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波瀾再起

“……有是夫,惟我與爾也夫,而斯時之回,亦怡然得默然解也。”

蘇合香嫋嫋,蟬鳴陣陣,纖纖素手撂下書卷,星眸乜斜着看向牀榻,便見陳斯遠大老爺也似枕臂假寐,也不知是睡了還是醒着呢。

邢岫煙面上微嗔,不待其說話兒,那陳斯遠便睜開眼來讚道:“好文,我不及也。”

邢岫煙掩口笑道:“此乃今科榜眼所作,自是極好的。”頓了頓,又道:“不過遠哥兒也不用妄自菲薄,那榜眼四十有三,說來都與你差着輩分呢。你前幾日所作八股我也瞧了,讀着口有餘香,便是頭甲二甲指望不上,三甲也能夠得上吧?”

陳斯遠挑了挑眉頭,幽幽道:“如夫人不如夫人,同進士不同進士啊。”

邢岫煙便笑着嗔了一嘴:“好高騖遠。”

陳斯遠搖了搖頭,心下自有打算。那日李紈驚走,倒讓陳斯遠胡亂思忖了一遭,奈何如今他受着傷,便是有什麼念頭也要止住。再說他如今風流債無數,雖心有旖念卻不過是發乎情、止乎禮,又何曾招惹過李紈?

待轉天開始,大嫂子李紈便避而不來,每日家只打發素雲、碧月提了食盒來看望。

這兩日衆姊妹也來看望了一遭,眼見陳斯遠傷勢好轉,也就不好如此前那般每日都要探望了。

寶姐姐如此,林妹妹也如此。小惜春倒是沒什麼避諱的,奈何嘰嘰呱呱的,探春認定四妹妹攪擾了陳斯遠養病,乾脆今兒個也不讓來了。

衆人都避開,邢岫煙卻大大方方的來了,且一來就是兩日。或與陳斯遠手談,或是捧了書冊爲陳斯遠誦讀,陳斯遠倒是好生體會了一遭紅袖添香。

“往東面挪一些,就是這兒,誒呀,你快網住!”

小丫鬟芸香在外頭指手畫腳,篆兒踩着梯子拿了個粘杆網着蟬,左右網了幾下都不曾網住,頓時氣惱道:“你再多嘴,便自個兒來網!”

那芸香還嘴道:“我若是長高了,哪裡還用得着你?”

嘰嘰喳喳,兩個丫鬟拌嘴不休。邢岫煙正要呵斥,忽而有五兒自外頭回來。

陳斯遠趕忙問道:“紅玉怎麼樣了?”

五兒笑道:“這兩日好些了,方纔還拄了柺杖送了我一程呢。”

說話間眼見邢岫煙面前的茶盞空了,五兒緊忙爲其斟了茶水。

“表姑娘用茶。”

邢岫煙噙笑道謝,那五兒又道:“就是有些放心不下大爺,仔細掃聽了這幾日情形,聽說大爺如今能下牀走動了,這才放下心來。”說着又掩口吃吃笑將起來。

陳斯遠道:“你笑什麼?”

五兒掩口道:“那會子司棋也在,打趣說紅玉的爹媽是天聾地啞,而後紅玉與大爺如今又湊成了天殘地缺。”

嗯?是了,自個兒傷了肩膀,左胳膊不大敢活動,紅玉又傷了腳踝,可不就是天殘地缺?

“哈哈——”陳斯遠也大笑不已。

此時苗兒提了兩個食盒入內,笑盈盈說道:“表姑娘一來,哥兒都比往日多笑了幾回呢。”說話間將食盒放在桌案上,又道:“才從小廚房出來,正撞見來送食盒的碧月。”

五兒湊過來問道:“聞着好香,這回大奶奶又做了什麼?”

苗兒掀開食盒,內中是一碗剛出鍋的小餛飩。五兒讚歎道:“旁的不說,大奶奶這手藝真真兒是色香味俱全,怕是小廚房的大師傅也難以企及呢。”

邢岫煙順勢收了時文冊子,起身道:“都這會子了,我也該回了,明兒個若得空我再來。”

陳斯遠道:“表姐不若留下來一道兒用些?”

邢岫煙搖頭道:“與二姐姐說好了過會子手談呢,昨兒個那一局下到夜裡也不曾分出勝負,乾脆封了棋枰。”

陳斯遠情知邢岫煙只是尋了個由頭罷了,心下雖極親近自個兒,卻不會有半分逾矩之舉。

無奈之下只得起身來送,那邢岫煙立時嗔道:“我又不是頭回來,你何必下來送我?快歇着吧,我走了。”

五兒、苗兒兩個也來攔陳斯遠,苗兒扭身去送邢岫煙,陳斯遠只得站在原地目送那出塵的女子飄然而去。

正待用晚飯,又聽小丫鬟芸香驚喜道:“大爺,香菱姐姐回來了!”

話音落下,便見香菱急匆匆進得內中。

陳斯遠正吃着小餛飩,不禁訝然道:“怎麼回來了?你媽媽可好些了?”

香菱嘆息道:“前幾日高燒不止,又上吐下瀉的,直到今兒個方纔好了些。我又掛心着大爺,二姨娘、三姨娘、晴雯都催着我,我趕忙就回來了。”

說話間仔細掃量陳斯遠,見其面色紅潤,臉上的肉好似比上個月還多了些,香菱這才略略寬心。

當下去到外頭淨了手,轉身回來又奪了羹匙,在一旁伺候着陳斯遠吃用。

陳斯遠推拒不得,只得一邊吃用一邊問詢甄封氏情形。才至京師,眼見甄封氏高熱不止,晴雯緊忙尋了左近的郎中來瞧。

那郎中篤定乃是中暑,開了方子讓甄封氏好生休養。誰知藥不對症,非但高熱不退,還上吐下瀉起來。

尤三姐回新宅一看不對,緊忙請了丁道簡來診治,這才診斷出乃是染了時疫!

此言一出,唬得新宅上下人心惶惶。尤三姐立時下令關門閉戶,又在園子裡尋個妥當的屋舍安置甄封氏。重金請了兩個婆子看顧,素日裡連香菱都進不得屋,只隔着窗戶能與甄封氏說上幾句話兒。

至今日甄封氏高熱褪下,丁道簡斷定疫症已消,香菱這才急吼吼迴轉清堂茅舍。

五兒在一旁聽了半晌,待香菱止住話頭才道:“難怪三姨娘這幾日只打發春熙來過問大爺情形,那春熙更是連後門都不敢進……敢情是甄大娘染了時疫啊。”

香菱頷首道:“可不是?虧得媽媽身邊的丫鬟、婆子身子壯,不然只怕也要染上呢。”

陳斯遠唏噓一番,與香菱道:“甄大娘前些年身子虧欠得狠了,只怕不耐舟車勞頓。我看往後還是別勞動你媽媽了,你若是想了,乾脆往蘇州去瞧甄大娘就是了。”

香菱感念道:“我也是這般想的。此番來京師險些去了半條命,下回哪裡還敢折騰?”

伺候着陳斯遠用過晚飯,香菱聞聽紅玉又傷了,緊忙又去後頭林家探視紅玉。苗兒一直閉口不言,全然不提回返東跨院之事。

好不容易來了清堂茅舍,苗兒巴不得不回去呢。

陳斯遠久不勞動,只覺身上生了鏽,本待往園子裡遊逛一番,奈何五兒死命不肯。無奈之下,便只好在院兒中來回走動。

正百無聊賴之際,小丫鬟芸香鬼鬼祟祟湊了過來。

陳斯遠頓時來了興致,勾了勾手指,那芸香便飛快到得身邊兒道:“大爺,那夏家姑娘好手段,這幾日遍撒銀錢。但有勞煩,少則幾錢,多則幾兩,如今闔府上下都贊夏家姑娘乃是散財童子呢。”

陳斯遠頓時就樂了:“還有這事兒呢?”

別說啊,這夏金桂倒是將薛家的手段學了個全乎,就是不知回頭兒夏家會不會指使丫鬟私設賭局、邀買人心了。

芸香頷首連連,沒好意思說自個兒給寶蟾指點了下門道,便也得了五錢銀子的好處。眼珠一轉,又說道:“今兒個一早太太與妙玉師傅去了宮裡,回來時太太臉色不大好看,我瞧玉釧兒幾個都繃着臉兒,半點笑模樣也沒有呢。”

“哦,”陳斯遠問道:“還有嗎?”

芸香氣餒道:“旁的就沒了……倒是這兩日寶二爺時常往怡紅院去。如今闔府都說,夏家姑娘來日便是寶二奶奶呢。”

陳斯遠不禁啞然失笑,思量着,這夏金桂是走薛家的老路,讓薛家無路可走啊。轉念一琢磨,這內中未嘗沒有薛姨媽或是寶姐姐在出謀劃策?否則那夏金桂又怎會有樣學樣?

至於緣由,陳斯遠思量半晌也不曾思量分明。薛姨媽又去了薛家老宅,陳斯遠如今受着傷,自是不好去那大格子巷尋薛姨媽問個明白。寶姐姐今兒個去處置膠乳賬目,就是不知寶姐姐知不知道了。

眼見芸香再沒旁的話兒,陳斯遠便擺擺手試圖打發了其,那芸香立時就癟了嘴咕噥道:“真是的,府中這幾日都沒什麼事兒……”

沒什麼事兒,她這包打聽自然就掃聽不到有用的信兒。沒了有用的信兒,下月月例怎麼漲?

陳斯遠笑道:“罷了,念在你辛苦一場,下月加一串錢。”

“誒嘿嘿,多謝大爺。”芸香歡天喜地而去。

誰知纔出了門兒,又雀躍着兜轉回來,與陳斯遠道:“大爺,寶姑娘來了。”

陳斯遠挪步到得清堂茅舍大門前,遙遙便見寶釵領了鶯兒沿着甬道而來。他站定門前遙遙衝着寶姐姐招手,那寶姐姐起先還笑着頷首,隨即就變了顏色。疾行一陣到得近前,唬着臉兒道:“怎麼就出來了?”

陳斯遠道:“只是傷了肩膀,又不是傷了腿……妹妹何必大驚小怪的?再說我若是再不動彈動彈,只怕便要‘髀肉復生’了。”

寶姐姐嗔看其一眼,說道:“想來也遊逛了好一會子了,快進去歇着吧。”

陳斯遠無奈應下,緩步引着寶姐姐進得了內中。

那鶯兒自去尋芸香耍頑,五兒奉上香茗,也悄然退下。內中只餘二人,寶姐姐便將個長條錦盒自袖籠裡抽出來,放置在桌案上,繼而笑吟吟道:“猜猜是什麼?”

陳斯遠略略思量,不禁訝然道:“膠乳營生的分潤?”

寶釵笑着頷首,說道:“今兒個王府的典膳正丁道隆也來了,與工部來人商議着先將上個月的出息分潤了。”

喜滋滋說完,寶姐姐打開錦盒,先將一迭銀票遞給陳斯遠。陳斯遠手指一捻,便知是八百兩。因先前預售之故,是以上月會多分潤一些。

陳斯遠自個兒私底下計較過,除去先前空手套白狼的收益,往後五年,他自個兒大抵能得個三、四萬銀錢。合在每個月,不過五、六百銀子左右。

算算一年六、七千銀子好似不多,都比不上那藏藥營生,實則膠乳營生極爲穩定,而那藥鋪營生說不得何時便被人窺破了秘方,往後再賺不了如今這般的暴利。

且陳斯遠拿定了心思,來日或是科場揚名入翰林院,要麼就走言官路數,總之是打算混在清流裡了。這清流家裡有個幾萬銀子還好說,若是富甲一方,那就失了存身立命之根本啊。

再者說了,不拘是林妹妹還是寶姐姐,這姐姐、妹妹可都有嫁妝在呢,陳斯遠來日還能短了銀錢花用?

因是陳斯遠極爲心滿意足,便是面前的寶姐姐臉上也噙了笑意。

寶姐姐見陳斯遠面上古井無波,便說道:“這已經不少了,須知往後每月都大差不差有這個數,算算比我家各處營生加起來的出息還要多一些呢。”

陳斯遠笑道:“嗯,是不少了。我是因着心下早有成算,自然就少了驚喜。”

寶姐姐說道:“你手頭留一些銀錢花用就好,餘下的不拘是購置田土還是房產,總要讓錢生錢纔好。不然這銀子躺在錢莊裡,一年到頭也沒幾個出息,算算可是要虧本呢。”

陳斯遠道:“田土就算了,回頭兒我買幾處鋪面賃出去,也是一筆出息。”

寶姐姐揶揄道:“罷了,怎麼也輪不到我來指點你……須知丁太監與工部郎中都盛讚你有陶朱之能呢。”

陳斯遠立時蹙眉不已,道:“這可不是好事兒啊。”

寶姐姐訝然道:“怎麼就不好了?”

陳斯遠苦惱道:“若王爺篤定我有陶朱之能,來日將我按在戶部可就不妙了。”

寶姐姐掩口笑道:“你如今還不曾下場呢,就想着來日到何處爲官了?”

陳斯遠故作不屑道:“怎麼,你敢懷疑爲夫的本事?”

寶姐姐頓時氣惱着擡手要打,又念及其傷勢未愈,於是高高舉起輕輕落下,在其額頭上戳了一指頭,道:“就知道嘴上花花,你如今旁的都不用管,儘快養好了傷勢纔是正經的。”

陳斯遠自是應下,又趁機擒了柔荑好一陣把玩,待過得半晌,這才說起夏金桂情形。其後問道:“這夏家姑娘行事怎麼瞧着這麼眼熟?莫非是妹妹……或是姨太太出謀劃策了?”

這事兒寶姐姐自然一早兒就知道了,此時便蹙眉道:“我先前倒是問過媽媽,媽媽也納罕不已。私底下說……許是姨媽出的主意。”

王夫人出的主意?是了,拿人手短,就算爲了那一萬兩銀子,可不就要給夏家一些念頭?說不得順道兒噁心噁心賈母,可謂一舉兩得。

寶姐姐又道:“不過也難說……那夏家太太能自個兒支撐家業,營生越做越大,想來便不是個簡單的。”陳斯遠頷首連連,忽而聽得寶姐姐一陣腹鳴,旋即紅了臉兒……陳斯遠趕忙道:“是了,妹妹纔回來,想來還沒用過晚飯?五兒,去小廚房瞧瞧,撿些可心的送了來。”外頭五兒應下,陳斯遠又揉着豐潤的小手道:“我陪妹妹吃用些可好?”

寶釵一日不曾見陳斯遠,心下自也掛念着,便低低應了下來。

過得半晌,五兒去而復返,果然提了好些點心來。此時香菱看過紅玉回來清堂茅舍,又沏了一壺女兒茶。陳斯遠陪坐一旁,哄着寶姐姐多吃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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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寶玉自綺霰齋用過晚飯,因這幾日與夏金桂愈發投契,便思量着去怡紅院尋夏金桂說話兒。

誰知才從綺霰齋出來,正撞見方纔散學的賈環。

那趙姨娘求了賈政,賈政思量着請來的先生總不好再辭去了,便順勢讓賈環隨着先生讀書。

這可苦了賈環,他本就是個不學無術的,過往趙姨娘從未催逼其讀書。如今形勢倒轉,趙姨娘每日催逼,先生每日打手板,賈環苦不堪言,只覺了無生趣。

偏此時撞見寶玉,賈環不禁愈發惱恨。寶玉不知前一回厭勝之事,卻因此前被賈環燙傷了臉面而心有餘悸,因是故作沒瞧見,悶頭便要越過賈環。

此舉落在賈環眼裡,自是寶玉瞧不起自個兒。賈環也不是個省油的燈,眼珠一轉便哂笑道:“神氣什麼,自個兒的丫鬟都守不住,還不是讓人得了去?”

寶玉聞聲駐足,扭頭看向賈環道:“你說什麼?”

賈環盯着寶玉瞧了兩眼,忽而合掌笑道:“是了,想來上上下下都瞞着你呢。嘿,你怕是不知晴雯前幾日來了府中吧?”說罷又擠眉弄眼道:“誒唷唷,那小模樣出落的愈發好看了,眼看着陳斯遠險些死了,那晴雯真真兒是傷心欲絕。”

說罷朝寶玉做了個鬼臉兒,蹦蹦跳跳往自家跑去。

寶玉急切道:“你且說清楚!”

那傢伙頭也不回道:“想知道自個兒掃聽去!”

那晴雯本就是寶玉心中一根刺……又何止是晴雯?茜雪、碧痕、秋紋、媚人,哪一個不是寶玉的心頭刺?

若從此無人提及也就罷了,寶玉自個兒自然也不會想起。刻下聽得賈環這般說,寶玉頓時就急了。

戳在原地略略思量,頓足便回了綺霰齋。

內中麝月、襲人兩個正要去用飯,襲人心下掛念陳斯遠,正要尋機偷偷去瞧一眼,誰知寶玉便氣惱着而回。

麝月不禁笑道:“你怎麼回了?不是說去尋夏家姑娘嗎?”

寶玉氣咻咻到得近前,盯着二人道:“我且問你們,前幾日晴雯可是來府中了?”

麝月、襲人頓時一眼,二者俱都閉口不言。此事太太可是下了封口令的,絕不許在寶玉跟前兒提及,他這又是打哪兒掃聽來的?

眼見兩個丫鬟支支吾吾就是不言語,寶玉氣得渾身哆嗦,道:“好好好,你們不說,我尋個能說的掃聽就是了!”

說罷扭頭就跑,襲人、麝月兩個對視一眼,襲人情知寶玉只怕又要鬧將起來,趕忙道:“也不知他從哪兒得的信兒,只怕又要鬧起來……你快叫個人跟着,我去告訴太太一聲兒!”

不待麝月應承,襲人便緊忙往王夫人院兒而去。那麝月別無他法,只得叫了個小丫鬟,緊忙去追寶玉。

卻說寶玉一路瘋跑,一徑進得大觀園裡,迎面正撞見個十一二的小丫鬟。那丫鬟生得體肥面闊,正提着一桶水往茶房來。

見得寶玉,丫鬟頓時笑呵呵道:“二爺這是往哪兒去?”

寶玉停步,一時間想不起這丫鬟的底細,只問道:“我且問你,前幾日晴雯可來了?”

“誰是晴雯?”

寶玉愕然,又問道:“就是上回陳……遠大哥受傷那日,可有外頭好看的丫鬟進府了?”

丫鬟頓時笑道:“寶二爺果然喜歡好看的。那日我去瞧了,都極好看……倒是有個好看的丫鬟守在大廳外頭,哭得帕子都能攥出眼淚來呢。”

恰茶房的婆子來迎,聽二人這般說,頓時唬得上前掩了丫鬟的口,道:“可不敢胡唚,小心太太責罰你!”

寶玉發了性子,指着那婆子道:“好啊,太太瞞着我,你們也瞞着我!今兒個你若不說明白,信不信……信不信——”寶玉見那婆子身形粗壯,舉起的拳頭又放下,一把扯了脖頸上掛着的通靈寶玉,道:“信不信我將這勞什子砸了去!”

婆子一怔,暗忖這神物雖有神異之能,可若惹得寶二爺發了性子,只怕回頭兒老太太就不能饒了自個兒。當下求饒不迭,眼看寶玉果然要砸,只得老老實實道:“是,那晴雯如今是遠大爺的屋裡人。”

寶玉一聽只覺天旋地轉!

林妹妹被姓陳的搶了去,轉頭寶姐姐也被其搶了去,如今連晴雯也成了其屋裡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寶玉怒從心頭起,拔腳便往清堂茅舍尋去。此時麝月等才進得大觀園裡,那婆子指點着寶玉方向道:“了不得了,寶二爺發了性子,這會子去尋遠大爺晦氣去了!”

麝月與另一個丫鬟對視一眼,緊忙又往清堂茅舍追去。

卻說刻下清堂茅舍裡,陳斯遠與寶姐姐正你儂我儂。有道是飽暖思淫慾,寶姐姐吃用罷了,心下只覺陳斯遠說話愈發中聽。且好些時日不曾親近,便是寶姐姐自個兒也留戀那份溫存。

於是乎一來二去,二人又摟在一處。

內中丫鬟早避了出去,陳斯遠正待一親芳澤,誰知外間忽而傳來吵嚷聲:“寶二爺是來瞧我家大爺的?誒?寶二爺這是做什麼?”

又有五兒道:“寶二爺怎可胡亂硬闖?”

芸香叫嚷道:“不好啦,寶二爺又發了性子,快去請太太來!”

耳聽得腳步聲急促,寶釵與陳斯遠對視一眼,二人緊忙分開。

陳斯遠蹙眉納罕道:“寶玉這是發的什麼瘋?”

寶姐姐蹙眉搖了搖頭。

陳斯遠又道:“妹妹不躲一躲?”

寶釵面上半點猶疑也無,只納罕道:“我來瞧你,本就光明正大,又何須避人?”

陳斯遠哈哈一笑,起身往外行來。他與寶釵一道兒出了梢間,正瞧見寶玉氣勢洶洶而來。

那寶玉眼見陳斯遠與寶釵並肩站在一處,臉上好似一個模子刻出來一般沉着臉兒瞧着自個兒,頓時愈發氣惱!

探手指着陳斯遠道:“你……實在不當人子!”

陳斯遠納罕道:“寶兄弟這話從何說起啊?”

“事到如今還想瞞我?我,我且問你,晴雯是怎麼回事兒?”

陳斯遠略略訝然,心下也沒多大波瀾。這榮國府本就四下漏風,寶玉得知此事也在情理之中。當下笑着道:“晴雯怎麼了?”

寶玉道:“晴雯本是我房裡的丫鬟,如今怎麼到了你房裡?”

陳斯遠負手而立,足足高了寶玉一頭,氣定神閒道:“寶兄弟這話沒道理。我且問你,晴雯可是府中攆了出去……哦,不對,是拖了出去的?”

寶玉瞪着眼睛沒言語。

陳斯遠又道:“我再問寶兄弟一句,府中可是將身契給了晴雯?”

“這……”

眼見寶玉語塞,陳斯遠便笑吟吟道:“既是府中放出來的丫鬟,我聘在身邊兒又怎麼了?呵,說句戳心的話兒,晴雯那日抱病喊娘時……寶兄弟在哪兒?晴雯於江南舉目無親時,寶兄弟又在哪兒?

怎麼我好心收留了晴雯,又爲其尋了親,落在寶兄弟這兒反倒成了我的不是?”

“這,這……”寶玉被噎得啞口無言。

此時寶釵也上前道:“寶兄弟快別鬧了,你房裡隔三差五便要趕幾個丫鬟,也沒見你過問那些丫鬟如今情形,遠大哥好心收留了晴雯,怎麼反倒惹來不是了?”

寶玉急得紅了眼圈兒,只不住的道:“那如何能一樣兒?那如何能一樣兒?”

寶姐姐正待再勸,外間便傳來雜亂腳步聲,卻是麝月等追了上來。入得內中上氣不接下氣,生怕寶玉又發了瘋,緊忙一人扯了一條胳膊,一邊廂拖着寶玉往後去,一邊廂道:“二爺快別鬧了,過會子老爺知道了,定饒不了二爺!”

寶玉一聽賈政,頓時什麼心氣兒都沒了。

麝月又不住與陳斯遠道惱,那陳斯遠卻渾不在意,只連道無妨。

那寶玉好似行屍走肉一般被兩個丫鬟拖出清堂茅舍,轉眼又有王夫人領着丫鬟婆子尋來。上前略略過問,聽聞寶玉並不曾鬧起來,頓時暗自鬆了口氣。

又審視地四下瞧了眼,道:“晴雯的事兒我早就發了話兒,又是哪個沒起子的胡亂嚼舌?”

一應丫鬟,包括先前茶房的婆子都說不知。王夫人又問了寶玉幾嘴,那寶玉只顧着悶聲流眼淚,竟一句話也不回。

王夫人眼見陳斯遠與寶釵自清堂茅舍行過來,嘆了聲兒‘孽障’,便吩咐人先行將寶玉拖去自己房裡。

轉頭又迎着陳斯遠、寶釵行了幾步,待三人聚首,王夫人不禁赧然道:“遠哥兒,寶玉又給你添麻煩了。”

陳斯遠笑着搖頭,道:“這倒無妨,不過說幾句道理的事兒。就是不知此番寶兄弟是被誰挑唆的。”

王夫人蹙眉道:“若讓我查出來,定不輕饒!”

又問過陳斯遠傷勢,王夫人便急匆匆往自家院兒迴轉。

寶姐姐瞧着王夫人快步而去的身形,搖了搖頭,心下不禁暗自慶幸。

拎不清,沒擔當,更沒能爲……這起子人哪裡是良配?虧得她選了身邊之人,如若不然,來日還不知與那寶玉如何操心呢!

擡眼去看陳斯遠,誰知陳斯遠此時剛好瞧過來,四目相對,寶姐姐只覺半邊兒身子酥軟。錯非還在外間,便恨不得撲在其懷裡纔好。

陳斯遠見寶姐姐一雙水杏眼水潤,頓時意動道:“妹妹……不若隨我回清堂茅舍說會子話兒?”

寶姐姐極爲意動,旋即又悚然,搖頭道:“不好,你起了壞心思,我怕去了就出不來了。”

當下領了鶯兒便往沁芳閘橋而去。到得橋上又停步回首,笑着囑咐道:“你快些養好傷。”

這話好似半截,至於養好傷後……陳斯遠頓時心猿意馬。

目送寶姐姐遠去,陳斯遠正待回身,搭眼便見一襲翠縷身影打沁芳亭方向往這邊廂遊逛而來。

陳斯遠只略略瞧了眼,便篤定那身形乃是夏金桂。情知此女不是個省油的燈,陳斯遠也不停留,轉身便回了清堂茅舍。

本道今日再無旁的事兒,誰知臨近晚點時分,便有香菱來回:“大爺,大奶奶來了。”

陳斯遠錯愕不已。暗忖李紈這幾日一直躲着自個兒,怎麼這會子又來登門了?

思量間起身迎至房門前,擡眼便見李紈心事重重進了院兒。待到得門前,李紈斂衽一福,面上眉頭微蹙、神色哀婉,便是那一雙桃花眼都失去了神采。

二人彼此廝見過,待入得內中,那李紈就急切道:“遠兄弟,這可如何是好啊?”

陳斯遠道:“且不慌,大嫂子,到底出了何事?”

李紈險些哭出來,顫聲道:“素雲那會子路過,聽周瑞家的與人說,說……說是太太有意將蘭兒留在房裡教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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