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不琢這一打坐練功,竟然就是一整夜。
次日清晨,老叫化替石不琢搭了搭脈,從他脈象之中,知道他體內竟然有了氣機。不由得心中一喜,看樣子自己選的這個弟子,果然是塊好料。
只不過,如果不能替他化解寒冰酒的毒性,究竟是難以保住他的性命。
老叫化其實已經想了一夜,有了決斷。
石不琢從打坐中醒來,見老叫化沉吟不語,心中憂傷,問道:“師父,是不是我練了功夫,就不會中毒而死了?”
老叫化嘆了口氣,說道:“爲師思前想後,如果要救你一命,只有一個法子。不過,在此之前,你須得答應爲師一件事,否則的話,爲師也救不得你。”
“太好了!我不用死了!”石不琢大喜道,“師父有什麼事儘管吩咐,徒兒自當遵從就是。”
“那好,本來爲師是想再過幾年,再正式收你爲徒。但因爲你誤飲了寒冰酒,如果不提前讓你正爲正式弟子,只怕你性命不保。無奈之下,只好破例了。”老叫化搖頭苦笑道。
石不琢一聽卻是大喜,笑道:“太好了,師父,你真是一個大好人!這樣說來,我現在不是記名弟子了,而是你的正式徒弟了吧?”
老叫化正色道:“不錯,入我門中,福禍難知。不琢,你想好了沒有?”
“我沒什麼好想的!師父,請受徒兒一拜!”石不琢說着,在窩棚中跪下,倒地就拜。
“很好,從現在起,你就是我南冥派的第三代親傳弟子了。你須得記住,入我南冥派,要爲本派的傳承付出一切,哪怕是生命做爲代價,也是在所不惜!”老叫化凜然說道。
“弟子謹遵師父教誨!”石不琢朗聲應道。
“你記住了,爲師名叫任逍遙,你入我門中,是南冥派的三代弟子。南冥派弟子本來不少,可惜大都已背叛師門,就連我南冥派的名頭,也成爲武林中的禁忌。所以,你成爲我門中弟子之後,將來必然會受到那些武林人士的敵視甚至追殺,是福是禍,真的是說不清楚。”任逍遙倒背雙手,雖然身上衣服頗爲破舊,仍是叫化子的行頭,但他的身形卻如亭峙嶽立,自有一種笑傲江湖的風骨。
“師父,徒兒學武,只爲了將來長大了不受人欺負。如果有人想要殺我,我就算是死,也要跟他們拼個你死我活!”石不琢昂然說道。
“不錯,你這小子,很是對我的胃口。其實我在鎮江城中,一直在尋訪我南冥派的傳人。有一天,我看到了你。當時有幾個混混欺負你們,吃餅不給錢,還砸你們的攤子。你拼了命跟那幾個混混廝打,有一股子衝勁!而且你對你的義母也極是孝順。這正是爲師要找的人啊!”任逍遙微微頷首,將爲何收徒的緣故說了出來。
石不琢這才知道,原來老叫化,不對,是任逍遙早已觀察他很久了。昨天在路上故意乞討,要他的煎魚,也是一種試探而已。如果自己稍有自私的念頭,不肯施捨,這師徒之緣自然也就錯過了。
任逍遙決定收石不琢爲正式弟子,同時還是南冥派唯一傳人,當然也就不能不特別上心了。
他取出一百兩銀子,讓石不琢拿回家做爲安家之費。道:“爲救你性命,今日起,你跟我去一個地方。這一去,不知何時才能回來。甚至再也回不來了。”
石不琢呆了一呆,過了良久,這才明白過來。但他還是咬牙說道:“弟子明白。”
任逍遙讓石不琢回了一趟家,把銀子給養母莫採蓮留下,並央求鄰里幫忙照顧一二。又去胡學書館辭行,只說是有事遠行,可能十天半月纔回。
將這些瑣事安排妥當,石不琢這纔回到城外那片樹林,任逍遙早已收拾好了,帶着他上了路。
兩人到了一個市集,任逍遙僱了一輛馬車,吩咐趕車的車把式往茅山方向前行。
茅山離鎮江雖不甚遠,路上也用了兩天的時間,這纔來到了山腳下。
任逍遙給了車錢,打發了車把式,帶着石不琢直往茅山的主峰大茅峰而去。山勢連綿,遠處但見二茅峰、三茅峰蜿蜒不絕,與主峰起伏相映,顯得氣勢不凡。
山中有許多道觀,但任逍遙卻都避而不進,只往無人處而行。
他見石不琢臉色漸漸蒼白,手足冰冷,知道寒毒漸漸壓制不住了,不禁暗自憂急。
一路上石不琢勉力跟在任逍遙身後,翻身越嶺,越來越是吃力。他練武不過一兩天,沒有什麼根基,再加上寒毒將要發作,更是全身乏力。
在山中走了半天,太陽漸漸偏西了。任逍遙帶着石不琢到了一處懸崖邊上,四處張望,似乎也拿不準方向了。
“怪事,我記得就是這裡。唉,畢竟這麼些年過去,我記錯了也說不定。”任逍遙站在崖邊,喟然長嘆。
“師父,你帶我來這來,是要找可以醫治我的高人嗎?”石不琢猜測道。
“高人倒是高人,不過他也治不了你受中的寒毒。”任逍遙嘆道。
“啊,那我豈不是還是沒救了?”石不琢心中一陣失望,不禁爲之氣妥。他一路竭盡全力來到這裡,全是憑藉着一股求生的念頭,這才支撐得住。沒想到到了山頂,從師父嘴裡,卻得知生死猶未可知,這一份失落非同小可。
他身子搖了一搖,恰在此時一陣山風吹來,風勢極是強勁。他不由得腳下一滑,大叫一聲,登時向懸崖下面跌落下去。
任逍遙吃了一驚,急忙伸手一拉,卻帶着他也向那懸崖滑了下去。
那道山坡極是陡峭,毫無留手之處。兩人一前一後,順着山溝直望下面深谷中滑去,幾乎有如平空摔落一般,要多快有多快,轉眼之間,就已在深谷之中。
忽然前面有片凸起的岩石,任逍遙牢牢抓住石不琢的手臂,伸腳在那塊岩石上一撐,全身力道都在腳上,立時將下墜之力減去大半。只是這股力道太過巨大,那塊岩石竟然一晃,石下泥土四散,不斷滑落谷底。
任逍遙嘿的一聲,將石不琢身子從懸空處硬生生扯了回來。石不琢感到手臂似乎就要被扯斷一般,痛得大聲慘叫。
忽然那塊岩石竟又一滑,跟着向深谷中落去。任逍遙拉住石不琢身子,再不放手,雙腳猛地使出千斤墜功夫,雖然仍是止不住下滑之勢,但顯然平緩得多了。
石不琢心中害怕,不敢睜眼看下面的深谷。幸而任逍遙武功絕頂,這才能在極滑的坡壁上留得住身形,不然一旦失足摔空,必定是粉身碎骨、萬劫不復了。
又下滑了多時,已看到谷底的溝壑碎石,草木藤蘿。離地還有一丈,任逍遙忽然揮掌向地面拍去,一股巨大的反彈之力,將他和石不琢的身子也託得轉了半個圈子,然後這才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