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想多了，玄玉僅是一介普通下人。”他矢口否認，我也無法再追問過多。
“以王后的身子狀況來看，還是應當多進補，調理好身子纔有胃口。”
“你是大夫嗎？”我挑剔他，“算了，補了也是浪費，說不定我馬上命歸西天呢！”
“王后是富貴之人，豈能被宵小左右生死。”玄玉的話似有似無的警示着我，可我並沒有理會。
“是嗎？你還挺會哄人的。”
與玄玉閒聊着打發時間，心裡卻一直在想夜家莊的事，從前的回憶一一涌現。
迷魂陣中，我是夜雨桐，如今我眼盲卻又來了夜家莊，從那些相似的描述中來看，這夜家莊果真是迷魂陣中的地方。只是不知夜雨桐還在這裡不？
“王后？你出神了？”玄玉調侃着，少了些主僕間的疏遠之感。
我遂從先前的遊神中逃離出來，不管想的是與否，親自去看一看便可知了。
“玄玉，有件事，你須得去跑一趟了。”
“但聽王后吩咐。”
“你可知夜雨桐？入夜後，你去夜家莊瞧上一瞧，是否有她在呢？”
“那夜雨桐是爲何人物？”玄玉的聲音在我聽來十分奇怪，竟然還有人不知道夜雨桐的事。
“你還不知呢！”我笑吟吟的朝着他，雙目瞪得圓潤，幻想着玄玉那無辜的表情。“若是有一女子長得與我如出一轍，你便回來告知我。切記，不可驚擾裡面的人。”
“是，王后。”
暮色已深，以至深夜，我坐在白天的位置，半掩着窗戶，聽着外面越來越少的聲音，猜想到深夜寂寂，玄玉理當回來了。自一個時辰前玄玉離開後，我便沒有移過身子，一是害怕，二是卻無他事。
約莫過了一陣子，玄玉回來，告知我夜家莊的詳情。
我依舊讓玄玉坐下細聊，聽他徐徐道來：“稟王后，夜家莊現在的主人乃是一名爲夜風的中年男子，家中高堂已逝，但有年邁祖母相伴，無兄妹，無姐弟，一妻一妾三子女。家境殷實，世代爲商，向來同朝中官吏交好，實屬名門望族、當時富貴了。”
“僅是如此？”我猶豫着，難道沒有夜雨桐？也是，這夜家莊的主人叫夜風，着實與我在迷魂陣中相遇的人物不相干。正在否認自己的思緒之際，腦海中閃過一個人物，那便是，當年的那個小男孩，時常跟隨我玩鬧的小孩子，長得白白淨淨，說話文縐縐的。
我正要繼續追索時，玄玉又道：“但王后要的人，玄玉的確看見了。”
“真的？”我驚歎，那夜雨桐真的回來夜家莊了，那麼當年的事確有存在，只是與迷魂陣中相同與否的問題了。“玄玉，你先別說話。”我打斷玄玉即將出口的話，回憶着那個小男孩。
那孩子名字爲甚我記不得確切了，並沒聽夜家人提起，只喚他乳名，宥兒。宥兒，宥兒？不由得想起那人的面容，訥訥的開口道：“他有清秀俊朗的面容，尤其是眉間一顆小小的紅痣最特別，是嗎？”
“王后料事如神。”玄玉奉承着，讓我沒笑岔了氣。
抿着脣瓣，面上笑意點點，才解釋道：“那孩子，我見過，在夢裡。”
“夢裡？”玄玉懷疑。“王后此刻莫不是在說夢話？”
“那你也是入夢了？”我笑話他，從頭說起。“以前入了迷魂陣，恰似撞見了這夜家莊，同當時的白子風和龐霏有過交情。也是小住過夜家莊的，有個孩童，當屬‘我’的侄子了，最愛跟我玩鬧，但時間一長遠，也就容易淡忘了。”
“以王后的話來講，那夜家莊現今的主人便是王后的侄子，那個小小孩童。”
“按理說，應該是了，那時候他只怕才十歲。”
“王后說笑了，那夜風
怎麼看也得有三十來歲了。”
“怎麼會？”我嘴角掛着笑，卻如何也笑不出來，宥兒不該有了而立年歲的容貌。“玄玉，你可是看錯了？”
“王后，你也太不信任玄玉了。”他氣悶道，在我聽來他像極了個小孩子，跟之前我瞧見的那木訥臉完全不相干。
“也罷，不管夜風相貌如何，我都得先去見見他。”我下了結論，突然捶頭懊惱道：“看我把重要的事給忘了，原本是打聽夜雨桐的，怎麼繞到夜風身上去了。快說說，夜雨桐現今如何了？”
“那女子同王后容貌相差無幾，不，應該是毫無差別，然氣質上頗有不同。聽得夜風喚她姑姑，與王后所想無異，只是王后執意尋她做何？”
“你不清楚我和她的事，便不要打聽了，只管照我說的去做，我們儘快跟夜風碰面。”
“玄玉不明白王后此舉何意？”玄玉直白道。“還有件事，玄玉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
“夜家莊附近充斥着濃烈的怨氣，更有妖氣潛伏，時遠時近。”
轉念一想，不疑有他，我道：“找的就是他們，桀說他們在夜家莊，果然不假，想必夜雨桐是知情的了。玄玉，因爲這些妖氣怨氣，所以我們需要接近夜風。如果能快點救了戈頎，興許我也是死不了的。”我其實想更快接近青綾，從曾經戈頎和夜雨桐的關係來看，青綾在這裡潛伏真的不奇怪了。
玄玉沉默良久，直到我以爲他離開了，欲摸索着回到牀上休息，剛把手擡起，便觸到他恭敬的手臂，要扶我上牀休息。
玄玉道：“是玄玉糊塗了。”
“你在說什麼？”我才糊塗了，這玄玉怎麼不說話嚇人，說話更嚇人。“玄玉，你好奇怪呢！”我笑着道。
玄玉卻道：“王后務須多慮，您吩咐一聲，玄玉只會照辦，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在他稀奇古怪的誓言裡，我被吹捧的暈暈乎乎，眼皮子本就乏困，一倒在牀上便睡着了。待我緊閉雙眼，房內一雙透亮的眼眸正緊緊盯着我，看着一動一動的脣，想的出神。
第二日正午，根據玄玉的計劃，我和他在夜家莊後門口堵夜風。然而，時辰一過，夜風卻沒有從夜家莊出去，一連多時，我僅能靠着嗑瓜子打發時間，而玄玉可憐巴巴的瞪着被人看管了的後門。
終於快要支撐不下去，我瞪着一雙盲眼，猜測着時間，道：“玄玉，天要黑了吧？”
玄玉似乎嚥了口茶水，道：“是，剛入戌時。”
“那就是七點了。”我嘆着氣，對於古代的時間，我還是不習慣使用。
就着玄玉的細微抽氣聲，我咬着嘴皮，正在決定該何去何從？此時，我和玄玉正在一家客棧坐了一天，外人好似都當我兩個成傻子了。“玄玉，你確定在我來之前，他也沒有離開過？”
玄玉從他所說的卯時過後就來盯梢，後又抽空將我接來，一直未瞧見夜風出門。按理說，他是夜家莊百來口人的搖錢樹，每日外出打理生意是常規，幾乎不曾缺席。因爲這點，我們纔來這裡盯着他，可偏巧是我們來盯他，他就躲起來了，莫非還能是提早知道消息了？
“怪了！真是怪了！”我煩躁道，卻又安心的嗑着瓜子。
“主子勿要急躁，可先行回去休息，由玄玉守着。”他安慰着，我不由得更煩躁。
“我看不見，離開了人就跟廢人一樣！”我衝他揮揮手，苦着小臉。
“玄玉嘴拙。”他即刻彌補方纔的失言。
“逗你玩呢！”我突然轉陰爲晴，想象着他哭笑不得的臉。
玄玉卻是沉默了，我內心的愧疚漸漸滋生，他來陪我混日子，我還捉弄他，正要說些什麼，卻聽聞玄玉告訴我一件怪事。
“主
子，他出現了。”
“終於出來了？”我驚喜的擡擡頭。
“非也，正是回到夜家莊。”
“怎麼會呢？他不是沒有出來過嗎？”我不解道，玄玉亦是猜不透，並未見他出去，卻是從外面回來。
“按照我的眼力勁，他是如何離開了的？”玄玉也在懷疑，更把我澆得一頭冷水。
“那就回去吧，我們再作打算。”我招呼着玄玉回原來的客棧，但轉念一想，還就讓他把之前的客棧換到這裡，免得來來回回的奔波。
爲了接近夜風，那一兩天我都沒睡好，心裡有了大膽的想法，他會不會不是普通人了？我讓玄玉假扮成做事的僕人潛伏在夜家莊，每日晚上他回來都會將在夜家莊的所有告訴我。
時已至亥時，我掐着指頭盼着門口玄玉回來，今天他可比前兩天晚了很久。
“咚咚咚——”三下敲門聲響起。
“快進來。”我道，這是玄玉回來了。
“王后還未歇息？”
“你沒回來，我不敢先睡，快說說，今日情況如何？你怎麼這麼晚纔回來？”我着急的問，也沒讓他喝下一口茶水。
“今日夜家莊夜風正接待一位重要客人，是個老婦人，由夜風的姑姑夜雨桐引見，聽聞是夜雨桐落難時老婦人救了她，如今老婦人親人全無，夜雨桐纔將她接來府上。就因爲這事，我們忙到現在，這大戶人家真是氣人，沒事就喜歡使喚下人做事。”
“你辛苦了，”我笑着應他，請他坐下，“那個老婦人如何？”我心裡猜測，那人會不會就是青綾。可慕桀曾說，青綾已在夜家莊，何故假扮他人露面呢。
“那老婦人乍看就是普通婦人，並無異樣，但她兩眼有神，偶爾會盯着某處發呆，倒也不似一般的老者了。”玄玉笑道，有絲玩笑意味。
“我曾聽說，夜雨桐消失了近十年，如今回到夜家莊，可有人議論什麼？”那次慕夜嘴欠，提及往事，我想起慕桀十年前是親手殺了夜雨桐，這件事夜家莊應該是知曉的，可她以死而復生的身份出現，就沒有人疑惑。
“這件事，我倒是聽做工的下人說起，似乎這事曾在夜家莊鬧得人心惶惶，都當成是見鬼了。聽老一輩的人說，那夜家大小姐是死了的，而今出現了，更是容顏勝過往昔，能不害怕？”
“倒也是，她沒死，連他都覺得奇怪。”我道，可這事是和戈頎脫不了干係的。
但我最想知道的是，那個老婦人究竟是不是青綾，如果是了，戈頎的魂就在她手上，我既要爭得青綾的同意，還要一舉成功，否則只能以死相換了。
“玄玉，你說感應到了怨氣和妖氣，今日的夜家莊有沒有加重？”我突然道，一定要驗證心中所想。現在眼睛不靈光，只能靠心中算計，運氣好，我便順利。
玄玉似乎連連應聲，道：“的確，如王后所想。”
“那我們要演一場戲了。”我思忖良久，捂着額頭道，正醞釀着一條不軌的計謀。“明日你陪我出去轉轉。”
淡淡閉上眼睛，也不顧自己一身疲倦之姿在玄玉面前坦露，正要揮手支走他，他卻道：“王后，今後玄玉在夜家莊，你可不用等我，改玄玉來稟報白日的狀況。”
“你以爲我體貼你？”我不冷不熱的道，也不用擡首面向他，許久後始發出不懷好意的笑意，令一直沉默的玄玉發出訝異的嘆氣聲。
“不逗你了，我拿你開玩笑呢，別當真，不等你安全回來，我可真不敢歇息。”我笑道，擡頭望着他不知是驚喜還是氣憤的臉，就算看不到，也能想想他怪異的表情。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玄玉冷不丁的一聲聲壓抑許久的調笑給我打了個謎。
“你笑什麼呢？我以爲你會生氣。”我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