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不琢又驚又喜,只不過也還是半信半疑,道:“那個……嘿嘿,咱們都被鐐銬鎖住,卻有些不大穩便。”
任逍遙哈哈一笑,站起身來,用手提着鐵煉,道:“這有什麼用,也敢攔得住老夫?”邁步上前,伸手在鐵柵欄上一扳,立時扳開一個口子,身子便鑽了出去。
石不琢大喜,也跟在他身後。出了牢房。任逍遙大步來到囚室亮燈處,喝道:“老夫在這呆膩了,想出去走走,快給老子開鎖!”
那衙差嚇了一跳,忙顫手顫腳去找鑰匙,陪笑道:“任大爺,您老人家可以出去,不過那小子卻不大方便……”
任逍遙眼一瞪,喝道:“老夫說過的話,難道是放屁?叫你開就開,哪有那麼多廢話?”
那衙差顯然怕極了他,不敢再說,只得苦着臉,替任逍遙和石不琢開鎖。石不琢見了,心中大樂。以往他所見官府中人,在百姓面前,都是作威作福,誰知遇到惡人,還不是乖乖的像個孫子?看來在這世上,當個強人,纔是生存之道。
任逍遙鐐銬一除,全身上下甚是輕鬆,哈哈一笑,說道:“這些年來,你們這些孫子還算聽話,就饒你小子性命,後會無期,這就別過,哈哈!”
那衙差陪笑道:“是,是,大爺請。”
石不琢只看得又驚又喜,更是對任逍遙佩服之極。那衙差倒也知趣,忙去開了牢房大門。任逍遙大搖大擺,走出呆了多年的囚室,心情也頗爽快。石不琢沒料到會有這般奇遇,被人誤會,投入死牢,卻只呆了一晚,便又重獲自由。心中感慨不已,知道了這世間果然是強者才能生存,心中對任逍遙的強橫,不免嚮往不已。
兩人離開監牢,站在大街上,天邊已微吐魚肚白般的光茫。任逍遙向石不琢看了一眼,皺眉道:“你小子全身髒兮兮,就像叫化子。”
石不琢陪笑道:“師父,您老人家也好不到哪去……”
任逍遙一怔,笑道:“牢裡的差役怕了我,隔一兩天就給老子換衣服,只不過,頭臉什麼的,老子懶得洗……嘿嘿,走,老子帶你泡澡去。”石不琢聽到“泡澡”兩字,更是覺得身上癢得難受,忙道:“好啊,還是師父想得周全。不過現在這麼早,城裡的幾個澡堂子,只怕還沒開門……”
任逍遙卻道:“什麼澡堂子,誰去那種破地方?城裡最好的窖子,你說是那一家?”石不琢一怔,說道:“窖子?嗯,鎮江城最有名的,當然是百鳳樓。”任逍遙哈哈一笑,說道:“很好,就是百鳳樓。前面帶路,咱們逛窖子泡澡去!”
兩人來到百鳳樓前,街上空無一人,而百鳳樓的大門也還緊閉。石不琢正要敲門,任逍遙卻一掌隔空劈去,砰地一響,大門便被劈開,門閂斷爲兩截,落在地板上。
任逍遙大步入內,裡面廳堂中一張桌後,卻伏着一個龜公,正自睡覺,聞聲登時驚醒,叫道:“是誰?”
任逍遙道:“是你家大爺,快,叫人燒水,再叫幾個盤子亮點的姑娘過來,伺候大爺洗澡!”
那龜公只道來了貴客,暗自歡喜,只不過忽見進來的兩人身上衣着,竟然骯髒不堪,還道是眼花了,揉了揉眼睛,不由得更是訝異,道:“你……你們……”
任逍遙眼一瞪,道:“還不去叫人,囉嗦什麼?”
那龜公一呆之下,當真大聲叫人:“來人啊,有人搗亂……”任逍遙大怒,上前一步,捏住他脖子,一把將他提了起來。後堂中還有幾個守夜的雜役僕人,正歪三倒四在打旽,聽聲都忙衝了出來,卻見兩個叫化子站在堂中,一人手裡還提着那龜公的脖子,高高提起。
衆人大驚,忙提起板櫈諸物,就要打上前來。任逍遙一聲獰笑,手上使勁,喀地一聲,那龜公一聲悶哼,脖頸立被扭斷。任逍遙將他屍身拋下,喝道:“誰敢上前,這就是榜樣!”
衆雜役驚得呆了,慢慢放下板櫈木棍之類的物事,無人再敢近前。任逍遙道:“叫你們老鴇來,就說任大爺和石公子要洗澡,叫姑娘們來伺候。要是誰敢再瞎嚷嚷,老子一把火燒了這個鳥樓。”
衆雜役先是愣了片刻,隨即醒悟過來,急忙答應了,果然叫人的叫人,燒水的燒水,又有人端茶倒酒,請兩人到雅緻包房坐下。
不一會兒,百鳳樓的老鴇匆匆趕來,脂粉撲得多了,邊走邊往下落粉,進門就堆滿笑臉,大爺長大爺短的叫個不停。隨即又叫來六七個濃妝豔抹的姑娘,給二人挑選。
任逍遙哈哈大笑,拉過兩個模樣還算端正的姑娘來,說道:“很好,就這兩個小妞伏侍老子洗澡。乖徒兒,剩下的妞兒,你自個隨便挑啊。”石不琢陪笑道:“徒兒知道了。”
任逍遙擁了兩個姑娘,卻到後面房間洗澡去了。石不琢看着這些一臉假笑的妓女,心道:“這些女人,比起我的婷婷姐,那可差得遠啦。”只不過怕任逍遙疑心,只得還是挑了兩個。那老鴇心裡雖然用積數十年罵人的惡毒語言將“兩個強盜”罵了個夠,嘴上仍是千恩萬謝,帶着沒被挑上的姑娘下去了。
早有人將木桶提了來,又倒上熱水,加進鮮花、香料各物,然後退了出去。那兩個妓女,便恭恭敬敬地前來替石不琢寬衣解帶。石不琢平日雖然胡說八道,一付什麼都不在乎的模樣,但其實從來沒到過風月場所。當下臉漲得通紅,忙道:“這個,兩位姐姐,你們轉過身去,我自己來。”
那兩名妓女見他臉薄,頗爲訝異,互相看了一眼,心裡暗笑,卻仍是側轉身子。石小子匆匆脫下衣褲,跳起浴桶之中。兩名妓女便又過來,替她按摩搓背。石不琢紅着臉,又怕被她們笑話,只得不再拒絕。只不過片刻之間,便感到周身上下舒坦之極,便也落得慢慢享受。
石不琢在牢中雖然呆得時間不長,但也身心疲憊,在兩名妓女的輕柔按摩之下,竟然昏昏欲睡。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樓下一陣大亂,那兩名妓女一驚,面面相覷,心想今天不知百鳳樓衝撞了什麼邪神,難道又有什麼難纏的利害人物到來?
石不琢卻渾然不知,兀自飄飄然不知身在何處。
忽然腳步聲響,有人衝了上樓,跟着聽到各屋被人推開,傳來嫖客和妓女驚叫的聲音。
砰地一聲,門被人一腳踢開,卻進來兩三個黑衣人,都蒙着臉,手提長劍。那兩名妓女嚇得大聲驚叫,把石不琢也給嚇醒了。
石不琢不知那些人是什麼來歷,只不過既然提着劍,那就不好惹,當下頭向浴桶中一縮,至於是否就能避過那夥人的眼睛,卻也沒有細想。
卻聽一個黑衣人喝道:“你們兩個,見過這個人麼?”手一揚,似乎拿着什麼。石不琢心中好奇,微微擡頭,只露出雙眼,向前一張。卻見那黑衣人手中卻拿着一幅畫,上面是個模樣俊秀的男子,有些面熟,忽然想起:“這不是無影浪蝶的模樣麼,是了,他們來妓院追拿浪蝶,難道那淫賊也來了百鳳樓?”
那兩個妓女忙不迭的搖頭,顫聲道:“幾位大爺,賤婢真的沒見過此人……”
當中一個瘦瘦小小的黑衣人忽見浴桶中似乎有人,當下用劍虛指,喝道:“那是誰,藏頭露尾的?”
石不琢忙伸出頭來,叫道:“我是好人!”
那瘦小的黑衣人眼睛又大又圓,聲音也十分清脆,向他看了一眼,一呆之下,忽然叫道:“你……你是……”
石不琢忙道:“在下真的是好人,什麼壞事都沒做……”他驚惶之下,忘了沒穿衣服,說着話就要站起身來。那黑衣人正一臉狐疑,似乎想起什麼,正說着話:“你好像是在青園被拿住的那個小……小賊……”忽見石不琢光着身子就要起身,登時又驚又羞,忙轉身捂眼,尖叫:“喂,不許出來!”
石不琢一怔,看他語氣神情,竟是一個女子!
另兩名黑衣人卻顯然壯實得多,聲音也頗爲粗豪,顯是男子無疑,用劍指着石不琢,喝道:“老實點,快坐回去!穿上衣服,不準耍花樣,不然一劍挑了你心肝肺!”
石不琢吃了一驚,又縮回浴桶裡去。那兩名黑衣人喝令兩個妓女幫他穿起衣服,石不琢驚慌之下,也來不及害羞了,只得胡亂穿起衣服,跳了出來。那兩名黑衣人一直用劍指着他,如臨大敵。
那女扮男裝的黑衣人知道他穿好衣服了,這才放心,忽然迴轉劍柄,重重在他肚子上撞了一下。石不琢沒料到她竟會突下重手,啊的一聲,彎下腰去,痛得說不出話來。
那人喝道:“大膽淫賊,你不是被關進牢裡去了麼,怎麼又跑了出來?”
石不琢手捂肚子,哼道:“我……我不是淫賊……”那人喝道:“還不承認?吃我一劍!”揮劍欲刺,石不琢大叫一聲:“師父救命啊!”那幾人一呆,驚道:“這賊子還有同夥?”
卻聽隔壁屋子有人笑道:“他奶奶的,是誰活得不耐煩,竟敢攪了老子泡妞的興致?”
那幾個蒙面黑衣人臉色一變,大聲喝道:“點子在這裡了,大夥快來拿淫賊啊!”除了那女扮男裝的瘦小黑衣人用劍虛指石不琢,另兩人直往隔壁屋子撲去。樓上還有五六名同來的黑衣人,聞聲也大聲呼應,衝了進屋!
卻聽任逍遙的笑聲不絕,震得樓板也微微顫動。忽然之間,只聽板壁被重物撞擊之聲,此起彼伏,跟着忽然有數人撞破板壁窗格,直摔出來,又重重撞在牆上,然後沿着牆壁滑落。
石不琢看得又驚又喜,他身旁那黑衣女子卻驚得呆了!
任逍遙哈哈大笑,他早就洗過澡,又跟兩個妓女胡天胡帝一番,聽得百鳳樓中來了江湖中人,便穿衣而起,此刻一舉手將衝進屋來的四五人摔得飛身而出,心情甚是爽快,大步出屋,來到石不琢身旁,笑道:“徒兒,你好沒用,居然被幾個小角色嚇得叫救命,這事要是傳了出去,咱們綠衣門顏面何存?”
石不琢道:“這個……這個麼,弟子知錯。”他身旁黑衣女子又驚又怒,咬着牙,向任逍遙提劍就刺!
任逍遙微微一怔,似乎略覺詫異,道:“青城劍法,居然是青城派的人?”手一伸,卻扣住那黑衣女子手腕,長劍登時落地。任逍遙將她拖到近前,一把掀起面上黑布,不由得一呆,讚道:“是個雌兒,好漂亮的臉蛋!”
石不琢一見之下,也是驚訝之極,原來這蒙面女子,卻是青園主人的寶貝女兒司徒靜!
原來青城派得到消息,說無影浪蝶可能會在百鳳樓出現,這才大舉前來捉拿淫賊。司徒靜向來嬌生慣養,頗爲好事,想要跟去看熱鬧,其父司徒亮自是不允。不料她卻換上黑衣,又蒙了面,混進了衆青城弟子當中。此次帶隊的自是葉從龍,直到來到百鳳樓外,這才發現青園大小姐也跟了來。他又拗不過司徒靜,無奈之下,只得叫兩個弟子專門守在她身旁,千叮嚀萬囑咐,不能讓她出半點差錯。誰知陰錯陽差,無影浪蝶沒見到,卻遇上了任逍遙,衆青城弟子被打得落花流水,更糟的是,司徒靜竟也落入其手。
任逍遙本是色中惡鬼,忽見司徒靜年級雖小,但容貌頗是秀麗,可比百鳳樓中許多妓女強得多了。又見她花容失色,更是看得心裡直癢癢,大喜過望,舔了舔嘴脣,笑道:“妙極,妙極,看來老夫此番出山,還真是大吉大利,頭一天就豔福不淺,嘿嘿。乖徒兒,咱們走。”他既然得了美女,便不再與一衆青城派弟子糾纏,只想從速離開此處。
石不琢心裡卻不知是什麼滋味,司徒靜曾將他陷入牢中,但畢竟是場誤會。而她一旦落入任逍遙這個大魔頭手裡,只怕是羊入虎口,這個小美女的下場堪憂,實在是大爲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