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府上,今夜,依舊燈火通明。前廳內,一襲清水色百褶長裙的顧天瑜懶懶倚在案几前,一手撐着額頭,一手百無聊賴的摩挲着杯蓋,她微微垂眸,濃密的睫毛掩住眼底的情緒,看似好似什麼也沒想,又好似藏着太多的秘密。
她的身旁,一身淺黃長袍的公子玉簫一邊漫不經心的品着茶,一邊目不轉睛的盯着自家的美嬌娘看,直看到她臉上慢慢爬上一抹紅暈,他的薄脣才微微揚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他款款將茶盅放下,一手輕輕拍拍她的手腕,柔聲道:“不要再多想了。”
顧天瑜微微擡眸,秀眉輕蹙,一雙美眸中滿是愁悶,她搖搖頭,頗有些無奈道:“你說墨濃他究竟會去哪裡?難道他都不擔心小魚兒的麼?”
公子玉簫清淺一笑,狹長的鳳眸中帶着如水般溫和的情緒,悠悠道:“他素來是個有分寸的人,這次怕是真的被小魚兒給氣到了,否則也不會這麼多日都不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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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我都知道,可是逃避哪裡能解決問題?而且你一直不讓我去沈府,害得我有一肚子的話,都不知道該怎麼和小魚兒說。”顧天瑜一邊抱怨着,一邊將手抽回,看起來有種怪罪公子玉簫的感覺。
公子玉簫微微揚了揚眉,有些好笑道:“是爲夫錯了,爲夫知道你有很多辦法,能讓那個張依依灰溜溜的離開沈家,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小魚兒如今的樣子已經很讓人擔憂,若是再受點刺激,怕是更要傷心欲絕了。”
顧天瑜沒有說話,因爲她知道,公子玉簫說的一點也不錯。如果是別的女人,她一定會上去狠狠將其罵的狗血淋頭,可是對方是小魚兒,是她虧欠的女子,是本生就與別人不同的女子。
而她,需要成長,需要明白很多事情。雖然很殘酷,但顧天瑜覺得,若他們再放任她像個溫室裡的花朵一般,不問世事,不懂明辨是非,那麼,日後她與沈墨濃肯定還會有更多的問題。
“想什麼呢?”公子玉簫見顧天瑜垂眸不語,似在思量着什麼,不由好奇道。
顧天瑜搖搖頭,秀眉輕蹙,緩緩擡眸,她目光復雜的望着公子玉簫道:“如果我對小魚兒做一些殘忍的事情,你們會怪我嗎?”
公子玉簫微微一愣,旋即寵溺的笑了笑,他將她攬入懷中,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鼻頭,笑呵呵道:“別人我不知道,但是我永遠不會怪你,因爲無論你做什麼都是對的,你也要相信自己,你做的所有事情,都有讓別人信服的理由。”
顧天瑜感動的擡首望着他,四目相對,他們的眼眸中只有彼此,而他眼眸中的深情幾乎要將她給融化掉了,她緊緊擁緊他,踮起腳尖在他的脣瓣上印上一個吻,他的眸中立時帶了火,剛準備狠狠回吻她,便聽到某外來戶很不合時宜的“咳咳咳”起來。
顧天瑜面色爆紅,立時將公子玉簫推出多遠,公子玉簫怨念的望着自家娘子,都過了這麼多年了,她還這麼羞澀,這是要鬧哪般啊?
只是他那麼疼愛自己的嬌妻,怎麼會怪她呢?遂他把惡狠狠的目光對準了那不速之客——此時正抱着劍一臉恬不知恥正大光明看着別人你儂我儂的燕小六。
燕小六笑眯眯的望着這位慍怒的姐夫,沒臉沒皮的說道:“不好意思,剛剛嗓子有些不舒服來着,你們繼續,不用管我。”
顧天瑜白了他一眼,用玉手扇着風,咬脣道:“這天也太熱了!”
“是挺熱的。”公子玉簫沒好氣的接到,然後拉着她的玉手坐下,又對還站在門口看戲的燕小六道:“還不進來?”
燕小六“嘿嘿”一笑,便跨過門檻,挨着顧天瑜旁邊那張太師椅坐下了,顧天瑜此時已經恢復了神色,正在爲他斟茶,見他依舊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她微微斂眉,語重心長道:“看看你,都多大了還總這樣嬉皮笑臉的?白姑娘可已經長成大姑娘了,你再不去提親,指不定她就被別人搶走了。”
燕小六面色一紅,神色中有些不自在,他別過臉去,一雙眸子中帶了幾分失落,嘴上卻滿不在乎道:“該是我的就是我的,不該是我的,我也懶得爭搶。”
“嗯?”顧天瑜不由有些奇怪,這幾年,燕小六果然與那老郎中家的女兒白小蝶互生情愫,可惜他也是個榆木腦袋,愣是不去點破,而白小蝶家裡提親的人越來越多,白小蝶爲了心愛的人,堅決不嫁,白郎中便來求顧天瑜,想讓她撮合撮合這二人。
顧天瑜聽到後,自然是高興地,她原以爲燕小六知道了白小蝶對他也有情的事情,會立時興奮的去人家提親,誰知他根本早就知道,甚至大言不慚道:“她跑不掉的,我還不想成家,再等等吧。”
也難怪他自信爆棚,事實上,白小蝶也是個癡情的,兩人雖然沒有點破,但這小子也花了不少心思,時不時的便去給那白郎中送點上好的茶葉,糕點,藥材,給白小蝶送些上好絲綢,金銀首飾。
這前前後後送的東西不計其數,都比得上旁人娶好幾房了,白郎中也將他當成了自家女婿,但他就是不急。他不急,顧天瑜自然也是不急的,她相信自家小六也是個認定了就一輩子的人,至於白小蝶,那丫頭的深情她可也是看在眼底的。
只是最近,好似白小蝶與燕小六之間有點不同尋常,只是她也看不出有什麼不尋常來,因爲她最近也忙的焦頭爛額,根本無暇顧及這些。
現下,聽燕小六好端端說這麼一句,顧天瑜卻再不能無動於衷了,她斂眉追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以前我這麼說你時,你不是都說她跑不了麼?”
燕小六有些煩躁的抖着大腿,他一邊理着衣襟一邊漫不經心的朝外面看去,故作自然的轉移話題道:“我那三個可愛的小外甥呢?怎麼沒見着人?”
顧天瑜眼底閃過一抹擔憂,她與公子玉簫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眼底讀出一種狐疑,旋即他們調開目光,她理了理衣袖,有些不悅道:“找不到表哥,我便又將那先生給請了回來。”
燕小六聽出她言語中的不悅,不由有些擔憂,轉過臉去,他忙乖巧道:“姐姐,你生氣啦?”
顧天瑜搖搖頭,擠出一個涼涼的笑意,淡淡道:“沒有,只是在擔心他們而已,本來想讓你幫忙的,現在想想,興許你也有自己要忙的事情,這事兒便作罷吧。”
燕小六忙道:“怎麼可以?我說過會幫你的,姐姐……你這是要拋棄小六了麼?”他可憐兮兮的望着顧天瑜,知道她在氣他方纔那種態度,可是他心裡也苦,姐姐又忙,他不願意拿自己的事情煩擾她,更不希望她覺得他是個沒用的,連自己的感情都處理不好的人。
顧天瑜本就沒想爲難燕小六,她只是爲他擔心罷了,現下看他這番無辜的模樣,她立時不忍心,柔聲道:“說什麼呢,我只是怕耽誤你的事情而已。”
“姐姐的事情便是我燕小六最重要的事情,姐姐,您要是不要我幫忙,纔是耽誤我呢。”燕小六繼續撒嬌道。這些年,他的性子越發的小孩子氣了,當然,這只是在顧天瑜面前,她就像個母親一個,將他自小便失去的那份真情補充的完整,也將他寵得像個小孩子。
顧天瑜微微頷首,笑着說道:“我們小六總是這麼懂事。”
“難道爲夫不懂事麼?”這時候,被冷落的公子玉簫有些不滿的咕噥道,順勢還牽了她的玉手,似是在宣告主權一般。
燕小六沒好氣的哼了一聲,白了公子玉簫一眼,心道,你這隻騷狐狸,姐姐的牀都被你給霸佔了,你還想讓姐姐只誇你一個人,只對你一個人好,真是隻又騷又自私的臭狐狸。
顧天瑜嬌嗔的掃了公子玉簫一眼,抽回手淺笑道:“別鬧。”那語氣中嬌憨女子的柔情在這一刻表現的淋漓盡致,公子玉簫心滿意足的看着她的美眸帶了一分嫵媚的嗔怪,而一旁的燕小六覺得自己好似被一陣陰風包裹着,好冷。
顧天瑜轉過臉來,一本正經的望着燕小六道:“既然如此,我們便說正緊事吧,沈府的情況你應該知道了,所以這一次也該你出馬了。”
燕小六微微頷首,於是,他們兩人便開始商討起計劃來,而公子玉簫在一邊始終雲淡風輕的品着茶,他看似漫不經心,但卻將他們兩人的話一字不落的聽得完全,他的心中早就在思量着,該什麼時候將這事兒告訴那躲在山上的沈墨濃,讓這傢伙再在山上呆幾天,否則他鐵定連晚上都等不了,便會屁顛屁顛回家去了。
……
沈府,一連幾日,門前都冷冷清清的,和那門內的景象如出一轍。小魚兒窩在榻上發着呆,清和清雪陪在她的身邊,也各自苦悶着。桌前,已經“完全恢復”的張依依一邊品着上好的洞庭山碧螺春,一邊一臉擔憂道:“姐姐,你也莫要太擔心了,王爺他武功高強,若真有人要對他不利,也一定討不得便宜。”
清和和清雪對視一眼,均對這不速之客怒目相視,清和冷哼一聲,高揚起下巴,一臉驕傲道:“那當然了,爹爹最厲害的。”
他們雖然也聰明,但畢竟不如顧天瑜家那兩個孩子那般古靈精怪,遂這三天在張依依那裡也沒有討得了好處,因爲只要他們開口,小魚兒就會怪他們不懂事,他們不想孃親不開心,遂只好乖乖的不怎麼說話。
張依依淺笑着起身,來到榻前,她摸着兩個孩子的發頂心,柔聲道:“你們真是可愛,姐姐我好羨慕你,有這麼兩個貼心的小棉襖。”
小魚兒看着這兩個孩子,總算有了些笑顏。
這時,小青端着水果盤子走了進來,她白了張依依一眼,然後衝小魚兒道:“王妃,燕少來看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