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查到洛陽府尹是段翼的人,而你,答應了洛陽府尹的請求。”蘇若離忽似想到什麼,“你不是說朱允之是你的人嗎?”
“是啊,他是我的人啊!”龍辰軒仔細回憶一下,洛陽府尹朱允之似乎從來沒跟段翼有過明面上的聯繫。
“那怎麼……”蘇若離腦海裡瞬時閃過一個念頭,未及她整理出思緒便一閃而逝,“算了,我們幾時啓程?”
龍辰軒亦未將此事深究,轉移話題,“啓程之前,朕還有一件棘手的事,想你給出個主意。”
“可以不聽嗎?”蘇若離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已經預料到龍辰軒會怎麼說。
“可以啊,那朕就不告訴你,朕昨日頒了一道聖旨,將曲華裳賜婚給孟臻,結果曲華裳抗旨不尊,還獨自跑回周府給周正守靈去了。”龍辰軒一口氣將事情的始末說完,爾後看向蘇若離,等着她支招兒。
“抗旨不尊就是死罪,這還有什麼可商量的!”蘇若離說的十分乾脆,半點兒不記她是怎麼利用人家把顧如是坑回淮南的。
看着蘇若離那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龍辰軒忽然想到衛無缺被她下藥的場景。
果然是最毒婦人心,倘若有朝一日要他對洛清風如此,他只怕還要想一想,萬萬做不到蘇若離這般利索。
“皇上想什麼呢?”見龍辰軒表情複雜,蘇若離挑眉問道。
“在想人性。”
“人性,就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老孃若不對別人狠,就會被別人狠狠的對待。”蘇若離挑了兩下眉,“皇上只管下旨,餘下的事自有我來安排。”
“那你能不能告訴朕你想怎麼安排?”龍辰軒十分不放心孟臻的處境。
蘇若離無語,挑眉,雙手叩在一起,手腕被掰的咯咯作響,“那臣妾要不要告訴皇上,我今晚吃了多少粒飯?”
“不用不用,朕不想知道……”當看到蘇若離臉上露出那種謎之微笑時,龍辰軒覺得自己還是識相些比較好。
翌日午時,周府。
周正的棺柩早於五日前已經下葬到周府在西山的墓地,此時,周府內外已經撤了素靈白幡,卻依舊難掩蕭條之景。
半掩的朱漆府門被人推開,孟臻由着一羣太監簇擁入了府門。
“接旨!”一聲令下,周府所有護院下人悉數聚攏到前院,直到最後,一身素縞的曲華裳方纔姍姍來遲。
四目相視,曲華裳眼底如死水一般,波瀾不起。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因刑部尚書孟臻查獲戶部尚書周正在任職期間利用公職貪贓枉法有功,特准其奏,賜其與青梅竹馬之女曲華裳完婚,抗旨者,賜毒酒一杯。欽賜,謝恩!”
孟臻此刻所念聖旨,與昨日內容一模一樣,唯獨多了‘毒酒’那一句。
一衆護院家丁聞聲,雖跪在地上,卻忍不住竊竊私語,莫說他們中間有聰明的,就連傻子都能從這道聖旨裡聽出味兒來。
眼前頒旨的刑部尚書與自家主母是青梅竹馬呀!
這麼合計着,難道真如凝秀所說,自家老爺是被眼前這位主母毒殺的,爲的就是與刑部尚書再續前緣?
只是作爲下人,他們也就敢合計,憑他們的身份,哪敢說什麼。
“曲姑娘,接旨了。”同行的李公公見曲華裳跪在地上默聲不語,好意過去催促。
曲華裳擡眸,清麗略顯蒼白的臉上靜如平湖,“不是還有一杯毒酒麼。”
一語閉,衆人皆驚,就連剛剛猜測的下人們也是一愣!
“華裳你……”孟臻萬沒料到曲華裳會這樣說,劍眉緊皺,“你就那麼不願意嫁給我?就算我孤身等了你二十年?”
一側,李公公長聲哀嘆,緩步退到身後。
“今非昔比,華裳已爲人婦,而今夫君尚未過七,便是過了,華裳亦會守孝三年,之後……便獨自守着周府,直到終老。”曲華裳緩慢垂眸,語調堅定。
“那我呢?你把我孟臻放在哪裡?”孟臻蹲下身,迫使曲華裳與他平視。
曲華裳清眸微擡,“那已經是二十年前的往事,華裳已經忘了,孟大人亦無須介懷。”
“無須介懷?華裳你這樣對我不公平,我已經……我已經默默守你二十年,到最後,你一句忘了,就能當所有事都沒發生過?你能……我卻不能!”孟臻哽咽開口,伸手想要握住曲華裳的肩膀,卻被曲華裳刻意躲避。
“這裡是周府,還請孟大人自重。”
一句‘自重’,何等殤情!
“當年……是你說會等我!”孟臻被涼在半空中的手,狠狠攥成了拳頭,“可當我回到皇城,你已經嫁爲人婦,是你,違背了我們之間的誓言!”
“是我對不起孟大人,而今以命償還,不知道夠不夠?”曲華裳倏然擡起眸子,眼底盡是決然。
孟臻愣住,緩慢起身,“所以,你寧願死,也不願意嫁給我?”
“求李公公賜酒。”曲華裳避開孟臻的滿目灼熱,側身跪向李公公。
這就叫李公公爲難了,不得已看向孟臻,“孟大人,你看……”
“聖旨已下,再無轉還餘地,華裳……你要想好。”垂在兩側的拳頭被攥的咯咯作響,孟臻緊咬着牙,一字一句好似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一樣,他充滿期待的看向曲華裳。
而曲華裳,卻終究讓他絕望了。
看着曲華裳端起托盤上的毒酒,孟臻身形踉蹌,幾欲跌倒,淚水奪眶而出,“愛上你,到底是我孟臻,錯了麼……”
曲華裳不語,仰頭,將杯中毒酒,一飲而盡。
不是你錯,是我曲華裳這一生,辜負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