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記得夜裡下了小雨,淅淅瀝瀝的,把日漸炎熱的夏季沖刷了一把,我裹着被單翻來覆去的尋找合適的位置睡着,慢慢的也就進入夢鄉,各種混亂的畫面闖入我的世界,逼迫着我,誘惑着我,我痛苦的面對着各種選擇。
“啊——”
我從惡夢中醒來,全身還在發抖,剛纔的夢裡那個人好熟悉,熟悉得像極了戈頎。
我搖搖頭,讓意識清醒了些,看着外面灰濛濛的天色,還有股清爽的味道。
看來昨晚真的下雨了,難怪可以睡得那麼香甜,還記得前一兩日都是在野外度過的,感覺真不錯。
“起牀吧!”
很快穿完衣服,便跑到廚房去搜點吃的,也不知道過了飯點沒有。
垂頭喪氣的離開廚房,丫環們說他們正在飯廳用膳,還說宸親王昨夜回來了,正與客人們吃飯呢,那可是天大的驚人消息,好多年沒看見自家主子在人前和別人一起用膳。
我笑呵呵的一陣風似的闖過去,才一進門,慕夜打着笑臉:“嫂嫂,早啊,原來你起來了,大哥剛纔還叫人去喊你了呢。”
“哦。”
我瞥了他一眼,突然覺得手上的蛇母鐲四處亂跳,我沒好氣的瞪它一眼,才乖乖地待在手腕。
我以爲飯廳有多少人呢,結果就慕桀、慕夜兩兄弟,連慕容瑾那個大懶蟲也還在睡。
我迅速的喝了稀粥,再端起旁邊的碗筷,順便拿了個饅頭,沒走兩步又覺得後背涼風陣陣。
“慕容瑾不是還病着,我給他端點早飯去,餓死了可了不得。”我回頭解釋下。
“有人會送。”
慕桀陰着臉,聲音怪嗆人的。
“哦,沒事,一會兒就回來。”
我衝着他眨眨眼,飛快的逃了。
心裡還在爲慕桀令人發毛的眼神擔憂,就怕他有了什麼怪異的想法,更別認爲我是對慕容瑾有意思就好。
我才拐過走廊,就看見慕容瑾拖着笨重的身子往外走,一點沒有曾經的威風凜凜,他到底是怎麼了?
能夠什麼事能夠讓他如此失魂落魄,甚至甘願由此落魄不堪,他沒說,我卻隱約覺得他的消沉。
“慕容瑾——”
我笑得甜美,心裡不斷吐槽,我的樣子好假。
“起來了呀,吃早飯了,快過來。”
慕容瑾一下子僵住,愣在原地盯着我看,也瞟了一眼我手上的飯,才苦笑着說:“我要離開了。”
“去哪裡?先吃完早飯再說,我可是在別人白眼下端來的,你可不能白白辜負了我的好意。”
我可不想他現在走,要是有人想對付他,他還不得成馬蜂窩了。
他猶豫了會兒,還是往回走,但是是在院子裡石桌旁坐下,好在園子裡樹木茂盛,遮天蔽日的,到處都特別涼快。
我剛要進屋,想着他是病人,也就妥協了,把東西端到他跟前,“拿着筷子,快吃,吃飽了纔有力氣做別的,就好比減肥,那——”
我猛拍自己一下,怎麼說着說着就說偏了,便監督着慕容瑾吃飯,他嘴巴抿成一條線,機械的嚼着食物。
“你想笑就笑嘛,我又沒拿到加你脖子上不讓你笑,本來就是,要減肥得吃飽了纔有力氣嘛。那你看我胖了沒?來這裡後就沒早起上班,沒工作,成天吃吃喝喝,估計是胖了,要不要再減一點點?”
我眉飛色舞,慕容瑾的表情總算有了變化。
“不需要,你本就不胖。”
“慕容瑾,我發現你有禮貌多了,也不擺架子了。”我一屁股坐下去,想着他莫名其妙的變化。
“我吃完了。”
他忽然起身離開,自顧着往外走,搞得我一頭霧水。
“你去哪兒啊?”
他也不說話,眼看着就走掉了,我急得拔腿就追,而那邊,慕桀與慕
夜眨眼間的出現在慕容瑾跟前,擋住他的去路。
慕桀冷哼,向我走來,慕夜則是拎着慕容瑾往回走。
“你以爲你這一出去有好果子吃?十年前你父皇是怎樣的人,你應該沒忘記吧?”
慕桀的眼神頓時妖媚,眼角上鉤,像個勾魂妖女。
我對他花癡的笑,順便拋個媚眼,半晌才聽懂他說的話。
“他父皇是什麼樣的人?”
我歪着頭冥思苦想,還不就是個老頭,年紀大了,頭髮白了,牙齒掉了。
“有什麼奇怪的嗎?”
“他最心疼的的不是你,是他的大兒子,慕容昊。”
慕桀殘忍的講清這個事實。
“九皇叔?”
“我也不是你的九皇叔。”
慕桀自行坐下,我目瞪口呆的對着空氣發愣,這是怎麼回事,他不就是慕容雋宸嗎?
同時也是慕桀,那個蛇妖,哪裡不對嗎?
“到底怎麼了?慕桀就是慕容雋宸,但也不是他,你是蛇妖,可是他是人。”我嘀咕着。
“嫂嫂,你就別繞圈圈了,我大哥是附身在慕容雋宸的身體裡的,他們骨國的宸親王十年前就死了。”
慕夜把慕容瑾仍在石凳上,撐着手給我解釋。
慕容瑾不可置信的瞪着慕桀,明明是慕容雋宸的樣貌,那張千年不變的容顏,那冷漠的動作神態,還有向來絕情的性情,都是活生生的宸親王。
“九皇叔怎麼可能已經死了?誰能殺得了他?”
慕容瑾呆呆的念着,仍是不敢相信。
我也好奇,附和着慕容瑾的疑問,“到底怎麼回事呀?你這個冒牌貨得仔細講講?”
慕桀忽略我的存在,順便把慕夜端在手上的水果搶過來遞到我跟前,我不禁好奇:“慕夜,你什麼時候變出來的?”
“吃!”慕桀命令我,我牛眼一睜,乖乖拿着梨子放嘴邊啃。
“在你出生前,你的爺爺其實最疼愛你九皇叔,而你九皇叔年輕氣盛,且甚少處理國事,而是縱情山水,初登國主之位還沒兩年,便被慕容雲峰算計。慕容雲峰看着苦苦等了多年的寶座落入他人之手,心有不甘,夥同白丞相一干人等把你慕容雋宸拉下寶座。”慕桀講着,抽空瞟了眼慕容瑾。
慕容瑾越聽下去整個人抖得越厲害,害得我咬着梨子都不敢下口。
“你胡說,我父皇不是那樣的人!”
“是與不是,你心裡清楚!”
慕桀冷笑,不因慕容瑾的掙扎結束接下去的話。
“還記得你十歲那年發生的幾件大事吧?”
慕容瑾突然地瞳孔緊縮,死死的盯着慕桀看,好像要一口吞掉他,我一着急,一掌揮到他們眼跟前,“聽故事嘛,幹嘛一個學針尖,一個學麥芒的?”
“先是慕容雲峰請慕容雋宸下山,後有消息說慕容雋宸被人追殺,直到三個月後纔出現。而在那三個月內,你們骨國的國母暴斃,慕容雲峰差點火燒你和你娘,是與不是?”
慕桀冷着臉等着慕容瑾的回覆,慕容瑾眼神恍惚,十指咯吱作響。
“是!可是他後來最寵我母妃!”
“那是因爲他最恨你娘,而他把一切告訴了慕容昊,所以慕容昊也知道是你娘害死了他的母親,那麼,你一直以來有兩個敵人,你卻不得不把他們當成你最親近的人,一直以來有些事是你被矇在鼓裡。”
“不是這樣的,不是的!”
慕容瑾辯解着,緊咬着嘴脣,“父皇很疼愛我,大哥曾經也喜歡和我在一起,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父皇不理政事,醉酒朝歌,大哥也不再親近我。但是,敏丫頭是喜歡我這個二哥的,她仍是我親愛的小妹。”
慕容瑾胡亂的講着事實,說起慕容敏時像是抓住了根救命稻草,當他終於覺得心安的時候,才稍微鎮靜的坐好。
而此時,慕桀是殘忍的,殘忍的講着事實,我既害怕又好奇的聽着,偶爾看看跟我同樣的無奈的表情的慕夜,顯然他淡定了許多,也彷彿清除一切。
“有些事你不要掩飾,你心裡很清楚過去的事,你甚至一刻也沒忘記。”
慕桀突然停住,像是給慕容瑾時間去反映,去適應他曾經面對過的殘忍時刻。
慕桀抽空把果盤裡的葡萄拎到我跟前,我無意識的手下,眼睛還時刻關注着慕容瑾。
“或許你還不知道的是,你娘雪儀貴妃曾經是你九皇叔身邊的姬妾,二十年前,慕容雲峰將慕容雋宸一家幾乎趕盡殺絕,卻看着你娘貌美便收入後宮。起初雪儀貴妃很得寵,直到兩個月後懷孕三月有餘,慕容雲峰最清楚是因爲什麼,密殺了那個診脈的御醫,雪儀貴妃也一度遭到冷落,直到你再次闖進他的視線,他才分給了你一些關愛。”
慕桀的話像一道驚雷,把慕容瑾都炸的頭頂冒煙,我也喘不過氣的盯着他們兩個人發愣,怎麼會這樣,那不就是說慕容瑾不是慕容雲峰的兒子,是慕容雋宸的兒子?
果真是勁爆消息,看來慕容瑾是要凌亂的無節操了!
“不可能!不可能是這樣!都是你在胡說!”
慕容瑾舉起拳頭就要朝着慕桀砸過去,被慕桀輕輕一勾手指,便退回去坐在遠處,一動不動,像是被施了魔法。
慕容瑾動彈不得,像個大雪人,我好奇的在他跟前晃動五指,他也不動彈,我白了慕桀一眼,聽着他繼續施魔法。
“雪儀貴妃早就愛上了慕容雋宸,入宮後就隻字未提,直到十年前那次傳到宮裡的消息,慕容雋宸被殺失蹤,她纔想着爲慕容雋宸報仇,殺了慕容雲峰最愛的女人。可不久後,慕容雲峰在雪儀貴妃日日食用的蔘湯里加了失魂散,幾月之後也死了。”
“你起初並沒有覺察什麼,可那陣子慕容敏無意間對你提起過看到的事,她看見了你父皇最後一次對雪儀貴妃說的話,你開始懷疑你的父皇,偷偷地調查,最後你與他們疏遠了,收買自己的人馬。慕容敏應該都忘記這些事,只記得小時候最喜歡慕容雋宸,她心裡一直愛的便是你的親爹!”
慕桀的話一落,天外一道閃雷響徹天際,他的面色卻是平和的,我隱約覺得他內心的憤怒嗎,就像那一道平白無故出現的閃雷。
而慕容瑾全身筋脈翻滾,額前大顆大顆的汗珠往外滲,慢慢的流進脖子,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的瞪着慕桀,慘白的嘴脣瑟瑟發抖。
慕桀突然地左手一揮衣袖,石桌之上顯現出一塊圖像,各種畫面頓時展現眼前,那些事,那些人,彷彿正是慕桀所說的。
起初是宮廷之變,雪儀貴妃入宮,直到慕容瑾因聯想到種種而內心封閉,一幕幕無不是活生生的再現眼前。
我自然相信了我遇到的慕容雋宸正是慕桀,而不會是慕容瑾的親爹。
我充滿憂慮看着慕容瑾,他彷彿已從剛纔的恐慌風怒中鎮靜下來,安靜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這一切都是真的,真到我們都啞口無言,有時候事實就是這麼殘酷,儘管慕容瑾想要抹去那些傷痕,卻永遠抹不掉胸口的疤痕。
難怪他會是囂張不羈的,也會是孤僻偏執的,一切的一切在很多年前就改變了他,改變了那顆孤寂的心。
我若有所思的喊着葡萄,剎那間只聽得慕容瑾狂笑不止,此時,慕桀已經解了他的禁錮,慕容瑾彷如中了魔一樣的不可控制的笑,既淒涼也瘋狂,我不知道是怎樣的情感交雜令他如此的痛苦。
或許有時候在乎的最深的真的是傷的最痛的,在他心裡,正因爲把親情看得太重,纔不輕易表露人前,也才壓抑的最痛苦。
“你再怎麼笑也改變不了目前的殘局!”
慕桀冷哼,遭我一記白眼。
“你要怎麼做,都由你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