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語陌睜開雙眸。她揉了揉發酸的太陽穴,看了眼窗外散射而來的太陽光線,眼睛一眯。此時應快至正午時分了,這樣想來,她竟然昏睡了一日…此時只感覺頭暈腦脹的。
時間倒也差不多了。昨日的鬧劇也不知是如何收場的。她猛地坐起身,一件灰白色長袍從她身上滑落,她心中一動,輕拿起,將衣服放在鼻尖,一嗅,淡淡的清香,這倒有點像桂花的香味。
衣服是慕白留下來的。
那他人呢?
厲語陌擡起頭,四周環視,纔看見房門大開,有一人背對着她站在房門處,陽光環繞在他的周圍,爲他着上了一層金光,耀眼非凡,
“醒了?”那人轉過頭來,卻是上官煜彥。
厲語陌一愣,心裡有一種淡淡的失望,她再四周張望了一下,並無其他人。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怎麼,朕不是你想見的人,所以很失望?”
“不敢。”
她把身上披着的外袍拿了下來,挽在手上,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皇上來得可真早。不知楚貴妃的傷勢如何?”
上官煜彥一聽,臉色完全陰沉下來,語氣也陡然嚴肅起來,“你和慕白在婚宴上的失態,朕還未有跟你計較,你若不想走。朕可以把你關在這裡三天三夜,讓你好好反省一下。”
“皇上爲何要生氣?我可不知這是不能問的問題。”她整理了一下衣裳,拍掉身上的灰塵,面色如霜。
上官煜彥嘴角微微扯動了一下,只扔下三個字便走了出去。
“她瘋了。”
厲語陌怔住。看着那道明黃的身影,心中一寒,也不知他話中的意味。她急忙追了出去,跟在他的後面。
上官煜彥突然在那刻有禁地兩字的石碑前停了下來,厲語陌大力扯住了他的衣袖,“這話是什麼意思?昨日我方見過楚貴妃,那時她還是好好的。怎一日便瘋了?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楚心漪對你的心意。你若心中無她,便不會在婚宴上失態了。”
“放手。”
“先把話說清楚。”
“放手!”上官煜彥雙手一揮,反扼住厲語陌的肩甲,將她逼在禁地的邊緣。
“朕不知道你是聰穎無比還是膽大妄爲。不知道老虎的鬍鬚是不能碰的麼?”
厲語陌別開眼,他這副模樣跟第一見時大相徑庭,果然,還是因爲楚心漪。
“心中有她算什麼?若朕願意,心中也可以有你。要是朕不高興…便也可將你一把推入禁地。”
厲語陌毫不畏懼地對上他的視線。只淡淡說了一句,“昏君。”
“你…”
“昏君。”
上官煜彥手一鬆,她差點跌入禁地,在那邊緣線旁勉勉強強站穩了身體。
“對,朕是昏君。朕不配做皇帝。你是第一個敢在朕面前這麼說話的女子,你真以爲朕不敢殺你?”
“皇上要殺,便殺好了。我不畏死。只是不知我是觸犯了姒花國的那條戒律,皇上便要殺?”
上官煜彥看着她,眼裡冰寒至極。“穢亂宮闈,欺君犯上,毒害太后。這哪一條都足以誅你九族。”
厲語陌絲毫沒有示弱,“但皇上也知道。你
說的三條,我一條未犯。堂堂天子,竟聽信讒言?如今我也只是替楚心漪可憐罷了,並無其他意思。”
他聽見此番話,禁不住笑了,走開數步,斜睥。“她?呵,你去問問,她對朕都說了些什麼。瘋瘋顛顛,行爲不舉。對朕又打又罵。她還親口說自己在宮中寂寞,與人偷情,懷上了孽種。”
厲語陌雙眸睜大,有些吃驚,一時愣在了原地。
“從今日起,你也不必頂着皇后的名號,朕會宣旨廢后。你就待在擒歸樓裡,不準踏出擒歸樓一步!”
他說完,不理會厲語陌,揮手叫來幾個太監,自己便轉身離去了。
厲語陌看見那小太監如法炮製地又要給她套上一個黑色的布,她有些牴觸,微微後退了一步,卻猛然看見腳邊有一星點閃爍着的東西。她頓時明白了,伸手在慕白長袍的袖口一探,果真摸到了一袋子的沙粒物。
是磷粉,這種感覺不會錯的。厲語陌冷笑,看來慕白想得還挺周全。磷粉在夜裡會發光,而白日不易顯現,禁地四周又無人看守,灑在地上,一般不會發現。
想到如此,厲語陌沒有抱怨一句,便讓小太監將黑布繫到了眼前。
回到擒歸樓,她被大力推進了門裡。幾個小太監趕忙拿出一把大鎖將大門給鎖上,她肩膀吃痛,寒眸一瞥,嚇得那小太監差點兒丟了鑰匙。
“等等。”厲語陌叫住那欲跑的小太監,隔着門問道,“楚貴妃現在可好?”
“奴才不知道。”
“她需要什麼?你去問問,我託人送過去。”
“您就饒了奴才吧,奴才雖然人小命賤,但也不想丟了性命啊。”他一哆嗦,將門緊扣上,急忙跑了。
厲語陌不明所以,她轉身向前走了數步,突然踢到了一個原木金雕花盆,她停住步子。驚訝地看見屋內一片狼藉。桌椅大部分都倒在了地上,砸得粉碎。原本的擺設無一樣完好。
洢妍正舉着一根木棍站在窗邊,一臉怒相。
“你這是怎麼了?弄得屋裡這麼亂。你的傷也未好,何必發這麼大的火,將這裡弄成這副模樣。你也不是不懂分寸的人。”
洢妍看見是她,頓時一喜,趕緊把木棍藏在了身後。“奴婢…奴婢是在練棍法。日後說不定可以幫到您…”
“在屋裡練棍法?”厲語陌嗤笑,見她不願說,倒也沒有難爲她。反正這些屋子裡的東西也不是她的寶貝。只是太上皇可要心痛了。
“在我走後,蕭太后可有難爲你?”
“沒有。她好像並沒有生氣。”
厲語陌踢開腳邊的碎布,隨意找張椅子坐下了。“她當然不會生氣。地方的官員雖是她派過去的,但人是皇上的…她細看也沒有損失些什麼。這婚宴被慕白一鬧,丟的也不是她的臉。”
“嗯。”洢妍連聲點頭。
厲語陌有些納悶,她扭頭,輕聲問道,“你一動不動站在那兒做什麼?”
“奴婢...額…奴婢在幫您擋風…”洢妍尷尬地笑了笑。
“今日陽光明媚,哪來的風?”
“那…奴婢幫你擋太陽…”
厲語陌站起,拉起她的手往後一扯,“我正覺得背後陰寒,原來是你將太陽給擋住了
。”
她話語一斷,透過洢妍的肩甲看見花叢中正臥着一個男子。一頭鬼魅的紅色長髮,異常顯眼。
“你好…”男子拍落身上的塵土,看向她。
“你是何人?爲什麼會倒在擒歸樓的花叢裡?”
魅擡頭看了眼太陽,拿起小冊子放在胸口,“你問我是誰。我還要問你爲什麼要養一隻母老虎在身邊…”
“混蛋!我纔不是…”洢妍微微看了眼厲語陌,收住了聲音。
“我只是說母老虎,又沒有說是誰,你可是自己承認的。”
“混蛋!”洢妍舉着棍子又要衝上去。
厲語陌拉住了她,見她傷口似有崩裂的情況,無奈嘆了一聲。
“雖然你自己已經承認了,但我還是要說,你見過哪一個女子會用棍子將人扇出窗戶的,這可是隻有大猩猩纔會做的。”魅一臉的無辜。他把小冊子翻開,緩緩記了下來,“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哦不對…應該是…唯老虎與小人難養也。”
“小姐。把這個來路不明的人趕出去。省得他在這裡礙地方。”
厲語陌聽見她倆的對話,只覺好笑。也難得會有人將洢妍逼到這個境地。
“能把那本東西借我看看麼?”
“小姐!沒用的,他不會給…”
厲語陌嘴角一挑,“你若是給我看,我可以讓洢妍做你的婢女三日,如何?”
洢妍一愣,驚呼,“小姐!”
魅歪頭想了想,“那我就可以叫她幫我洗頭髮…。”
厲語陌聞言,看着魅長及腳跟的頭髮,無聲一笑。這男子年紀看上去好似二十好幾,可性子倒有幾分像小孩子,如果是裝的,那隻能說他的演技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不過他這紅色的頭髮在這個時代實屬罕見。
魅細細思索了好一會兒,才把小冊子交到她的手上。
厲語陌一翻,裡頭記着的無非是一些雞皮蒜毛的小事。無聊至極,直到她的目光被一行字吸引…
“少宮主在十八島的這件事。我該不該告訴宮主呢?柳沐歌的手下每日在十八島附近出沒,這隻怕是個陷阱。若是宮主冒然闖入,怕會被擒住。而且清河姑娘好像也知道這件事。算了算了…還是先隱瞞下來。”
柳沐歌,清河?
這八竿子打不着的兩人,怎麼就湊到了一起?
厲語陌疑光乍現,她瞅見魅一臉無辜的模樣,更是疑惑。若真有秘密,這人會這麼容易讓自己發現?
“咦,這中間怎麼缺了一頁?”
魅神色突變,他強壓慌張,趴在窗臺上,撓了下頭髮,“那一頁…啊啊…”
他的臉忽然全紅了。
洢妍扶着肩,冷笑道,“難道是記着什麼風流趣事?”
魅哼了一聲,忽而大喊,“對,就是這個。確實挺風流的!怎麼,你也想和我一起玩一些風流趣事?”
“混…蛋…”洢妍幾乎將整條棍子都甩了出去。
厲語陌一笑。將小冊子合上,還給魅,斜眼看了眼洢妍。“我會說話算數。洢妍,將他請進來。並且在一個時辰之內將大廳恢復原樣。我先進去後院了。”
洢妍狠狠地瞪了一眼魅。很不情願地應了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