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三叔家的路上,三嬸一直在喋喋不休的議論此事,我和三叔都是沉默不語,各自想着心事。到了家裡,我給老太太說了詳情,她老人家聽後又嘀咕了半天,於是端出做好的飯菜讓我們吃。秀兒的孩子一大清早的就哭個不停,三嬸只得放下碗去照管他。
吃飯的途中,三叔突然說起了莫端公的死,說莫端公前兩天外出做陰事時受了點涼,前天晚上支氣管炎發了,不停的咳嗽,一口老痰堵上來,回不過氣來就死了。儘管三叔說的比較輕鬆,但我們三人聽了都覺得有些駭然,不管怎麼說,活生生的個人說死就死了,心裡難免有些不是滋味。
剛吃了飯,母親就打來電話,她忙着問我房子的事情,又問我是不是真的沒有受傷。我給她說我住在三叔家,房子坍塌的時候裡面並沒有人。她聽後才真正的鬆了口氣,又說幸虧我沒有住在裡面,要不可真是不知道該怎麼去想。我告訴她莫端公的死訊,母親聽後也覺得吃驚,問我他是怎麼死的,我告訴她莫端公是病死的。母親說,你帶上叄百元錢過去給他老人家上個香,答謝他以往對你的關愛。打完電話,我把母親的意思給三叔說了,三叔點頭答應,說吃完飯就帶我去莫端公家。
吃了飯我們就收拾着東西準備往莫端公家走去,剛出門三叔就問我手背的情況,看來他是知道我手背並沒有被他治好的事情。到如今我也不好對他隱瞞什麼,於是便把晚上所有的癢痛情況都告訴了他。三叔聽後沉默了一會後,對我說不管怎麼樣,事情都會過去的,喊我不要擔心,說他治療不好不見得別人就束手無策。我點頭笑了笑,喊他不要擔心。
走了一段路,三叔突然說起了莫端公的死,說莫端公其實並不是得病死的,是自己吊死在屋樑上的。我聽後大吃了一驚,感覺有些出不過氣來,彷彿一個驚雷炸在了頭頂。我停止了步伐,連忙問到詳情。三叔說,聽他家人講,前天下午莫端公從外面做陰事回來後,便一言不發的,晚上吃晚飯一個人在那裡只顧喝悶酒。他兒子問他怎麼了他也不說話,吃完飯便進自己的屋睡覺去了。
第二天早上天大亮了都還不見他開門出來,兒子媳婦覺得奇怪,想到平時他老人家一大早就起來做事情,怎麼今天睡的這麼久都不起來。於是便上去敲門喊他,敲了半天也沒有人應答。兒子急了,一腳揣開了房門,看到裡面的情況,魂都差點嚇掉了。只見牀上空空,他老人家直挺挺的懸掛在橫樑上……
他兒子兒媳嚇得沒了主意,準備跑出去喊人來救命,當時莫端公的親家也就是他兒媳婦的老爹正好在家裡做客。那老頭有些鬼精靈,上去一摸莫端公的身子都冰涼了,於是一把拉住女婿說道:“你現在出去大吵大嚷,別人怎麼想!明理的說是你爹自己吊死的,不明理的會怎麼說?一定會說是你對你爹不好,虐待老人,他想不開自殺了!”這莫端公的兒子一聽是這個理啊,於是便膽戰心驚的放下他爹到牀上,大哭起來。聽了他老丈人的一番安排後,然後給鄰居報信,說他爹病死了,又忙着請鄰居去通知家裡的親戚。
這事幸虧是相木匠看出來了,當天相木匠聽到莫端公的死訊後非常吃驚,相當趙貨郎才死了不久,怎麼會莫端公也去了,於是連忙跑過去看個究竟。過去只看了一眼屍體後便覺得不對勁,於是把莫端公的兒子喊到一邊仔細的問。這莫端公的兒子見遮掩不住,便把事情的原原本本都給相木匠說了。相木匠聽後,覺得事情不妙,想到莫端公這人雖說平日裡沉默寡言的,但也不是心胸狹隘想不開的人,怎麼可能突然的就上吊自殺了呢!於是相木匠連忙的通知三叔還有樊廚子過去,希望大家一同來分析莫端公的死因。
現在這事情只有莫端公的兒子兒媳婦和親家,還有相木匠三叔他們幾個人知道,外人並不知道情況,所以三叔回家後連三嬸和老太太都沒有告訴實情。大家初步分析後都覺得這事情確實有很多的疑點,但眼下總得把死者安排妥當,先下土再說其他的。於是大家商量好等莫端公的喪事結束後。便找個時間聚在一起好好的分析分析,把個來龍去脈仔細的盤查清楚。
莫端公家裡的人很多,他老人家躺在堂屋中間的木板上,一塊大的白布蒙蓋着全身。一個兒子、兒媳婦、幾個女兒女婿還有好幾個孫子外孫都跪在靈堂前,三個徒弟也跪在後面,就連老鄰居姚奶奶,也擠了幾顆眼淚水出來傷心一下。這莫端公老伴死得早,一個人把幾個孩子拖扯大很不容易,對徒弟也上心,所以孩子們都哭得很傷心。我們敬完香後便圍着桌子吃飯,這樣的場合稱之爲白喜事,在我們老家的地方又稱爲“打喪火”。
想想莫端公一輩子超度別人,現在也終於輪到別人來超度他了。這人啊,古人說得好:“一生爭是非,突然爲灰燼!”真是沒有什麼意思。你看莫端公,前不久還在給趙矮子開路扎花圈操辦喪事,如今趙矮子的屍體都還沒有腐爛,現在自己又輪到別人來操辦了。明天的事情,簡直就是一本書,只有等翻開了才知道寫的什麼故事!
賴端公帶着狗子,還有一位莫端公的小徒弟,我不知道名字的,三人一起負責師傅的喪事。三叔忙着給莫端公尋墓穴,相木匠當着知客師,接待着來人,樊廚子在廚房裡忙着打點伙食,他的傷口已經完全的痊癒。
半下午的時候,老姑婆和三嬸也過來敬香,莫端公和三叔關係好,平日裡兩家常有來往,有些交情。上完香後三嬸便回去了,小不點猜猜在家裡睡覺,三嬸不放心他。老太太剛一上完香,姚奶奶和村裡的老太太便把她拉了過去,幾個沒牙齒的癟嘴老太便開始閒扯起來。我無意聽到這些老太太在談論我,有人在問老姑婆我結婚沒有,又說哪家的閨女還不錯,要不要介紹一下……我在旁邊裝着沒有聽到,但耳根卻不自覺的紅了,於是連忙走到一邊去,看賴端公他們扎花圈。
吃完晚飯後,老太太怕天黑了回去不方便,於是和她的這些老姐妹們道別,起身要回去。我也不想留在這裡,呆久了覺得厭煩,主要是和這些人沒有多少的共同語言。中老年女人們嘴巴最是碎的厲害,逮着你盡是個人的私事問個半天。我正愁找不到藉口逃脫,於是便陪着老太太回到了家裡。
三叔很晚纔回來,我都正準備上樓去睡覺了,他說今天晚上要開路,莫家的子孫們要守靈,恐怕要忙活一晚上。這一晚上我都沒有睡好,不斷的想着最近發生的事情。接連不斷的死人,離奇的種種事情,該不會是巧合吧?我在心裡反問着自己。惱火的手背也是煩人,幾個舊傷口如同變成了爛瘡,沒完沒了的癢痛,讓人心煩得很。
莫端公的死,讓三叔他們這些人很受打擊,個個都變得沉默寡言的。昨天三叔回來看到老太太在用馬勃給我敷傷口,於是對我說他們不久可能要上伏龍山去辦點事情,就順便帶我上去,找那姚老道幫我醫治一下。
早上起來的時候,我感到頭很暈沉,四肢無力有些痠痛,看來是昨天晚上受了風寒感冒了。三叔在樓下菜園裡澆灌蔬菜,我想到了昨天半夜做的那個怪夢,仔細的回憶起來——我恍惚的記得我夢到自己一個人在坍塌的老房子邊上行走,正當我站在廢墟邊上徘徊的時候,瓦礫中突然響起了嘩嘩的聲音。我一看,只見祖父掀開了木頭和瓦片,他滿臉是血,正在努力的掙扎出來。我嚇了一大跳,連忙過去拉他,剛抓住他的手,突然發現這個人並不是祖父,一個面目猙獰的男人使勁的把我往廢墟里面拖……
一想到這個夢,我又仔細的想了一遍頭次在土室裡發生的事情。“該不會有什麼不對勁吧?我要不要說給三叔聽呢!”我一個人在陽臺上想了很久,還是決定告訴三叔。老太太在廚房內準備早餐,三嬸一大早抱着猜猜去他奶奶家了,猜猜的奶奶想他得厲害,昨天捎來口信喊三嬸抱過去讓她帶上幾天。
洗完臉,我出門來到菜園邊上,給三叔打完招呼後就把昨天晚上做的怪夢告訴了他。他聽後笑了笑說不就是個夢,喊我不要擔心,說夢到死人看來是又要下雨了,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我遲疑了一會,於是把我在去土室的經過原原本本的告訴了三叔。他聽後佇立在菜地裡,皺着眉頭沉默起來。直到老太太喊我們吃飯的時候他才拍了拍我的肩膀,說沒什麼可害怕的,一切有他在,他會仔細的調查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