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珈藍把玩着他胸前的一串東珠,含笑道:“父皇對他一向倚重,隱隱有傳位之心。所以希望我能與他結秦晉之好。可惜,父皇見我的心都在你身上,你的才華也遠勝於他,不是最後還是爲了你將他打入死牢了嗎?”
龍清燁吐出一口氣,溫和道:“父皇待我的確比待衛侯好許多!”
穆珈藍輕聲笑道:“父皇不忍心殺他,將他囚禁死牢,聽說如今的日子悽慘無比。還不是因爲你!”
龍清燁點點頭,輕聲道:“你說父皇真會傳位於我嗎?”
穆珈藍輕快道:“當然!玳國與璟國已經是一家人了!父皇要那幾座窮鄉僻壤的城池有什麼用?還不是人老了好面子,想在其他幾國皇帝面前爭些臉面。只道是女婿感恩,贈與他的!那是多大的面子呀!”
龍清燁輕輕一笑,溫和道:“這倒是!其他幾國只當我這女婿是個重情義的人,也道他是個有福氣的岳丈!”
穆珈藍含笑嗔他一眼,柔聲道:“再說了,父皇將來老了總要傳位於你的,就連玳國的江山也都是你的了,這幾座城池還不是一樣屬於你!”
龍清燁點點頭,良久嘆氣道:“可是朕怎能將這些道理說給他們聽?要是割讓了,肯定會被罵死的!”
穆珈藍不屑道:“你是一國之君,你的決定誰敢罵你?要是敢罵你,便將他打入死牢去!”
龍清燁聞言嘆氣道:“這些說來容易做來難呀!一幫大臣都是幾朝元老,朕怎敢輕易將他們下了死牢!”起身皺眉道:“我心裡煩亂,出去走走!”
穆珈藍不料他說走就走,聞言仰起身子喚道:“清燁哥哥你別走呀!”
龍清燁頭也不回的掀開珠簾出去,穆珈藍恨恨拍在軟榻上,怒道:“真麻煩!”
龍清燁左右爲難,看見穆珈藍就想起穆梟雲的霸道,看見朝臣就想起他們的喋喋不休,悶悶不樂的走出鳳藻宮,還真不知道往哪裡去是好。心中煩亂,無人可解,嘆一口氣望着陰沉的天氣,愈發難受。
張富貴見他滿面愁容,躬身道:“陛下心煩,不如去御花園走走吧!聽說花房新培植了綠梅,移栽在相思湖邊,十分好看呢!您要不去瞧瞧?”
龍清燁擺擺手,沉聲道:“沒興致!”
張富貴眼珠一轉,笑道:“要不去瞧瞧沈姑娘?”
沈嘉蘿既不會勸他割讓,也不會勸他不割讓,是個最好的去處了。龍清燁聞言想了想,輕聲道:“朕去看她,皇后會不高興。你悄悄去請她到御花園栽植了綠梅的地方,就說朕邀她賞梅。”
張富貴眼珠滴溜一轉,含笑道:“伊水閣又暖又香,正適合賞綠梅!奴才命人先去製備酒菜,就去請沈姑娘。陛下可是先去?”
龍清燁點點頭,面上爲難的神色稍稍好轉,溫聲道:“朕先去等着!”言畢,上了龍輦命人擡往伊水
閣。
張富貴得了龍清燁的旨意,悄悄去了沈嘉蘿位於偏殿的住處。沿途沒碰上一個奴才,倒是好事。不然又要編個謊言糊弄,實在麻煩。
到了門口,見沈嘉蘿的門並沒關,他輕聲走到門邊瞧着沈嘉蘿蹲在地上用溼帕子擦着妝臺,含笑躬身道:“沈姑娘忙着呢?”
沈嘉蘿回過頭,見了張富貴並沒有多少好臉色,將臉頰邊跌落的碎髮掛在耳上,輕聲道:“張公公有事嗎?”
張富貴忙作揖道:“陛下特地命奴才來請姑娘,去御花園賞梅呢!”
沈嘉蘿半月前見了穆珈藍與龍清燁顛鸞倒鳳的一幕,到今日還未消化過去。對於龍清燁花言巧語哄騙人的動作,滿滿的全是失望。這幾日,她總是刻意避開龍清燁,就是見到了也不過幾句言語,不願意多說話。這會,他要邀她去賞梅,她自然不願意。靜靜地擦着妝臺,輕聲道:“勞煩陛下掛記,奴婢還沒忙完呢,就不去了!”
張富貴聞言着急道:“哎喲,姑娘可別呀!陛下可是巴巴的命奴才來請的!姑娘若是不去,奴才這條小命可就不保了!”
沈嘉蘿輕聲一笑,溫和道:“張公公這嘴皮子也真會磨的!陛下待你隆寵之至,宮裡頭誰不知道。若是奴婢沒去賞梅這樣的小事便要掉了腦袋,那公公的腦袋可不是掉了百八十回了?”
張富貴不料她竟然是個伶牙俐齒的主,從前倒是從沒發覺。臉上青紅輪轉,苦兮兮道:“姑娘對陛下的情意,宮裡誰看不出來呀!姑娘就別鬧彆扭了,陛下可等了好一會了!”見沈嘉蘿仍舊慢騰騰的擦着妝臺柱子,擔憂道:“陛下方纔與一衆大臣議事,氣得不行。左相與右相二位還險些掐架呢!陛下心裡煩躁沒處發,這才心心念念姑娘靜靜陪他一會!”
沈嘉蘿擦妝臺的手一震,輕聲道:“皇后娘娘可知道?”
張富貴忙道:“快別提了。陛下跟皇后娘娘說了一會話,奴才瞧着那臉色愈發難看了。怕是吵架了呢!”
沈嘉蘿微微一嘆,輕輕洗淨帕子晾曬好,也不對鏡打扮轉身道:“走吧!”
張富貴愕然道:“姑娘可要梳妝?奴才等等也無妨!”
沈嘉蘿淡淡一笑,輕聲道:“不用了!再怎麼梳妝,還不是這個樣子!”
張富貴忙後退一步,做出請的姿勢,躬身笑道:“姑娘容貌出塵,正是不梳妝才顯出清水出芙蓉的姿態呢!”
沈嘉蘿也不理會,關了門當先走去了。二人出了偏殿,沿着花徑慢慢走着,沈嘉蘿也不問龍清燁等在何處,自然的走向了伊水閣。還未到伊水閣,便能嗅到淡淡的梅香,沁人心脾,不加修飾便與天地間的白雪融爲一體。
張富貴上前打簾,伊水閣中只有龍清燁一人,炭火暖香,酒菜冒着熱氣。龍清燁端坐在靠着欄杆的軟榻上,含笑望着她。榻邊擺着一隻玉瓶,裡頭插着的正
是開放鮮妍的綠梅。
沈嘉蘿微微一頓,躬身屈膝道:“奴婢參見陛下!”
張富貴有眼力見的飛快退出了簾內,老實的守在了簾外。
龍清燁含笑起身拉她道:“蘿兒,爲何近日見了朕,連清燁哥哥也不肯喚了?”帶着微微的嗔怪,感受到她冰涼的小手,忙道:“快來暖暖身子,看你小手好涼!”
沈嘉蘿咬着脣從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淡淡道:“多謝陛下關懷,奴婢站着就是!”
龍清燁一愣,疑惑道:“蘿兒,朕是不是哪裡得罪你了?”
沈嘉蘿低着頭,慢慢搖了搖。
龍清燁坐回到軟榻上,苦澀道:“這就奇怪了……怎麼你最近古里古怪的?”
沈嘉蘿輕輕一嘆,瞧着龍清燁面上的愁意,輕聲道:“我知道你今日心情不好!可是大臣們頂撞了你?”
龍清燁好不容易得來一句寬慰,溫和道:“一定是富貴多嘴了!”搖搖頭,嘆道:“罷了!罷了!清燁哥哥有什麼好瞞你的!來,到這裡坐!”
沈嘉蘿聽他話語落寞,輕輕走到他身旁坐下了。
龍清燁伸手將她攬進懷中,低聲道:“朕的確有很多煩心事!從來世人只曉得羨慕帝王的尊榮,可他們何曾體味過帝王的無奈?”
沈嘉蘿伸手想要推開他,卻被他話中語氣所感,只得老實被他環着,輕聲道:“身爲帝王自然是享世人所不享,憂世人所不憂!”
龍清燁聞言一笑,揚聲道:“是呀!”端起面前的酒樽遞給沈嘉蘿,自己也端起一杯,揚聲道:“來,蘿兒,爲了你的這句話咱們乾一杯!”
沈嘉蘿怯怯接過酒樽,龍清燁與她一碰,仰頭喝了下去。沈嘉蘿微微頓了頓,仰頭喝了酒,輕聲道:“你若是難受,就說出來!說出來或許會好些!”
龍清燁放開她,揀起玉壺斟滿兩隻酒樽,笑道:“朕沒什麼難受的事情!朕身爲一國之君,能有什麼難受的事情?朕享盡榮華富貴,怎麼會有難受的事情?”轉頭瞧着沈嘉蘿,舉杯道:“來,幹!”
沈嘉蘿望着手中滿滿的酒樽,蹙了蹙眉輕輕道:“我……”
龍清燁溫和笑道:“就陪清燁哥哥再喝一杯,好不好?”
沈嘉蘿一愣,龍清燁已然一口飲盡了酒樽中的美酒。她無奈只得舉杯就脣,輕輕喝了。龍清燁見她飲盡,心頭歡喜溫聲道:“蘿兒,還是你最好!”眼中的熾烈讓人不敢直視。
沈嘉蘿一怔,慌忙別過頭去,緊緊攥着酒樽,紅了臉面。
龍清燁白淨的面上也已經微微泛紅,見她羞澀的容顏,湊近了她的臉溫聲道:“你怕清燁哥哥?”
溫熱的氣息打在她的臉頰,令她愈發不自在,她噌的一聲站起來,走到龍清燁對面低聲道:“你……你醉了……我還要回去……回去伺候皇后娘娘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