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中有許多人是不理解趙禎修路的,包括正在修路的既得利益者王蒙正也是一樣,他修路純粹是看到了其中的商機,這條路對他來說就是個搖錢樹,只要本錢和利息沒收回來,他就能冠冕堂皇的向官家要錢……
可現在的王蒙正卻沒心思高興,對着眼前的內侍躬身行禮,這不是在拜內侍而是再拜皇權,原因無他,內侍的手中是黃燦燦的聖旨……
內侍宣讀完詔書後便拿了辛苦錢離去,只留下王蒙正呆呆的看着聖旨發呆,官家居然把自己同禮部尚書的職銜給扯了,雖然是虛職,可這也代表着尊貴和榮耀,怎能說撤就撤?
一旁的幕僚景書安慰道:“家主不必患得患失,官家演了一出殺雞儆猴的戲,這是在做給朝臣們看,亦是做給其他商賈看的,只要您國丈的身份還在,只要您的女兒還是中宮皇后,就沒人動的了你,不過是個虛銜而已,當這條從東京城直達鄭州管城的水泥路修好,官家必然會把您失去的補償給您,畢竟是死傷了許多人總要向朝中的相公們交代。這總比御史臺的烏鴉盯着您要要多了吧?”
王蒙正微微點頭道:“子實所言有理,是老夫着相了,語嫣已經有了身孕,官家這麼做其中的深意老夫能理解。”
景書點了點頭:“如此甚好,既然我們的水泥路已經修過了牛尾山,那距離鄭州管城也沒多遠了,再加把勁今年夏稅之前就應該能完工,到時便能讓朝中的文武和官家瞧瞧水泥路帶來的便利!”
王蒙正微微皺眉道:“景書你是有見識的,這水泥路好是好,可真的向官家所說,能成爲軍國重器嗎?”
景書哈哈大笑道:“家主您難道不覺得咱們修路的速度越來越快了嗎?”
王蒙正稍稍想了想便道:“好像是這樣,自從離開了東京城後,咱們的速度便慢了下來,可現在爲何越來越快,每日都能修上三裡多地?”
景書踩了踩地上堅硬的水泥路道:“在東京城的時候,補充及時當然事半功倍,而離開了東京城之後每日的石料,水泥,木料,糧食,等等這些補充起來就很麻煩,可現在您在瞧瞧,每日往來的車輛有多少,水泥路需要三天的時間徹底變硬,而現在我們已經能使用三天前的水泥路作爲運輸的通道了,速度自然奇快。”
王蒙正驚訝的說道:“這麼說水泥路真的能提高運輸的速度?”
景書大笑:“何止是能提高,簡直是神速,只要有了這水泥路,從鄭州管城以快馬代步,只需一個時辰便能到達東京城外的送友亭!官家這是開了一條比秦皇直道更好的道路啊!”
顯然王蒙正被景書的話嚇到了,往日裡從鄭州管城到東京城除非急腳遞,否則最少也要用上半天時間,要是路上稍稍耽擱說不定第二早晨才能到,現在居然一個時辰便到,豈不是快若奔雷?難怪官家一定要修建水泥路,這實在是快了太多。
想到這裡,王蒙正的心情頓時好了許多,在景書的建議下,平生第一次寫下了關於水泥路的奏疏發往東京城,他要給自己的皇帝女婿助陣,讓朝中的文武百看看水泥路的功效。
大朝會上,趙禎笑眯眯的望着昨日還在垂拱殿和丁謂爭論的張升道:“張中丞看了國丈的奏疏有何感想?還覺得這水泥路是暴政嗎?”
張升出班道:“老臣羞愧,水泥路確實是我大宋的國之重器,千秋萬代受益與它!”
趙禎點頭道:“張中丞能這麼想很好,而且朕要告訴諸位臣公,水泥路是大宋的基礎建設,即便是耗費人力物力,也不會平白的使用,朕可不打算把勞役都用在水泥路上。”
趙禎的話讓朝中的大臣們驚訝,難道官家打算用商賈修建整個大宋的水泥路不成?
“諸位臣公一定是擔心商賈修路沒有朝廷修路來的妥帖,可朕要告訴你們,商賈修路的好處很多!”
趙禎站起走下御座,摸着御階上精美的雕欄道:“最要緊的便是能解決勞役的問題,商賈是出錢僱傭工人修路,而朝廷修路只會用免費的勞役,兩者誰會更激起百姓的不滿?這是其一,其二朝廷可以指定各地的鉅商修路,一旦有了質量問題也好追責,這總比地方官員偷工減料之後又調任他處方便了許多,而且避免了地方官員的中飽私囊,第三就簡單了,朝廷和商賈分賬清晰無比,而朝廷也不用一下子把國庫掏空。”
趙禎列出的三點堵住了絕大多數的反對意見,不用朝廷出錢,不用免費勞役,不用擔心質量,最關鍵的朝廷幾乎是在做空手套白狼的無本買賣……
這還有誰反對,丁謂出班道:“陛下修路之策乃是上上之選,惠及後代子孫的千秋功業!而且臣覺得可以讓商賈僱傭災民活着是貧苦百姓修路,這樣一來能減少朝廷正在的費用,還能讓災民活着貧苦百姓在修路後存下一筆錢財另謀出路!”
趙禎笑着點頭道:“丁相公此法甚好!”
魯宗道也跟着出班,這次他沒有再潑涼水而是提出了建設性的意見:“啓奏官家,是否從在朝中組建一個新的衙門專司大宋水泥路的修建,畢竟規劃道路,選取合適的商賈,監督道路的質量都是一個很大的工程。”
趙禎眼睛一亮道:“魯參政果然深知灼見,水泥路便命名爲公路,取天下爲公之意!那專司公路的衙門就叫路政院吧!”
趙禎的話讓底下的朝臣爲止一顫,天下爲公!這可不是皇帝該說的話,王曾叩首道:“陛下慎言!天下爲公有違天理綱常,實屬滅國之言,望陛下收回!”
趙禎一下子變得尷尬起來,當着朝臣的面說出天下爲公實在是抽自己的臉,除非自己不打算把皇位傳給兒子了……
所謂的天下爲公指的是天下是公衆的,天子之位,傳賢而不傳子,可從堯舜禹的禪讓時代結束後,家天下的世襲制就成了共識,沒有一位皇帝希望把皇位傳給外人,即便是趙禎這個後世人也不希望這樣做!
人基本上都是有私心的,只是私心大小的問題,就連聖人也不例外,孔子還爲他的理想自私的推行君權、父權、夫權,提倡愚忠、愚孝、愚節,趙禎怎能例外?
“朕說的天下爲公並非本意,而是說天下乃是天下人的天下,而非朕之一人,此乃姜尚之言。”
這下百官們才長舒一口氣,而趙禎則是背後溼透,差點就在朝臣們面前丟臉了,還好姜太公說過相似的話,只不過他省略的後半句,欲以天下奉己身,非是天子,乃是獨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