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上有什麼呢?其實一眼望過去,什麼都看不到,只是這樣的天氣,怎麼會好端端的掉一片綠葉下來呢?方纔分明就是有人用內力將這樹葉削下去的,而歌城有這樣內力的人不多,沈墨濃算一個。
想及此,公子玉簫佯裝口渴,便說要進屋喝口茶,其他人也沒多想,公子玉簫進了房間,擡首,便看到沈墨濃自揭開的幾片瓦片中露出一張臉來,公子玉簫淺笑着搖搖頭,旋即便如燕般輕巧的上樑,然後悄無聲息自那幾片瓦片中越出去。
兩人對視一眼,便一同飛身而下,飛到後院,尋了一處無人的假山,這才雙雙停下來。公子玉簫望着一臉挫敗的沈墨濃,他微微揚眉,一雙鳳眸中滿是戲謔的流光,聲音帶了幾分幸災樂禍道:“事情我們都知道了,只是如今,你不在家中陪小魚兒,收拾你那爛攤子,怎麼賊兮兮的跑到我這兒來了?”
沈墨濃知道他雖然語氣中滿是調侃,但也是關心自己的,遂也不與其多計較,只是有些精神不濟道:“我不想回家。”
公子玉簫微微蹙眉,有些意外的望向他,但見他臉色青灰,一雙原本溫潤有神的眸子此時黑若深潭,卻空洞無光,想起小魚兒臨走前對那張管家許下的保證,公子玉簫再笑不出來,語氣沉重道:“莫不是……小魚兒真要讓你納妾?”
沈墨濃的面色立時垮了下來,他硬擠出一個笑容,有幾分自嘲道:“看來你們都知道了。”
公子玉簫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也別太往心裡去,她性子單純,人又善良,那老管家又說的甚是悽慘可憐,也難怪她生起同情之心。”
“縱然是同情,她也不該把我往別人那裡送吧?”沈墨濃沒好氣道,他攥緊了拳頭,單薄的身子無助的倚靠在長滿青藤的假石上,加之他此時身着白衣,面色慘灰,遠遠看去竟如鬼魅一般驚悚。
公子玉簫見他着實動了真怒,又是滿面委屈,不由微微嘆息,亦靠在假石上,偏過臉一本正經道:“你明知道她不懂事,若爲這事與她動怒,豈不是正上了那個女人的當?現下最重要的,是解決那個女人。”
沈墨濃想起張依依,他的眉間瞬間堆起一道溝壑,一雙原本灰暗的眸子也是瞬間跳動着慍怒的火光,他緊咬牙關,冷聲道:“若不是因爲小魚兒護着,我定要她顏面掃地,跪着爬出我沈家大門!”
公子玉簫知道他從來不是睚眥必報之人,更不會與一介女子計較,但是他們二人都是極其愛妻寵妻之人,如果有人試圖要傷害他們的娘子,想要在他們之間插上一腳,那麼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他們都絕不會手軟。
只可惜,小魚兒不是顧天瑜,她在這種事情上那般遲鈍,竟一心一意想讓那個女人成爲沈家的一份子。而且,看沈墨濃的模樣,公子玉簫也知道,小魚兒這次是有多麼的堅持。
“其實天瑜也有些生氣……所以小魚兒臨走之前,她忍不住說了重話,便是要小魚兒自己思量,誰知……”公子玉簫見好兄弟這般難過,也再提不起興致開什麼玩笑,而是同樣面色凝重。
沈墨濃頗爲無奈的揚了揚眉道:“她竟然不顧我的阻攔,將那女人帶回了府上,說我不要的人,她要。”
公子玉簫這次是真的感到意外了,他望着滿面愁苦的沈墨濃,語氣有幾分瞭然道:“所以你便賭氣跑出來了?”
沈墨濃神色略有些尷尬,他摸了摸鼻子,賭氣道:“我不想回去,至少最近不想回去,我倒要看看那個女人要在府上待多久,看看小魚兒是不是還要和她義結金蘭!”
公子玉簫有幾分好笑的望着他,似笑非笑道:“你是說,你沈墨濃,堂堂安寧王,竟然要爲了逃避納妾的問題,決定離家出走?”他強忍住笑意,告訴自己人家沈墨濃現在小心肝還疼着呢,如果他笑了就太壞了。
只可惜,他的脣瓣還是忍不住微微上揚,惹得沈墨濃一陣無奈。
“我這次過來,便是要與你說這些,你山上的房子借我住一段時間吧,也不要透露我的行蹤,我去清靜清靜。”沈墨濃可沒心情再看公子玉簫那啼笑皆非的表情,加之怕顧天瑜發現他在,遂他直奔主題道。
公子玉簫想了想,凝眉道:“可是你當真要放任那個女人在你家?難道你不怕小魚兒被欺負?”
沈墨濃輕輕一笑,拍了拍公子玉簫的肩膀道:“不是還有你和天瑜麼,最近,就擺脫你們了。”說罷,他便轉身離開了。
公子玉簫望着他的背影,無奈的搖了搖頭,心道,沈墨濃這傢伙,什麼時候學會逃避了?不過想歸想,他也知道沈墨濃這實在是無奈之舉,只是不知道顧天瑜這次,要怎麼整那不知好歹的丫頭了。
這樣想着,他便回到了前院,此時顧天瑜已經等不及,來到了門口,遂她沒有發現他的異常,當她進門時,他已經“喝完茶”,繼續教忘兒他們習武了。
“玉簫,你過來一下。”顧天瑜秀眉輕蹙,苦着一張臉道,“我有話和你說。”此時,她身旁一個小廝正緩緩離開,那正是從沈家打探消息回來的人,公子玉簫的眸子在那人身上掃了一圈,思量着顧天瑜是不是已經知道沈墨濃離家出走的消息,面上卻不動聲色道:“有什麼消息麼?”
“娘,小舅舅怎麼樣了?”練拳連累了的小不點豆豆,趕忙一臉關切的湊了過來,他的身邊,寶寶也眨巴着一雙大眼睛,露出關切的神情。
顧天瑜摸了摸豆豆的腦袋,笑道:“沒什麼事兒,你們放心吧,你們先歇一會兒,這幾天先跟着娘學學練字背詩,過幾日等你們小舅舅處理好家裡的事情,你們再過去,可好?”
今早,顧天瑜已經將他們的先生辭了,誰知竟突然出了這事,她甚至都有些後悔隨了公子玉簫的意,讓沈墨濃做這三個孩子的老師了。
寶寶和豆豆聽說不用去沈府上課,一個個臉上都掛着笑容,卻礙於顧天瑜那並不好看的面色,都不敢多說什麼。
顧天瑜這便和公子玉簫去了正廳,一進正廳,她便拉下臉來,有些氣憤道:“你絕對不知道墨濃和小魚兒發生了什麼事情。”
公子玉簫一邊爲她斟茶,一邊溫言軟語安慰道:“怎麼了?氣成這幅模樣?”
顧天瑜接過茶,看了一眼此時面有憂色的公子玉簫,抿了抿脣,垂下眼簾嘆息一聲,然後擡眸,一雙滿是失望的丹鳳眸中帶了幾分自責,放下茶盅,她握着公子玉簫的手,喃喃道:“我今兒才明白,原來那次我做了何等荒唐的事情。”
“嗯?”饒是再聰明無雙,公子玉簫此時也有些糊塗了,他微微斂眉,上前抱起顧天瑜,自己做到太師椅上,讓她坐到他的大腿上,一邊爲她理着額前細發,一邊柔聲道:“好端端的怎麼說這些?你哪有做什麼荒唐的事情?”
顧天瑜乖巧的窩在他的懷中,雙手摟着他的脖頸,搖搖頭道:“不……我還記得那時候我讓你納妾,雖然只是和你慪氣,卻沒有想過你的感受。如今看到小魚兒做出這樣荒唐的舉動,我才明白,你當初對我該是多麼失望。”
公子玉簫微微一愣,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顧天瑜是想起多年前他們爭吵的那件事情了,那時候她以爲他看上自家那奉茶的丫鬟了,那丫鬟又耍着小聰明,想烏鴉變鳳凰,她便說要人家給他做個通房丫鬟,氣的他七竅生煙,險些將整個書房給砸了。
時隔這麼多年,沒想到顧天瑜還記得,甚至還在深深的自責。公子玉簫有些想笑,卻是欣慰的笑,他吻了吻她的額頭,安慰道:“小傻瓜,你那時不是賭氣麼?若我真的遂了你得意娶了那丫頭,你還不把我給撕了?而且,也怪我誤會了你,怪我小肚雞腸,自作聰明,才惹得你做了那事,所以,我不怪你,你也莫要放在心上,畢竟都那麼多年了……”
顧天瑜輕輕頷首,咬脣道:“嗯……你不用擔心我,我不是還介懷,只是想起來那時候的你,便覺得如今的表哥定也傷心極了。你知道麼?小魚兒竟然不顧他的反對,將那個女孩帶回了府上,還說什麼要讓她做自己的貼身丫鬟,那不就意味着,墨濃要每日都對着那人?她就不怕有一日墨濃真的移情別戀,不要她了?”
“你別擔心,墨濃不是這樣的人。”公子玉簫繼續柔聲安慰道。
顧天瑜冷哼一聲,咬脣道:“他的確不是那樣的人,可是如果小魚兒這麼執迷不悟,惹急了他,做些錯事也是追悔莫及的,可憐小魚兒一點不自知,竟真把自己當成聖母瑪麗蘇了!以後乾脆給她起名叫蘇姑娘得了!”
“什麼?”公子玉簫面對她說出來的新詞,忍不住好奇道。
顧天瑜哪有心思解釋,她只是繼續生着悶氣,怨憤道:“如今表哥也出去了,小廝說不知道他要去哪裡,只知道如今沈家的氣氛十分沉重,今早舅母還被那人給氣暈了,小魚兒又向着她,你說她不是找不痛快麼?”
公子玉簫見顧天瑜氣不打一處來,忙拍着她的背爲她順氣,笑眯眯道:“沒關係,小魚兒不懂事,我們便教她懂事,讓她不再這麼愚笨,不就好了?”
顧天瑜望着此時面上帶笑的公子玉簫,沉默片刻,然後微微頷首,獎勵的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柔聲道:“你說的對,我真是被氣糊塗了,下午我便過去沈府,好好勸勸她。”
公子玉簫搖搖頭,淺笑道:“還是等一等吧,他們都需要時間冷靜一下。”說這話時,他的眼底帶了幾分不懷好意的流光。
顧天瑜並不知道他打得什麼鬼主意,遂微微頷首道:“你說的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