撞見正主兒了。”

陳斯遠停步笑道:“是太太尋我有事兒?”

玉釧兒笑着頷首,壓低聲音道:“娘娘口諭,準姑娘、哥兒們園子別居,太太說回頭兒稟明瞭娘娘,待到了日子遠大爺便去清堂茅舍別居。”

陳斯遠趕忙笑道:“勞煩太太掛心,多謝玉釧兒姑娘告知。”

玉釧兒掩口笑道:“本就是應當應分的,那我先去回話兒了。”

陳斯遠應了,玉釧兒便從角門進了王夫人院兒後。

陳斯遠兩步到得東北上小院兒前,內中便有大丫鬟同喜瞧見,趕忙笑着來迎。

陳斯遠與其說道:“姨太太可在?”

同喜道:“遠大爺來的巧,我們太太才從老宅回來。”

當下一邊廂往裡讓,一邊廂往內中傳話兒道:“太太,遠大爺來了!”

倏忽轉過前院兒,陳斯遠隨着同喜到得後院兒,擡眼便瞥見薛姨媽竟迎在了門前。

陳斯遠上前與之廝見,便見薛姨媽面上雖有歡喜,可更多的卻是發愁。

當下進得內中分賓主落座,待上了茶水,薛姨媽便道:“遠哥兒今兒個來,可是那營生有了眉目?”

薛姨媽強忍着心緒,一板一眼說將起來,目光還頻頻往屏風後掃量。不問自知,一準兒是寶姐姐躲在了屏風之後。

陳斯遠便道:“正是,我幾番嘗試,已試出了幾個方子,來日不拘軍民都有大用處。”

“果然?”薛姨媽頓時長出了口氣,道:“菩薩保佑,就知遠哥兒是個能爲的。”

陳斯遠便道:“明日姨太太可得空?若得空不放一道兒往城外工坊瞧瞧實物,我總不好紅口白牙拿了姨太太銀子。”

薛姨媽掩口嗔笑道:“遠哥兒的能爲誰人不知?此番本就是幫襯我家,我又豈會信不過遠哥兒?”忽而見陳斯遠目光灼灼,薛姨媽便知看那勞什子實物是假,只怕私會纔是真。

因着年節、省親,二人正月裡不過相聚一回,薛姨媽自是想的緊。因是便轉而道:“不過我這心下也納罕得緊,一直想瞧瞧遠哥兒到底擺弄出了什麼新鮮物什……”頓了頓,一雙媚眼兒瞥了陳斯遠下,說道:“……那就,明兒個去瞧瞧?”

陳斯遠笑着拱手道:“好……不過事關機密,我那方子有心人一探便知,還請姨太太輕車簡從。”

薛姨媽聞弦知雅意,故作肅容道:“這可馬虎不得……既如此,明兒個我與遠哥兒同乘一輛馬車就是了。”

陳斯遠故作猶豫了下,方纔頷首應下。一盞茶飲過,便起身告辭而去。

他一走,寶姐姐便從屏風後轉出來。

薛姨媽生怕被女兒窺破,便端了茶盞遮掩。

寶姐姐卻另有心思,當即湊坐薛姨媽身旁,低聲說道:“媽媽,遠大哥那營生到底是怎麼個說法兒?”

薛姨媽眼見同喜等都離着遠,便壓低聲音道:“說是膠乳營生,具體如何,我明兒個瞧了才知。”

寶姐姐頷首道:“遠大哥素有陶朱之能,我聽其言辭篤定,料想這膠乳營生定然妥帖。”

薛姨媽心下得意,呷了口茶才道:“我自然知道,單看前幾回便知遠哥兒是個妥帖的。只是這內府佔了三成,只留給咱們家兩成……實在是少了些。”

寶姐姐眨眨眼,略略權衡便道:“內府才三成,咱們家怎可越過內府去?媽媽須知滿招損、謙受益,這躲在內府後頭,咱們纔好悶聲發財。若成了那等出頭鳥,說不得來日便會惹來有心人覬覦。”

薛姨媽不過隨口一說,此時聽寶釵說的在理兒,便頷首道:“我的兒,你說的也是。兩成便兩成,只可惜這等好事兒往後還不知有沒有。”

寶姐姐又道:“另則,遠大哥此番既是提攜咱們家,媽媽可不好與遠大哥太過計較。好比那拆借的二萬銀子,若依着我,不若做了人情,這利息不算也罷。”

薛姨媽狐疑瞥了其一眼,暗忖這女兒怎地比自個兒還大方?薛姨媽心下早就盤算清楚,來日少算些利息就是,誰知寶釵竟連利息都不要了!

又眼見寶釵面上嫺靜,一雙水杏眼滿是清明,薛姨媽只道自個兒想多了,便道:“遠哥兒吃不得虧,卻也不願平白佔人便宜……等明兒個我與他計較了再說。”

寶釵頓時暗自攥了攥小拳頭,面上依舊嫺靜道:“嗯,媽媽拿主意就是,我不過幫着媽媽贊劃一二。” 不提母女兩個各有心思,卻說寶玉蔫頭耷腦進得王夫人房裡。元春口諭不曾說什麼,賈政自然不知那日詩詞倒是經過元春改易。

因是賈政難得好脾氣與寶玉吩咐了一遭,轉頭兒又因着寶玉隨口提起襲人惹得賈政老大不快。

隨即呵斥一番,便將寶玉趕出了房。

那寶玉出得房裡暗自舒氣,瞧見金釧兒伸伸舌頭做了個鬼臉兒,這才緊忙往綺霰齋而去。

剛過穿堂,正撞見襲人來迎。

襲人隨口問了一嘴,便說道:“正要尋你告假,今兒個好不容易約了鶴年堂丁郎中來問診,你也知我那哥哥是不成事兒的,我不在一旁看着只怕不好。”

寶玉滿心想着搬進大觀園,正要尋湘雲說道,哪裡會理會襲人?當下邊走邊擺手道:“你自去就是。”

襲人見其匆匆而去,咬了咬下脣,這才輕嘆一聲往後門兒而來。她心下也不知是何滋味,既怕撞見陳斯遠,又隱隱盼着撞見陳斯遠。

可惜平白忐忑了一遭,一徑待其出了後門也不曾撞見。當下襲人舒了口氣,急急趕回家中。

不過略略等候,那丁道簡果然提了藥箱、領了藥童而來。

花自芳將其請入內中,那丁道簡先是診過脈,又仔細問詢了這幾回所下藥方,蹙眉長思了許久,出來才與襲人道:“鄙人雖擅內科,卻不會醫這消渴症。錢郎中所開之方頗爲玄奇,料想必有奇效,鄙人實在不及。”

那花自芳也在一旁,聞言就道:“我便說那錢郎中最是妥帖,偏妹妹不信。”

襲人懶得理會花自芳,只與丁道簡道:“敢問丁郎中,若您來醫治,不知要如何下方?”

丁道簡思量須臾,隨即搖頭嘆息道:“難,難,難。依令堂現狀,須得管住嘴,再輔以黃連阿膠湯,或可延壽。”

襲人小心思多,自然不是個傻的。丁道簡說得含混,她卻聽明白了,這消渴症藥石無醫,那錢郎中所開的阿膠黃連湯或許有效,人蔘白虎湯則純純是在爲難人。前一回能救回其母,說不得便是撞了大運。

可此事丁道簡都拿不準,襲人又如何敢篤定?當下千恩萬謝送走丁道簡,襲人心下犯了難。事關母親性命,她實在不敢胡亂拿主意。

那花自芳就道:“妹妹尋來的丁郎中一看便沒本事,母親若落在其手,說不得上一回都熬不過去。”頓了頓,又道:“左右母親如今見好,不妨讓錢郎中多醫治一些時日,說不得就能大好了呢?”

花自芳上嘴脣一碰下嘴脣,說得輕巧,回頭兒拿銀子的還不是襲人?

可這銀子又豈是好拿的?一回兩回的,那遠大爺或許還貪圖個新鮮。待時日一長,只怕定會厭嫌了。

襲人抿嘴思量,她既走出那一步,自然就再沒法兒回頭。她又自知顏色比不上陳斯遠房裡的香菱、晴雯,便只能從旁的地方着手,總要讓那位遠大爺心甘情願爲自個兒掏銀子纔好。

……………………………………………………

轉天是正月二十九。

這日清早陳斯遠自個兒驅車接了薛姨媽,一道兒先行往城外,半路又故作遮掩,賃了馬車直奔大格子巷而來。

一徑進得內中,那薛姨媽還要說些旁的,陳斯遠卻哪裡理會?只打橫抱上牀榻,一時雨打爛芭蕉,春風幾度,繾綣幾番。

直待俏眼半斜,粉臂橫施,雨潤嬌枝,花飛玉洞方纔罷休。

當下二人相擁小憩,待好一會子薛姨媽方纔緩和過來,貼在陳斯遠胸口擡眼嗔道:“如今半點兒氣力也沒了,還要去看那膠乳呢。”

陳斯遠憊懶道:“你都試過了,哪裡用得着去瞧?”

薛姨媽略略愣神,這才反應過來,立時俏臉兒泛紅,禁不住啐道:“也不知打哪兒學來那起子折騰人的法子!”

“閨中之樂,怎能說是折騰?”

薛姨媽身心暢美,嘴上卻不肯認。陳斯遠知其這會子臉皮還薄,自是不好再打趣,便轉而說起正經事兒來。

“來日你便將那四萬兩銀子先行拿過來,回頭兒與內府計較停當,咱們這營生立時就鋪展開來。”

薛姨媽思量道:“莊票一直都預備着呢,就怕你臨時取用。昨兒個寶釵與我說,此番也是你提攜我家,不好問你索要太多利息。”

好賢妻!陳斯遠心下大喜,面上卻不動聲色。

見薛姨媽仔細觀量過來,他便說道:“拆借銀錢哪兒有不算出息的?此事咱們定下就好。”

薛姨媽心下狐疑稍退,便笑道:“我夜裡也想過,利息實在太高,你五年只消還回來三萬銀子也就是了。”

陳斯遠自然不會拒絕,便笑着應下。

薛姨媽又道:“你這膠乳營生乃是新鮮事物,要鋪展開來只怕要開設工坊……”

話沒說完,就聽陳斯遠嗤的一樂,道:“工坊自然要開,卻要不了幾個銀錢。”

苦哈哈賺那麼點加工費才幾個錢?又要安撫薰中毒的匠人,又要安撫怨聲載道的四鄰,陳斯遠纔不會幹呢。

他只消將各類膠乳方子推敲出來,拿出實物驗明好處,轉頭兒四下發賣了就是。賣方子所得銀錢再往各處訂購膠乳,只消將源頭握在手中,這大頭還是他賺得多。

陳斯遠便將念頭略略說了說,頓時惹得薛姨媽眼泛異彩!

心下暗忖,原來這纔是驚才絕豔之輩,尋常人不過是循規蹈矩,遠哥兒偏生天馬行空,細細思忖卻大有道理。

薛姨媽心生傾慕,不由得又是意動不已。

陳斯遠探知,便壞笑着看將過去。薛姨媽頓時求饒道:“不成不成,再折騰只怕就要散架子了。”

這牀笫間女子的一聲兒求饒,自是比百般誇讚還要讓人欣喜。陳斯遠便大笑幾聲,愈發志得意滿。

薛姨媽生怕今兒個下不得牀,趕忙道:“你道我昨兒個爲何愁眉苦臉?”

陳斯遠趕忙問詢,薛姨媽便蹙眉道:“還不是因着蟠兒!”

那薛蟠私底下往百草堂走了一遭,採買了不少丹丸。回來後愈發龍精虎猛,夜夜笙歌。

奈何干打雷、不下雨,薛蟠自個兒折騰得又瘦了幾分,偏生兩個通房丫鬟一直不見動靜。

昨日薛姨媽特地請了郎中給荷心、穗錦兩個丫鬟瞧過,那郎中只道身子康健。如此一來,這有問題的豈不成了薛蟠?

正是想着此事,薛姨媽昨日方纔愁眉不展。

陳斯遠便道:“許是兒女緣未到,文龍纔多大年歲,你又何必急切?”

薛姨媽一琢磨也是,便暫且將此事按下。

這日二人纏磨到下晌,薛姨媽方纔遮掩了而去。陳斯遠取了馬車倒是沒去城外,見臨近未時,乾脆回了能仁寺左近的新宅。

到得地方,卻只尤二姐來迎。

那尤二姐不知爲何,面上雀躍不已,殷勤迎了陳斯遠,不待其發問便道:“三姐兒往百草堂去盤賬了,說不得天黑纔回呢。”

陳斯遠方纔與薛姨媽繾綣過一回,這會子自然暫且熄了旖念,當下便只應了一聲兒。

尤二姐隨行幾步,又附耳低聲道:“前兒得了本道家功法,內中瞧着頗爲玄妙,過會子咱們也試試?”

“嗯?”陳斯遠站定,問道:“什麼功法?”

尤二姐媚笑道:“好似叫什麼洞玄子之類的,奴家也不大讀書,只瞧裡頭的圖樣有趣得緊。”

小妖精!

這無事獻殷勤的模樣,想必是有事相求。陳斯遠笑着也不揭破,便道:“你先回房,我瞧過晴雯、鸞兒便去尋你。”

尤二姐只道其動了心思,便笑着先行去了後樓。

陳斯遠到得正房左近,隱約聽得耳房傳來讀書聲,循聲過去,隔着窗戶便見內中柳五兒正教導着晴雯、鸞兒兩個識字。

五兒瞥見陳斯遠,趕忙笑着屈身一福。她這一動,晴雯、鸞兒兩個也起來見禮。陳斯遠便推門而入,笑着道:“學了多少字兒了?”

晴雯嗔笑道:“大爺快別提了,起先這一二三四五還好,這幾日又學百家姓,真真兒是難死個人。要我說,也沒見誰家丫鬟也要讀書認字兒的,偏大爺來爲難我們。”

鸞兒懵懂着道:“大姐笨,我都學會了大姐還不會!”

晴雯頓時咬牙去揉鸞兒的小腦袋,道:“好個小沒良心的,白待你好了。”

陳斯遠笑道:“我又沒當你們是尋常丫鬟。”

此言一出,莫說是晴雯,便是五兒也禁不住紅了臉兒。不是尋常丫鬟,自然便是姨娘。

柳五兒羞怯着別過頭去不言語,晴雯再是刀子嘴,這會子也不會犟嘴。

鸞兒倒是有眼力勁,自個兒費力挪了椅子來,奶聲奶氣道:“大爺,坐。”

“嗯,多謝鸞兒。”笑着揉了揉鸞兒的小腦袋,陳斯遠落座,晴雯又緊忙奉了茶來:“大爺也別嫌棄,這屋裡只有我自個兒用的杯子。”

那脣上的胭脂都不知吃過多少回了,陳斯遠又哪裡會嫌棄晴雯?

當下呷了口茶水,略略問過姊妹倆這幾日情形。晴雯便蹙眉數落了鸞兒好些個不是:夜裡不睡、早間不起、尿牀、踢被子、纏人,直把鸞兒說得惱了方纔罷休。

別看晴雯嘴上嫌棄鸞兒是個小拖油瓶,實則心下寶貝着呢。上回尤二姐陰陽怪氣了鸞兒一嘴,便惹得晴雯追着尤二姐好一通吵嚷。

略略坐了一會子,陳斯遠便起身道:“那你們先學着,我往後頭去瞧瞧。”

柳五兒應下,晴雯則咬了下脣,待陳斯遠推門而出方纔叫了聲‘大爺’追將出來。到得外頭,晴雯扯了陳斯遠到正房廊檐下,低聲嘀咕道:“二姨娘這幾日往寧國府去得勤,前一回還得了好些物件兒來……大爺,那寧國府可沒什麼好名聲,我看不如打發夏竹去做旁的差事,另尋個妥帖的丫鬟跟着纔是正理。”

“嗯?”陳斯遠暗忖,晴雯這是生怕尤二姐紅杏出牆啊……卻不知這紅杏源自寧國府。當下他便笑道:“她們姊妹來往也是尋常。”

晴雯便蹙眉冷了臉兒道:“罷了,皇帝不急太監急,權當我沒說。”

說罷甩手要走,又被陳斯遠扯住,笑着道:“哪兒來的脾氣?”

晴雯癟癟嘴,嘆息道:“不是衝着大爺……我是瞧不上二姨娘。”

陳斯遠便道:“有我跟三姐兒護着你,你甭搭理她就是了。”

晴雯這才悶聲應下,又覺方纔不敢犯了小性兒,擡眼見陳斯遠並不在意,這才放下心來。

別過晴雯,陳斯遠移步往後樓而來。到得尤二姐房裡,便見房樑上不知何時垂了兩條紅綢下來。

那尤二姐,歪坐牀頭,只穿一件兒竹青底子五彩刺繡鑲領艾綠對襟襖子,內襯硃紅抹胸,赤了一對菱腳,刻下手中捧了書冊,正歪頭千嬌百媚地看將過來。見了陳斯遠便招手:“快來,這空翻蝶瞧着頗爲有趣兒。”

陳斯遠笑着湊坐其身旁,探手捏了其下頜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說罷,又有何事?”

尤二姐眨眨眼,嬌嗔道:“奴家不過是想着趁了三姐兒不在與你多溫存溫存,偏你又疑心我!”

她偏了頭去,身形卻愈發倚在陳斯遠身上。

“這般說來……果然無事?”陳斯遠說道:“若無事,那我過會子便回榮國府,有要緊事要辦呢。”

尤二姐見其不上套,頓時有些急了,說道:“倒是……倒是有一樁事……一樁好事兒。”

陳斯遠心下一樂,暗忖這戲肉不就來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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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良宵花解語第105章 貴人指點第132章 元夜踏燈(上)第230章 炙手可熱第219章 敲定第116章 家有喜事第32章 漣漪第136章 發難第66章 驚變(求追讀)第98章 這輩子太短了第99章 探病第29章 裙釵一二可齊家(上)第193章 借用(上)第231章 紛沓而來第218章 拆借第23章 閒子第88章 峰迴路轉(求訂閱)第157章 無獨有偶第45章 紅玉心思(週一求收藏 追讀)第105章 貴人指點第79章 事發(求訂閱)第127章 撞破好事第232章 大婦模樣(第一更求月票)第159章 重五女兒節第140章 人爲財死(求月票,滿一千加更)第110章 兩封請柬第30章 裙釵一二可齊家(下)第143章 晴雯第241章 時來天地皆協力第236章 叔嫂魘魔法(下)(第一更求月票)第97章 還是跑吧!第135章 寶釵心思 邢王合流第85章 疑心(求訂閱)第165章 苟且事第83章 盜人(求訂閱)薛蟠案中的香菱第86章 寶二爺無雙(求訂閱)第114章 再遇燕平王第126章 邢夫人下蛆 史湘雲來府第78章 身後事(求訂閱)第180章 京報登黃甲第167章 竊玉第62章 酒後失言第86章 寶二爺無雙(求訂閱)第252章 反覆第252章 反覆第133章 元夜踏燈(下)第131章 我陪遠哥兒飲幾杯第200章 欺人易欺天難第7章 薛姨媽登門第144章 顧繡第193章 借用(上)抱歉抱歉第121章 有來有往第89章 又戲寶釵第175章 這冤家一日也不肯等嗎?第123章 故技重施第111章 考校第105章 貴人指點第119章 生髮在即第117章 字畫鋪子裡的勾兌第185章 送上門來第201章 送金得玉(月初求月票)第187章 以訛傳訛第89章 又戲寶釵第202章 娘第152章 找死第153章 譏諷第167章 竊玉第38章 情急道隱情第204章 順其自然第16章 賀禮第140章 人爲財死(求月票,滿一千加更)第35章 請託第37章 先收利息第51章 無獨有偶第253章 寶天王投水第34章 結交(下)第21章 孫師叔第206章 又生事端第212章 芳園應錫大觀名(下)第73章 謀退第1章 留餘慶秋日閒坐 忽有遠親來投賈雨村的軌跡第96章 才選鳳藻宮第175章 這冤家一日也不肯等嗎?第25章 信重第82章 壞你好事(求訂閱)第178章 薛姨媽心思第40章 說說秦可卿第60章 贈刀第6章 賺香菱第251章 姻緣事第1章 留餘慶秋日閒坐 忽有遠親來投第253章 寶天王投水第171章第231章 紛沓而來第255章 看來豈是尋常色第185章 送上門來第125章 轉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