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失足成千古恨,一子錯滿盤皆輸。事已成過往,逝者已去,你便不要在沉浸其中。或許這就是他們的宿命,終其一生,只爲一個情字。真是應了那句話,問世間情爲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我感慨着,過往的老人們用生命踐行着一個情字,我亦是困擾其中,只知悲喜交替。
慕桀卻是輕輕撫弄着我的臉頰,似乎正用一對綻放着火苗的雙眸緊緊盯着我看,我看不見卻能感受到他噴薄而出的狂熱氣息。
“你說對了,我和父王他們一樣,終其一生,只爲一個情字。且爲情而死不知不覺成了宿命,他們擺脫不了,我亦陷溺其中,這該如何是好?”慕桀深情的道,我卻理解不了他話裡的意思。似乎,他正告訴我一個秘密,可惜我此刻不能參透,他也不想我此時意會到。
“我可不見得你有多用情?”我嬌笑道,他也隨之笑得爽朗,如一塊明鏡,照亮了我的心坎。
“情之一字,如你所說,主宰了生與死,誰敢用在面上,只能是藏在心裡。”他突然解釋着,極其溫柔細膩,令我如沐春風,醉倒在他懷裡。他的話也解了我心裡的謎,光從面上去判斷並不準確,誰又知道他真的愛上了誰,抑或是愛與不愛。
“我懂了,但願我的懂得不會誤了我一輩子。”我同他靜靜依偎,心裡依然猜不透他的所做作爲,這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男人,會從一開始比我不懂愛,到最後用愛睏惑我。
關於千萬年的糾葛,我不曾見證,更沒有機會去品評,此刻,我只知道有人跟我一樣愛着他,但我對他的愛是無瑕疵的,沒有利益味道的。接近他我是莫名其妙的,離不開卻是自然而然的,依戀如斯的多,我割捨了父母親人,也割捨不了他。
偶爾遐思,想他身上吸引得我不願離去的原因,卻是想不出,只知道他很孤獨,很霸道,我該去陪伴他,柔化他,上天入地,只要這一生便足矣,至於後世與前世,愛他的人有多少,我活不了那麼長久,只祈禱知道他安好。
平靜的日子有持續了一段時間,我卻被滕胤的話深深困擾,慕桀若不在,便是夜不能寐。
殿外月光寧謐,光華如絲,在安詳的園子裡撒下一層神秘的紗帳。
我睡不着,便約着師琴聊天,正好這段日子慕夜也不在痕桀殿,聽師琴說過,慕夜受十大長老的命令去蛇界辦事。
我拉着師琴的手,眼睛雖然看不見,卻是朝着她已然渾圓的肚皮那方向看,不由得唸叨:“師琴,慕夜難道不知道寶寶要出生了,還外出做什麼?”
師琴等着水盈盈的眸子看我,不知我所說的爲何意。“嫂嫂,你說的什麼意思?夜他有事,且我的寶寶尚未出生,我可以等他回來。”
“你等的了,寶寶可不一定等得了。”我調侃着,伸手摸着她隔了衣物的肚子,彷彿手上正撫摸小小嬰孩的嫩臉蛋。其實我很喜歡小孩子,爲什麼面對慕桀的要求那麼決絕,可能是他的態度打了折扣吧。
倏地收了手,我坐立不安的望着師琴,又埋下頭,引來她的問候:“嫂嫂,你怎麼了?有心事?還是大哥不在,你想他了?”
被師琴一刺激,我更難安靜,又請人將她送回,把自己關在寢殿內,獨自坐在牀榻上盯着遠方。
“滕胤的事,我該怎麼辦?去找戈頎?可是他在哪裡?如果我去了,慕桀會怎麼想,真如他所說,支持我的做法?”我喃喃自語,理不出頭緒,更不知如何行動。
“慕桀慕夜都不在,或許是時候去解決戈頎的事。”我想着,滕胤將法術轉到我體內後不知境況如何,還有易涯長老不知生死如何,他們都沒了護體之術,如何存活?不由得替他們擔心,也爲自己不將長久的薄命擔憂。
如果我真的死了,慕桀會不會是一個人?其實
有個人陪着他真的很好,我會安心,不管那個人是不是跟我一樣的夜雨桐或軒轅瑚。如果我會不在了,他們陪着他,他也許還能想起我。
腦海裡就爆發了那麼一個傻傻的念頭,一種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我不禁爲自己感到悲哀,似乎正嗅到了死亡的氣息。
或許是這一次太過敏感,我不由得着手處理起來。
翌日清晨,我輕輕吹奏起鳳笛,誰又知道這會是戈頎生父飛鳳的東西呢?
不料我的笛聲卻驚來了幽鏡,雖然看不見,但憑直覺猜到是他,能接近我又不傷我的不是他又是誰?那熟悉的如幽靈的感覺令我探問:“冥王大人?你可是清閒呢!”我笑道。
幽鏡兀自坐在我對面,也不懼我身後丫頭的慌張眼神,“蛇後也是好心情,有雅興再吹奏一曲?”
“何來的雅興?”我反問,想必臉上再無過多令人賞心悅目的顏色。
“所用之物,所思之人。”幽鏡有意無意的提點我。
我氣惱得想用鳳笛去敲他頭,咬牙切齒的瞪着雙眼,“幽鏡,你想多了。”
幽鏡卻是開懷大笑,“玥兒,我是指你在想戈頎的蹤影,這不也是你盼着我來的目的?難道你不是這麼想的?”他犀利的眸子攀爬在我身上,看着我一點點怪異的變化。
經他突然點開,我羞窘的垂首閉眼,看不見卻還閉緊眼睛,可見我有多麼的薄面。被幽鏡嘲笑夠了,也得反擊他。“冥王大人,你倒是說說我如何盼着你來了?莫不是你夜裡酒喝多了的錯覺罷?”呵呵的笑着,纔不管他有沒有生氣。
只聽得幽鏡沉默的呼吸,竟笑不出來,僵着臉睜大雙眼,感受他的變化。“你還怕我笑話你?”
“但憑差遣。”他道,惹得我一身雞皮疙瘩。
“我可不敢。”我又笑着還道。“可眼下有一件事,我真的該要向你打聽。”
“願聞其詳。”
“我先後被軒轅瑚和易涯長老打開封印,又被易涯長老和滕胤注入強大真氣,他們盡將法術傳入我體內,以我目前的體質是無法消受的,待時日一長,我就擔心我活不久。這也是事實,滕胤說起,如果不將體內氣流渡出,我恐怕因此喪命,所以,我需要幫她救下戈頎,這件事慕桀也是應允的。”
“所以,你是想打聽戈頎的下落?”
“正是。可有困難?”我追問着。
幽鏡凝望着我的臉,細細觀察這緊張的神情,卻道:“這件事,想必赤蛇王比我更清楚,何不去找他問問?”
“他清楚?”我懷疑,轉念一想,他怎能不清楚呢?
他應該清楚的,只是我急得暈了頭,把他給忘了。可他是答應了的,怎麼還不盡快告訴我。
那日,幽鏡沒有長留,我送走幽鏡便回了寢殿,正好慕桀回來,我才舊話重提。
攀着熟悉的胸膛,我站在離他不到一釐米的身前,似乎兩人灼熱的呼吸就能互相侵犯。“我想問你一件事?”
“何事?”
“戈頎在哪裡?你知道的,我需要找到他。”我開門見山道。
慕桀卻端着我的下巴,探看許久,道:“日前,我已經找到他了,無奈青綾死守他的魂魄,我一接近,她便要逃走。興許是滕胤將那件事告訴她了,所以她看到我時並不怕我,反而有威脅的意思。”
“青綾知道了?她要報復?可她該清楚,只有我們能救戈頎。”我嘆着,這個時候,青綾不該那麼倔,要救下戈頎,只能跟我們妥協,縱然慕桀傷了他,可也沒真的要他死。
“就算沒有戈頎,我也能將你體內的強勁真氣打出。”慕桀保證道。“我已經查清楚了,屆時找一個同樣的替身,不置可否——”
“不可以再製造一個冤魂了
,也不應該。”我堅決否定了。
慕桀卻不同意,跟我爭執了起來。“爲了給你續命,毀掉多少人都在所不惜。”
面對他的執拗,我不知該感動還是該身懷負罪感,“可只有我能救下戈頎。”我隨口道,下一秒意識到什麼,也就沒再多說,生怕破壞了這唯美的氣氛。
慕桀卻道:“的確。”
我不禁開始懷疑,這還是他嗎?這麼輕易的鬆口,既然如此,我也就順着他話說。“滕胤的話猶在耳邊,我也該找到青綾,要她交出那東西,否則耽擱的越久,我怕我活不了。”
“我本該和你一起去,但近來有事情要處理,不便陪着你。”
“什麼事呀?”我隨口問着,他猶豫了瞬。不安的思潮涌現,我的內心做着抉擇,他會不會是在關心軒轅瑚的事呢?怎樣都隨他好了,有個人陪着他總比他一個人孤孤單單好。
“小事,你別擔心了,我讓玄玉護送你。”他道,話裡乾淨的不留雜質。
玄玉?我倒覺得很熟悉,想了片刻才意識到上次去瀝水前,也是他潛伏在暗中護我,後來便現身跟隨。“玄玉是什麼人?那次見面,我隱約覺得他不簡單,可任你使喚,倒也挑剔不出毛病?”
“玄玉的事,以後向你說,你且讓他保護你去。”
“地點?”
“娣雲國,夜家莊。”
二日,在玄玉的陪同下我到達了夜家莊,憑着直覺,我感受到身前那熟悉的門楣傳達到我身上的排斥氣息,始終不敢上前。
一身玄色長袍的玄玉正給我撐着油紙傘,似乎看出我的異樣,又扶着我手臂,請示道:“王后不進去?”
“不進去,我們另外找個地方住下,你給我描述下夜家莊的樣貌。”
“巍峨的府邸,金色的牌匾,一看便是富貴人家的住處,可不同的是,這家人門前有兩棵魁梧的梧桐樹。一般有錢人家,誰會在家門口種兩棵擋路的梧桐樹呢?”
“是不是在門前偏斜的地方?”我腦海裡突然想起了一切。
“是的。”玄玉驚歎,“王后眼盲,心如明鏡。”玄玉說着敬佩的話,聽在耳朵裡卻刺疼。
我沉默着,回憶着那時候的事。
玄玉賠禮道:“王后,玄玉失言。”
“沒什麼,我本如此,只是這地方我來過。”也不再多嘮叨,令玄玉帶着我到一家客棧打尖住下。
客家讓小二送來不少飯菜,我卻沒有多吃幾口,一來是想着夜家莊的事,而來是的確沒有胃口,只要聞到廚房裡的味兒,就食慾大減,索性做其他的事去了。
玄玉雖是派來的下人,我憑直覺認爲他不凡,就請他坐下用餐。
已是正午,客棧裡來往的人不多,聽着外面吵鬧的聲音,大多是來買點乾糧又前去趕路的行人。而客棧後院相對安靜,大多是午睡去了。
我喝過幾口清粥,臉朝着窗外,聽着下面來來往往的雜亂聲音。
“王后不願多用餐,可是身子不適?”
玄玉清越的嗓音再度傳來,每次聽見他的聲音,我便忍不住好奇,他的面容和他好聽的聲音,如何讓他在痕桀殿心甘情願的爲奴爲僕。想到這裡,我猛然發現,我沒有把他當成蛇妖,可他自己沒有否認呢!
“玄玉,你是不是蛇妖?”我把他的關心拋卻腦後,像發現秘密的小孩子,單純的等着他一個一個回覆。
“王后何故有此一問?”他的話裡有很大的不確定性。
“你只管說是與不是?”
“這個恕玄玉無法告知。”他竟然拒絕了回答我。
“那麼你不是了!”我一口咬定,就給你定論,看你反不反抗,沒想到玄玉卻是一聲不吭,似乎在默認我的猜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