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個時辰之後,任逍遙和丹丘生這才恢復了大半內力。兩人先後從入定中醒來,對視一眼,臉上神情都有些慎重。
任逍遙嘆道:“當年師父曾說過,我派武功極是玄妙,其中精要都在太玄圖解。然而數十年前,江湖上發生一件大事,那就是俠客島之變,太玄圖解從此不知下落。我派武學也就從此沒落,幾代掌門都未能練到大成境界。”
“師弟,你還在懷疑我得到太玄圖解麼?”丹丘生神色平靜地問。
“適才我與師兄聯手,壓制我這徒兒的冰寒之毒,就已經知道太玄圖解不在師兄手中了。”任逍遙搖了搖頭,又道:“以前我也曾懷疑,師父找到了太玄圖解,後來傳給了你。但自從當年與武盟那一場惡仗,我就已明白了,太玄圖解不可能在師父手上。不然的話,如果師父武功大成,又豈能被武盟的車輪戰術耗盡了功力?”
丹丘生聽了,點頭道:“你說的不錯,這也是師父當年的一件大憾事。”
任逍遙向坐在不遠處打坐調息的石不琢看了一眼,心中憂喜半參。喜的是總算是救回了這個新收徒弟的一條命,憂的是他入門太晚,就算自己傾盡所有,將本派武學盡數傳授,短時間內,他又能領悟多少武學精䯟呢?
他想到這裡,站起身來,倒背雙手,向山谷頂端看去,沉吟不語。
“師弟,你是否在擔心下一次與西域各大門派的會武之期?”丹丘生問道。
“這些年來,我一直在尋找本門的武學典籍太玄圖解,卻一直沒有半點眉目。與西域武盟的十年之約,又快要到來。中原武林之中,因爲禁武令的緣故,沒有了天階高手。以你我現在的武功修爲,只怕難有勝算。”任逍遙憂心忡忡地道。
丹丘生聽了,不由得沉默良久,嘆道:“上一次武盟會同西域三十六路武者前來中原,逼迫江南武林門派加入武盟。若不是師父挺身而出,率南冥派與武盟約戰十局,恐怕這裡早就是武盟的天下了。只可惜,那一戰之後,師父雖力勝七局,但卻油盡燈枯,當時只是強自支撐而已。誰也沒想到,三天之後,師父竟然仙逝。而南冥派也因此分崩離析。”
“南冥派雖然已不復當年盛況,但師叔綠衣客所創立的玉璧宮還在,雖說隱於南彊,但在武林中的勢力非同小可。若能讓玉璧宮出面,號令大江以南的武林各派,應對三年後的會盟,當能力挽狂瀾,使中原武林不致於成爲武盟的附庸。”任逍遙想起師父,雖然心中悲痛,但卻仍是以江南武林爲念,想出應對武盟霸凌天下之計。
“當年江湖之中有一句話,叫做南有綠衣客,北有青萍末,算是當年的絕代雙雄。不過,似乎這位師叔早就從南冥派中破門而出,就連師父去世這樣的大事,師叔也不曾派人前來弔唁。只怕想要玉璧宮這樣的隱世門派與武盟對抗,極是不易!”丹丘生沉吟道。
任逍遙說道:“師父仙逝之後,未曾指定接任掌門之人,以致我南冥派的弟子盡皆散去。但唯有你我二人,在師父臨終前獲得親口相傳的心法口訣。此事南冥派叛門而出的弟子們都知道,師兄你也不必隱瞞。”
丹丘生向任逍遙注視片刻,神情肅然,過了良久,這才說道:“其實這事並不是秘密!只不過師父有遺命,不到機緣巧合的時候,南冥派的秘傳心法不能輕易顯露於世。師弟,你現在說出此事,不知有何打算?”
任逍遙道:“我想請師兄將你心中所學,傳授給此子。將來南冥派也好有一個完整的傳承!”
“雖說我們是同門,但這小子只是你的徒弟而已。”丹丘生搖了搖頭。
任逍遙道:“師兄,想必你也知道,我二人所學,一個偏於陰柔,一個偏於陽剛。皆因我們修練的內力有所不同,故此不能兼顧。師父也曾說過,若是我派傳人當中,將來能有兼顧冰寒烈火內氣者,一旦融會貫通,做到剛柔並濟,修爲之高必定不可限量!”
丹丘生聽了,不禁有些意動,說道:“這小子無意之中,服用了寒冰烈火兩種異酒而不死,倒是有了剛柔兼濟的基礎。看起來師弟你的運氣不錯,老來收徒,竟然有這般奇遇。”
任逍遙躬身行禮道:“我的徒弟,亦是你的師侄,而且可能也是我南冥派的未來希望所在。還望師兄成全!”
丹丘生看了看自己因爲墜崖後摔斷的雙腿,多年過去,再無治癒的可能。想要收徒只怕已是大爲不易了。於是搖頭嘆道:
“這樣說來,這個小子,可能會是咱們師門當中,碩果僅存的唯一傳人了?”
任逍遙道:“極有可能如此。”
丹丘生向石不琢看了一眼,似是下了決心。向他一招手,道:“小子,你過來,我瞧瞧你的根基如何?”
石不琢心中猶豫,不知該不該過去。忽然之間,丹丘生長袖卷出,纏在石不琢腰間,別看他長袖破破爛爛,但內力運使之下,卻是挺直如矢。
石不琢吃了一驚,身子已騰雲駕霧般飛起。不由自主翻了幾個跟斗,頭下腳下直摔下來。若是腦袋撞到地上,還不腦袋迸裂而死?
他驚呼大叫,將要落地之時,丹丘生長袖又再飄至,在他腳上一扯,他身子又硬生生翻轉來,卻是雙腳穩穩落地。
丹丘生嘆道:“任師弟,你武功也還罷了,就是教徒弟的本事差了些。除了有一絲絲的氣機之外,這小子簡直毫無根基。”
話未說完,石不琢啊的一聲,往後跌倒,摔個四仰八叉。原來丹丘生的內力尚未散去,石不琢雖然落地,卻不知卸勁之法,不能化解那股力道,片刻之後,便即站立不穩。
任逍遙道:“這小子我是前幾天才收的,根本沒時間練功。師兄,你若有心,就代勞了吧,哈哈。”
丹丘生看着石不琢,也有一些心動,於是說道:“此子資質倒也不錯,若是得我真傳,將來的成就未可限量。只不過,老夫的內功心法不傳外人。你須得拜我爲師,才能傳你功夫。”
石不琢猶豫道:“但我已拜過師了……”
丹丘生道:“無妨,南冥派中,也沒說不許拜兩個同門爲師。你小子運氣不差,就讓你破個例吧。”
石不琢見任逍遙微微點頭,心想師父他既讓自己拜師伯爲師師,那就拜好了。當即跪倒磕頭。
丹丘生笑道:“很好,南冥派的功夫,只能用深不可測來形容。短時間內,你也不能學得太多。只好先傳你入門心法,看你將來的造化罷了。”
石不琢道:“多謝師父成全。”
丹丘生道:“聽好了,我傳你本門心法。你須得記熟了,一字不能錯。”
當下說道:“本派武功,以積蓄內力爲第一要義。內力既厚,天下武功無不爲我所用。是故內力爲體,招式爲用。且應敵之時,因眼之活動,而勇氣自滿,動作亦速。敵人圖我之意,先已瞭然於胸。察敵眼光之注視,與吾身相觸之靈覺,敵方意向,我無不知,我得而從之制之矣……”
丹丘生所傳的入門心法約千字,博大精深,也非石不琢一時所能領悟。還好他記性甚佳,一字字地記來,兩三遍就已記得一字不差。
丹丘生面露欣慰,點頭道:“瞧你不出,確是塊學武的好料。只要記得總綱,以後的武功千變萬化,都不離其宗。”
既傳過心法,便教他打坐吐納之法。丹丘生的功法偏於陽剛,跟任逍遙所學截然不同。這也是南冥派武功的弊端,入門弟子,只能依照自己適合修練的功法,選擇陽剛或是陰柔。雖然也能成爲一流高手,但卻離傳說中的宗師境相差甚遠。
石不琢誤飲寒冰酒,又被迫服用烈火釀,經脈之中,已經有所適應。再修練兩種不同的內功心法,就算有一些衝突,也不可能有兩種烈酒所含的巨毒來得強烈。
任逍遙在旁看着,一開始有些擔心,但隨着石不琢運行功法口訣,並無明顯不適,不由得暗自點頭,知道這一次算是賭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