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聞聲,視線皆看向蘇若離身下之人。
蘇若離了然,手裡的短刃倏的抽出,朝那乞丐臉上抹出兩道血口。
“在佛龕後面……快去取啊!”乞丐音落,自有別的乞丐跑進廟堂,不過片刻將一堆銀兩全數擺在蘇若離面前。
看着眼前白花花的銀子,蘇若離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身爲乞丐,這些是他們最寶貝的東西。
如今寶貝在這兒人卻沒了,說明什麼……
“你們可知道這是什麼廟?”蘇若離懶理腳下乞丐,亦對那些銀子無甚興趣,轉身走進廟門。
乞丐們左看右看,多半數視線直接落在廟門頂上那塊殘舊破敗的牌匾上,上面光孝寺三個字雖已掉漆,依舊十分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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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若離自廟裡繞了一圈兒,並無發現,她也沒指望跪在地上這些乞丐能說出什麼所以然。
“這廟叫光孝寺,大概有三百年了……之前周叔叔在這兒的時候塔上有個尖,他們消失之後塔尖也跟着沒了……”見無人回答,蹲在角落裡的小乞丐嚅嚅開口,清澈無塵的眼睛裡,恐懼未退。
蘇若離聞聲陡震,擡頭時整個人都是懵的。
難怪她那會兒來的時候總覺得這光孝寺看上去有些怪怪的,可又沒注意到哪裡有了變華。
感情!
倏地,蘇若離點足躍起,翻至塔尖,
塔下衆乞丐唏噓不已,越發跪的老老實實。
看着塔尖處深凹下去的窟窿,蘇若離美眸漸冷,微微眯起一道縫隙。
此刻想想,當時她看塔尖的形狀就覺得有些古怪,彎了許多。
毋庸置疑,那被泥土抹在裡面的所謂塔尖,根本就是太極弓。
什麼叫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也不知道是誰想的缺德招兒,竟然把太極弓放在這裡,更沒想到的是,自己才幾日沒來,太極弓就已經讓人捷足先登了。
至於是誰,除了君彥卿再無第二人!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她當時就該把君彥卿直接給打死,還能從他口袋裡掏出幾兩銀子,何至現在賠了夫人又折兵,到手的鴨子就這麼飛了,擱在誰身上心不痛?
塔尖上,蘇若離捂着胸口,捶胸頓足了好一陣,恨的眼淚差點兒沒涌出來。
傷心無益,蘇若離一番心理建設之後翻身落於地面,那些乞丐匍匐在地,越發不敢嘚瑟。
“你跟我走。”蘇若離未理那些人,伸手將縮成一團的小乞丐拉起來,走出光孝寺。
一路上,蘇若離強忍失落,聽着小乞丐把事情講完整。
原來這小乞丐叫乞兒,身世不明,自他有記憶以來便是在皇城周圍隨着一位叫周叔叔的人一起討飯。
而那位周叔叔,便是之前混在光孝寺那些乞丐中的一個。
依着乞兒的意思,周叔叔不敢把他帶到光孝寺住,因爲那裡的老大不喜歡小孩兒,他若去了下場只會被打死。
爲了養他,那個周叔叔沒少將自己討來的東西留在他那裡,也因此,周叔叔時常會因爲討的東西不夠多而被那裡的老大打。
“周叔叔已經有七天沒去我那裡……我怕周叔叔出事便跑過來看看,結果……這裡已經換人了,那些乞丐我一個都不認識。”乞兒低着頭,小心翼翼的跟在蘇若離身後,聲音哽咽卻不敢哭出來。
眼見着快到皇城,蘇若離默聲止步,她不能把這個小傢伙帶進皇城,更不能與他有任何牽扯。
太極弓的下落早晚會傳到鳳穆跟沈醉耳朵裡,而自己剛剛在寺廟裡的動靜過大,倘若日後他們追查起來,這個原本不該捲進來的乞兒,便會成爲衆矢之的。
城門守衛每日都有記錄,出來幾個乞丐進去幾個乞丐很容易查出來,甕中之鱉易,可這魚兒若是遊進大海,想找便難了。
“這些銀兩給你,別再回原來的地方了。”蘇若離蹲下身,自懷裡取出所有銀兩,塞在小乞兒手上。
“姐姐……”乞兒捧着沉甸甸的銀兩,慢慢擡起頭,那雙如黑葡萄似的眼珠眨了眨,“姐姐要走了?”
“是啊,我要走了。”蘇若離按捺住心底突然涌出的不捨,狠下心,轉身而去。
現在的殘忍,只是爲了日後的長安,原諒我不能帶你入城,我是爲你好……
走出數步的蘇若離終究放慢腳步,細細聆聽,乞兒該是沒追過來。
明明應該鬆口氣,蘇若離的心卻似被一隻手攥着,她走的越快,那隻手就攥的越緊,連胸口都覺得有些窒息。
忽的!
蘇若離停下腳步忍不住回頭,卻見那乞兒蹲在原處背對着自己,距離太遠,她看不清乞兒在做什麼。
她只是想回去看清楚,並沒想怎樣!
蘇若離這樣安慰自己。
可當看到小乞兒正在挖坑把自己給他的銀兩埋進去的時候,某人不能淡定了。
“你在幹什麼?”蘇若離突然開口,嚇的小乞兒差點兒撲到地上。
“姐姐?”乞兒擡頭,失了靈氣的眼底溢出一抹淡淡的光彩,可他卻不敢有期待,“姐姐別生氣,乞兒不是不想要這些銀兩……只是……不如姐姐把這些拿回去吧?”
沉甸甸的布袋上蒙着土,小乞兒用一雙乾瘦的還有些陳年凍瘡的小手把土撲乾淨,之後捧起來,送還到蘇若離面前。
“爲什麼?”蘇若離不解。
“乞兒謝謝姐姐,可是這些我不能拿……也不想要,若是……若是被別的乞丐看到,他們會打我……反而我現在這樣,他們連看也不會看我一眼。”那麼悲傷的話,小乞兒卻說的十分平靜。
這一刻,好像有什麼東西狠狠撞到胸口,惹的她一陣抽痛。
記憶如潮水來襲,蘇若離敢保證,只有她這樣親身經歷過的人,纔會對小乞兒的話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