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青想，這應該是報應吧。
誰讓當年他這麼蠢，竟然真的相信這女人死了，所以硬是中間插手非要讓師父逼師兄把丹青給關進了五宗廟，就算是這樣也不夠，他甚至叛出師門，這些年給三清觀抹了不少的黑。
可誰知道到頭來，最蠢的那個人，卻是他自己。
女子沒有說話，受到了教訓？
是，她是受到了教訓，可現在不是有機會了嗎？她不會讓他們好過的，他們這麼對她，她一定要讓他們也嚐嚐自己這一晚受到的滋味。
玄青並未等太久，一道黑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的身後，一如往常那般，渾身黑漆漆的，甚至連臉上也蒙着一團黑霧看不清楚模樣。
“何事？”黑衣人的聲音很低，又冷又陰沉。
“我想讓尊上幫我救一個人。”玄青站起身，走到黑衣人的面前，突然，直勾勾對着黑衣人跪了下去：“只要你肯救她，我這條命以後就是尊上的了。”
“若是我記得不錯，你的命早就是尊上的了。”黑衣人道。
“若是我願意用我自己的命來換呢？我願成爲你們中的一員。”從此無心無情，無容無貌，從此之後，只忠心與尊上，再無二心。
“你想通了？”黑衣人眯着眼道。
“……是，只要尊上肯救她，無論做什麼我都願意。”玄青低着頭，看不清表情，可他的話，讓身後的玄靈愣了愣，即使早就猜到他肯定會爲了救她做出犧牲，可沒想到竟然會這麼嚴重。
尊上？他口中的尊上是誰？
玄靈的眼底閃過一抹貪婪的光，熠熠生輝。
黑衣人正對着玄靈，所以剛好捕捉到她眼底的情緒，臉上的黑霧愈發的濃郁，玄青並沒有看到，他想了想道：“等着。”說罷，化作了一團黑霧消失得無影無蹤。
玄靈在玄青回過身時，眼底的情緒斂了起來，她因爲不能動，只能佝僂着躺在那裡，聲音沙啞難聽，混沌的眸子裡閃着晶瑩：“師兄，他是什麼人？你要做什麼？”
玄青搖搖頭，走到她身前，蹲下身，掌心輕輕摸了摸她蒼老佈滿皺紋的臉：“師妹，以後……不要再做傻事了。以後，師兄就再也幫不了你了……”
“師兄。”玄靈閉着眼，眼角有晶瑩閃着。
玄青看到她的淚光，終於舒出一口氣，至少，他這次算是做對了一件事吧。只要師妹能夠改邪歸正……呵呵，何時他一個妖道也要幫人改邪歸正了？
玄靈道：“師兄，你會不會有事？你別管我了。”
玄青道：“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
玄靈：“師兄……”
黑衣人出現時就聽到這麼一句，即使沒有別樣的感情，可還是忍不住冷笑了聲，他的聲音太過突兀，讓玄靈嚇了一跳，好在她本來就因爲身體迅速的蒼老一直在顫抖，倒是不明顯。
黑衣人懶得看他們，直接提着兩個人，一左一右就很快帶走了，直到到了廢舊的苑子裡，才把兩人扔到了古樸的銅鏡面前，也不管兩人，單膝跪地道：“尊上，已經把人都帶過來了。這女子身上有很強烈的怨氣，很適合修煉邪術。”
玄靈聽到這一句，身體顫了顫：邪術？什麼邪術？
她睜着混沌的雙眸朝銅鏡看去，就看到原本縈繞在銅鏡上黑霧慢慢散去，最後露出讓人森然的黑玉石大殿，汩汩的黑水讓她頭皮發麻：“你、你們到底是什麼人？”黑霧……“你們是魔界的人？”
可這裡是人族，怎麼會有魔界的人出現在這裡？不是很多年前，魔界的魔人就不允許出現在人族嗎？怎麼會？
尊上？
難道……這人是、是……
玄靈眼底迸射出一抹恐懼，可不知想到了什麼，又夾雜着狂喜，他難道真的是魔尊？
呼吸都因爲這個可能性急促了起來，大口大口地喘氣。
銅鏡裡傳來男子低低的笑聲，溫柔纏綿，可伴隨着那空透的鐵鏈聲，卻聽起來毛骨悚然：“聽說，你要見本尊？”他看也未看玄靈，話是對玄青說的。
玄青深吸一口氣，跪地道：“求尊上幫我救師妹，她被毀掉了靈根，無法再修煉靈力。”過不了多久，她就會死掉。
這麼多年了，小師妹早就成了她心底的一根刺，即使這根刺越扎越疼，可他依然不想讓她死。
“即使，現出你的魂魄？”男子聲音低沉溫柔，可那慢悠悠的聲調，卻帶着強勢的危險，伴隨着銅鏡鏡面上的黑霧，更加代表着一種黑暗，一種墮落。
“……是。”玄青艱難地說出這句話。
“很好。”輕飄飄的兩個字溢出，男子低沉好聽的聲音卻帶着一種耐人尋味的味道。“既然你們師兄妹這麼情深，這個取魂魄的任務，就交給你了好不好？”
溫柔的聲音，低低輕喃，像極了情人間的纏綿，很顯然，這句話是對玄靈說的。
玄靈渾身佝僂的更厲害了，讓她動手？
黑衣人皺眉：“不願意？尊上給的機會只有一次，錯過了，就絕對不會再有。”
玄靈立刻頜首：“願意、願意。”只是話落，想到玄青就在一旁，忍不住猛地看向玄青，後者一直低着頭，只是按在地上的雙手一點點攥了起來。玄靈不安地喚了聲：“師兄……”他別是不願意救自己了……
玄青一直沒說話：“……”他弓着後背，背脊幾乎完成了一個弧形，露出瘦削的肩胛骨，因爲低着頭看不到臉上的神情。
男子的聲音從銅鏡裡久遠的傳了過來：“還不動手嗎？”
玄靈咬咬牙：“我取了他的魂魄，你真的肯救我嗎？”
男子沒說話，不過一縷黑霧的卻是隔着古樸的銅鏡繁複的紋路出現在玄靈的面前，那黑霧像是一股溪流，在玄靈的手腕間纏繞了一圈。頓時，玄靈只感覺有無窮盡的靈力涌入她的身體，讓她瞬間精神了不少，瞳仁驟然大亮，緊鎖了一下，激動不已，眼底貪婪的光一點點凝聚……
可下一刻，那黑霧就回去了，玄靈忍不住伸出手，卻沒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