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蘿忍不住往龍翊的身後縮了縮,這樣喪家之犬模樣,還是那個交給自己金漆木盒,吩咐自己自盡的相爺麼?
龍翊感受到沈嘉蘿的害怕,輕輕將她護住,轉頭朗聲道:“本東主特意派人將爾等引至此處,不知爾等願戰願降?”
被黑壓壓的兵士圍着,少說也有數千人,他們區區二百御林軍,誰敢戰?只是若是降了,身在京兆的親眷可就要遭殃,衆人面上皆露出爲難之色,不敢隨意開口。
龍翊掃視一眼不算長的隊伍,冷聲道:“若是願戰,本東主便發兵迎敵,若是願降,本東主便發餉犒賞,若是既不願戰亦不願降,爾等自脫了軍衣,謀生去吧!”
衆人聞言一怔,這蒼靈東主是不願意要他們的性命了?御林軍一陣騷動,嗡嗡商議聲着便聽地上的邵雄哭着喊道:“小的不願戰亦不願降,小的願歸隱山林,自謀生路,東主這就放了小的吧!”
龍翊暗暗搖頭,梵襄忍不住狠狠一腳踹在他胸口,拔劍怒斥道:“你以爲我等不認識你嗎?堂堂左相居然搖尾乞憐,不如一個軍中男兒,你這種貪贓枉法賣主求榮的狗官,只配死在這裡。”言畢狠狠一劍向邵雄斬去。
“啊……”邵雄尖叫一聲,腦袋一歪,暈了過去。
梵襄舉起的劍生生收回,冷哼一聲歸劍回鞘。
御林軍認識梵襄的人還算不少,那侍衛統領見他的衣裳妝扮,知道他是昨日相遇的王五,沒想到傳言死了的人竟然復活了。想起龍清燁的賣國互市盟約,想起龍清燁遠嫁榮和公主之事,解開佩劍跪地抱拳道:“末將願降,只望蒼靈東主能解救蒼生,還天下百姓一個太平!”他在京兆並無親眷,不過是單身一人。
跟隨侍衛統領的御林軍聞言,紛紛解開佩劍跪地抱拳道:“末將願降!”
還有許多御林軍京兆親眷太多,一時猶疑不定。有人抱拳跪地道:“末將是齊州人,聽聞東主已經拿下齊州,不知齊州百姓可安好?”
龍翊看他一眼,見是個眉目堅硬的年輕人,冷聲道:“齊州百姓死傷一百單二,俱因知州派人運石抗軍而亡,但凡死傷者,皆已撫卹完畢,家有老父母者不與參軍,現下的齊州百姓,還算安好!”
那青年聞言一震,抱拳道:“末將願降!”
一個起義軍,佔領了城池,就連城中百姓的傷亡也統計了清楚,更是撫卹清楚,比起龍清燁只知道一味嫁公主換援軍,自然是更爲明智。
有了這些人跪地願降,後頭之人紛紛歸降,龍翊瞧着御林軍沉聲道:“拿下京兆不出一月,爾等大可放心!”
衆人聞言終是盡數跪倒,龍翊瞧着谷中滿滿的兵士,冷聲道:“收兵,回營!”
“是!”空蕩蕩的月下山谷,迴盪着整齊的聲音,震得人耳中發脹。沈嘉蘿仰頭瞧着龍翊
冷峻的側臉,心頭涌起無盡的纏綿。或許,自己喜歡的本就應該是這樣有擔當有氣魄的男子,只可惜從前的種種,矇蔽了真心。
龍翊彷彿知道她在悄悄看自己,忽然回過頭靜靜的看了她一眼。沈嘉蘿心慌別過頭去,卻感覺手上握着的力道越發大了,嘴角一勾慢慢的咬了雙脣。
收兵回營,沈嘉蘿靠在龍翊寬闊的胸膛上,坐在來時的車駕中,心中溢滿了甜蜜和溫馨。不用死,不用遠嫁,更不用害怕。再也不會一個人孤苦無助了,那個承諾要一生一世保護她的翊哥哥,又回來了!仰頭瞧一眼龍翊安靜的面具臉,迷迷糊糊想着,隨着車駕緩緩顛簸,慢慢睡了過去。
龍翊將她輕輕圈着,回頭注視着她安靜的睡顏,輕輕閉上了眼睛。
大軍依舊在這深山密林中穿行,不過天未亮便出了山道,走在了一片平原之中。邵雄被捆綁了手腳,關押在車駕中,瞧見這一望無際的平原嚇了一跳,這是哪裡?王五不是說,七日便能穿入玳國嗎?可瞧這樣子,離着東陽湖可不是差了老遠。邵雄一愣,想起昨夜月下那險些殺了他的梵襄,這王五都是他喬裝的,哪能有話可信呢?
沈嘉蘿揉揉眼睛,瞧着天際第一縷陽光,彷彿自己已經重生了一般,笑眯眯的正想躺回去再眯一會,便被人一把撈進了懷中。沈嘉蘿兩日不曾好生梳洗,不好意思的埋低了腦袋,卻聽頭頂龍翊溫和道:“這裡就是齊州邊境,穿過去便是滄州,你再睡一會就能到了。”
沈嘉蘿不好意思的仰頭,瞧着龍翊戴着面具的臉,輕輕點點頭,乖巧的伏在他懷中又迷糊了過去。龍翊輕輕摟着她,有太多的話想要跟她說,卻不是此時能開口的。一切都過去了,他一定不會再她受到一點傷害,永遠也不能。
雙兒與荷葉一路顛簸,坐在後頭的車駕裡,心中萬分忐忑,這蒼靈大軍真的是龍翊帶領的麼?爲什麼這一夜也不許她們探望一下榮和公主,隱侯梵襄雖然露了面卻也只是匆匆一語,到底將要發生什麼,她們是一點也不知曉。
滄州早已被龍翊拿下,玳國皇帝穆梟雲派遣的八萬大軍被龍翊夜襲潰敗,轉戰他方。穆麟瑞指揮着剩下的約六萬兵士,預計從藍河縣入境攻打蒼靈大軍。得到消息的龍翊,自然不肯輸了這一仗,立即派出了趙素與齊合截殺,果然又殲敵兩萬,穆麟瑞接連挫敗兩次,正在休戰。
邊境一下子解了圍,滄州愈發固若金湯,隱藏在深山密林中的蒼靈寺更是安全僻靜。數千人的大軍歇在滄州城郊營地,龍翊只帶了不足一千的精兵返回了蒼靈寺。沈嘉蘿一路瞧着陌生的景色,小臉上好奇不已。龍翊轉頭瞧了,冷漠的臉上微微一笑。
馬車毫不停歇的到了蒼靈寺門口,龍翊下車換了自己的坐騎,忍住與沈嘉蘿同乘一騎的想法,老實將那渾身嬌軟的小人兒安置到了馬上
,與她並肩而行。
緩緩上了最後頭的小院,龍翊親自將她抱下馬,領着她進了內院。練武場上,正有兵士揮汗如雨,見到俊朗飄逸的龍翊紛紛抱拳:“參見東主!”
龍翊微微揚手,衆兵士接着訓練,跟隨回來的千人兵士立時戒備在院外,寺裡。梵襄一路跟隨進了內院,侍衛戒備在門口不再入內。
雙兒和荷葉在一羣高大的蒼靈兵士眼皮底下,膽怯小心的跟着沈嘉蘿進了院門。一進院門,瞧見戴着面具的男子將沈嘉蘿領進了房中,正欲跟上,就見梵襄面不改色的擋在了二人面前。雙兒一愣,終是與荷葉一人一邊躬身守着了。
沈嘉蘿一路跟着龍翊進了房中,瞧見跟隨的人越來越少,扭捏的不肯再走,一張嬌媚的小臉憋得通紅。房中的擺設簡單至極,四面牆上懸掛着一張張大幅的璟國地圖,上頭密密麻麻紅的黑的線條肩頭標記的十分清楚。
除此之外,便只有桌椅板凳和茶杯茶壺了。竟連一件擺設也沒有,更別說鮮花玉瓶,字畫珍寶。沈嘉蘿傻乎乎的瞧着,沒主意到面前男子忽然靠近的臉。
“你在看什麼?”龍翊溫柔的話語,帶着他那股特有的冷淡,淡淡的氣息撲打在沈嘉蘿的臉上,讓她一驚。
“我……我……我看畫呢……”她不料這人忽然彎腰盯着自己看,一時慌了手腳。昨夜看見別人時,一股腦兒的撲進他懷裡,恨不得融了進去再不出來。今日,卻這般扭捏羞澀,當真讓龍翊有些摸不着頭腦。
“這房中只有地圖,哪裡來的畫兒?若說看花兒,倒還說得過去!”龍翊微微一笑,笑容愈發親切。
聽着溫和的讓人心醉的嗓音,沈嘉蘿一怔傻傻道:“這裡沒花兒呀?”
銀色的面具緩緩從龍翊的臉上摘下來,伸手輕輕拂過她稍有些亂的髮髻,在她眼前慢慢攤開了手掌,含笑道:“這不是花兒麼?”
沈嘉蘿一羞,往後縮了縮,輕聲道:“翊哥哥……”
龍翊心頭一軟,將她的花兒收進懷中,緊緊地將她擁進了懷中。嘆一口氣,溫和道:“蘿兒,你讓翊哥哥想的好苦!”
有片刻的沉默,有片刻的悸動,沈嘉蘿嗓音哽咽道:“翊哥哥……你怎麼就活了……那一日,嚇死蘿兒了……我還以爲再也見不到你……”語未畢,淚先流。
那樣大的火光,接連燃燒了一夜,若非梵襄他或許真的已經死了。龍翊深深呼一口氣,環着她的腰肢輕輕坐在了木椅上,將她舒服的圈在自己的雙腿上,與她面對面瞧着,溫和道:“蘿兒想知道?”
沈嘉蘿聞言睜大了水眸,慌忙點頭。有多久沒有感受到這樣的暖暖的寵愛和呵護,有多久沒有聽到這樣只對自己一個人溫柔的嗓音,不管他說什麼,她都想聽個清楚。哪怕就是這樣靜靜的看着他,她也願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