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皇宮。
錦瑟居內,蘇若離正在內室挑燭燈,心裡卻道衛無缺那個白眼狼,說好他請客,結果沒帶錢。
龍辰軒進來時,蘇若離正想着要怎麼才能把那筆銀子坑回來。
“朕查到龍千絕的落腳處了。”桌案前,龍辰軒面容肅然,沉聲開口。
蘇若離擡頭,“在哪兒?”
“西川。”龍辰軒音落之時,蘇若離手一抖,燭燈乾脆被她挑滅了。
片刻,燭光復明。
“他這是要舉兵造反啊!”蘇若離忽想到楚林琅之前所言,龍千絕當初身爲將軍時,打的最漂亮的一場仗便是在西川。
當時蜀兵來犯,他率領三十萬大軍,力破蜀五十萬大軍進攻,更拼死護住先帝性命。
亦是那一戰,先皇回來後聲稱李公公護駕有功,從此後李默然平步青雲。
現在想起來,當年那一戰,必定疑點重重。
“朕打算這兩日離城。”龍辰軒點頭,事實已經擺在眼前,龍千絕這是要在自己輝煌的起點上,更進一步。
“離城?”蘇若離愕然,“那皇城怎麼辦?”
“皇城怎麼了?”龍辰軒不以爲然。
“元崢之死牽扯到國師府跟唐門,貪狼斧還在唐玉書手裡,朝中文臣武將嗷嗷在那兒瞅着呢,皇上就這麼走了?”蘇若離以爲龍辰軒再着急,也得先把自家後院兒安排好。
“嗯,朕就打算這麼走了。”龍辰軒聽罷之後,點頭。
“皇上該不是想把這麼個爛攤子留給我吧?你覺得這合適麼。”蘇若離果斷搖頭,就眼前這種情況,若讓她主持大局,那她必然要向着國師府,如此莫說朝中武將,段翼都得想辦法宰了她。
她可不是無雙夫婦的對手。
“朕覺得這不合適,所以會將你一併帶走。”龍辰軒自顧倒茶,擡頭,“你一向聰明,這會兒怎麼了?”
蘇若離愣了半晌,恍然,“皇上是想沈醉跟段翼在皇城裡以暴制暴,自己趁亂平息龍千絕的起兵造反?”
龍辰軒點頭,難得的好時機,倘若他平息皇城之亂後再離城,那麼城中可還有製得住沈醉的能臣。
“皇上如何相信沈醉會如你所願,在城中牽制段翼,而不是坐山觀虎鬥?”蘇若離蹙眉。
“一來在沈醉眼裡,朕終究是毛頭小兒,怎比得龍千絕底蘊深厚,兩虎相鬥必有一贏,他不會希望贏的那個是龍千絕,那麼他就一定會在皇城裡牽制住段翼。”龍辰軒神色肅然,字字句句分析的鞭辟入裡,讓人茅塞頓開。
有其一,自然有其二。
蘇若離未語,等着龍辰軒往下說。
“二來,你在朕手裡。”龍辰軒承認這話說的過於直白,可問題在於他就算說的隱晦,所要表達的意思也是一樣。
對於這一條,見仁見智。
龍辰軒以爲沈醉會爲自己投鼠忌器,他這麼想沒毛病,但蘇若離絕逼不會傻到相信沈醉會。
退一萬步講,倘若沈醉想趁虛而入,也一定會讓自己跟龍辰軒一起離城,目的是麻痹龍辰軒的神經,消除他的疑慮。
大事大非面前,沈醉從來不在乎小小犧牲。
在這方面,沒有被犧牲過的人永遠做不到深有體會。
“那貪狼斧呢?洛清風至今還在楚館,唐玉書也沒個表示,皇上把我帶走,那這事兒……”蘇若離前世今生兩輩子還是頭一遭做事這麼虎頭蛇尾。
“比起龍千絕舉旗造反,朕哪有功夫在乎貪狼斧,而且……”龍辰軒擡眸,無比深情,“關乎到你的安危,朕本來也沒想要它。”
蘇若離笑了,特別燦爛,“說的好聽,我要出事兒你能獨善其身?”
明明是深情不悔的腔調,硬讓蘇若離聽出另有圖謀,龍辰軒也是無語,低下頭,長嘆,“洗洗睡吧。”
眼瞧龍辰軒朝自己牀榻上走過去,蘇若離倏然吹燈。
黑夜裡,一道漆黑的影自錦鸞宮裡飛出,划起的拋物線,完美!
蘇若離絕逼不會承認,她有氣的根源是爲了洛清風,也不曉得洛清風是幾輩子倒黴催的纔會結識龍辰軒,她亦不想承認,自己心裡隱隱的煩躁跟不舒服,是因爲兔死狐悲……
元崢將軍死了,在場所有證據直指國師府跟唐門唐見雪,這件案子刑部接下了,但卻遲遲沒有到國師府求證,亦未動唐見雪分毫。
原因簡單,孟臻是沈醉的人,在接到這件案子之後他第一時間要做的,就是替沈醉脫罪。
這會兒孟臻以驗屍爲由,已經拖了兩三日的時間,他希望沈醉可以在這兩三日之內,找到開脫的理由。
夜已濃,卻不是最黑暗的時候。
因爲夢魘還沒有開始。
國師府,書房。
沈醉一襲白衣,無聲坐在那張自有國師府以來,就一直陪他到現在的檀香木椅上,玉白的手緊緊握扶,骨節分明,清晰可辨。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對當朝時局已經不像之前那般把握的如此精準,那份自信已經在無形之中,漸漸流逝。
爲什麼呢?
房門自外被人敲響,沈醉斂眸,輕聲應允。
“師傅。”進門的是周寫意,一身玄衣,容顏俊逸。
沈醉忽然想到了自己,當年他還是那個人的徒弟時,也與周寫意一般,仗劍江湖,鮮衣怒馬。
說起來,他好懷念那時的光景,那纔是他的追求,他有時候甚至羨慕平雲鶴,甚至衛無缺!
然爾,他終究走了不同的路,一條他在少年時,最爲不齒的路……
“坐。”沈醉看了眼桌案對面的紫藤椅,下意識想到了段清姿。
這把椅子可是段清姿爲了孝敬他特別劫了寒子唸的鏢弄來的,那孩子,其實也孝順的緊。
可是……
“師傅,我與見雪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