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朝中局勢如何變遷,龍辰軒傀儡的身份卻是堅如磐石般的深入人心呵。
見蘇若離不開口,龍辰軒搬着椅子朝她身邊湊了湊,“你什麼意思?”
“不殺。”蘇若離也沒藏着掖着,直言開口。
“因爲沈醉想保?”龍辰軒眸色微暗,聲音也跟着沙啞幾分。
“我姑且不提沈醉想保許從良的目的,單說許從良這個人,他不該死。”
拿蘇若離的話說,保住許從良就是保住了自己的本心,雖然在這個爾虞我詐的漩渦裡狠跟絕情是取勝的法寶,但如果連最初的本心都失去了,他們跟鳳穆沈醉甚至是段翼還有什麼區別?
如果真是那樣,她會看不起自己。
“你放心好了,在這朝堂上,沈醉想保的人還沒有他保不下來的。”龍辰軒吃味兒,冷冷開口。
這點蘇若離知道,她說這些,只不過是想提點龍辰軒一下而已。
片刻沉默之後,龍辰軒突然開口,“倘若有朝一日段翼欲除沈醉……朕會替他求情。”
蘇若離不由的扭過頭,“段翼敢殺沈醉,我就殺他。”
其實蘇若離本意並不是有多想維護沈醉,而是龍辰軒的態度。
什麼叫替他求情?
一來這與他之前答應過自己的條件不一樣。
二來,連生殺大權都不能握在手裡的帝王跟傀儡有什麼區別?那他們現在所做的努力又有什麼意義!
“你不是段翼的對手。”龍辰軒其實也只是試探,他就是想知道蘇若離的反應,可在知道她的反應之後,某人心裡就開始不平衡了。
“未必,看我想不想殺。”蘇若離冷哼。
“蘇若離!你就一定要跟朕反着來麼!”龍辰軒怒而起身。
“是啊,怎麼滴!”蘇若離不甘示弱的拍着桌子站起來,即便矮了一頭,氣勢卻半分不減。
龍辰軒憋了一肚子的火兒,他真想點着蘇若離的腦袋問她裡面到底裝的什麼玩意,朕對你好你看不出來咋的,“算了,睡覺。”
可惜龍辰軒想的過於簡單了,在把某老孃惹毛之後你想睡覺,太天真了有木有!
於是,錦鸞宮裡第一聲慘叫是在酉時三刻響起的,直到子時纔算消停下來……
暗夜的蒼穹,月冷星稀,清幽孤寂的九華殿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彩,靜默的沒有一絲聲響。
內室桌邊,翠枝匍匐在桌邊睡的很沉,偶爾會發出鼾聲。
皎白的月光透過窗櫺灑落,使得房間裡多了一絲光亮。
牀榻上,鳳銀黛慢慢睜開眼睛,木訥呆滯的目光緊盯着牀頂的淺粉色幔帳,“翠枝。”
她輕輕喚了一聲,卻無人應答。
“翠枝!”鳳銀黛皺眉,語氣裡帶着些許不滿。
“呃……嗯!奴婢來了!”睡的正香的翠枝被這一聲驚醒,登時從桌上彈跳起來,有些狼狽的跑到牀榻旁邊,邊揉眼睛邊看向榻上的主子,“小姐?”
“今晚是什麼日子?”鳳銀黛像是強自按捺似的沒有發火兒。
翠枝被問住了,不時翻起眼珠細想,“什麼日子……”
鳳銀黛見此,十分的不耐煩,“單日還是雙日,若是單日皇上怎麼沒來?”
翠枝恍然,眼底不免露出一絲無奈跟同情,“小姐……”
“本宮在問你話!”鳳銀黛頓時來了脾氣,“罷了,皇上定是讓蘇若離那個賤婦給強行扣在錦鸞宮……不行,再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你扶本宮起來,我要回太上苑去父親好好商量此事……”
見翠枝杵在原地沒動彈,鳳銀黛一時惱怒,“你還愣着做什麼,滾過來扶本宮……呃……”
劇痛自小復陡然侵襲,鳳銀黛本能蹙眉,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兒。
翠枝見此,登時上前一步將鳳銀黛扶回到牀欄處,“小姐……你沒做夢,這……這一切都是真的。”
這種情況好像是從三天前開始的,每晚差不多這個時候鳳銀黛都會醒過來,之後問些莫名其妙的問題,而在翠枝提醒她之後,她便沉默無語的繼續睡。
一兩次之後,翠枝領悟,自家小姐有如此舉動,無非是想把過去一個月經歷的事情,當作一場夢。
果然,在翠枝音落之後,鳳銀黛不再開口,神情再次木訥,轉身便要躺回去。
翠枝料到會這樣也沒怎麼多想,待鳳銀黛閉上眼睛,便要轉身。
卻在下一秒,聽到了低泣聲。
這應該是一個月以來,她第一次聽到鳳銀黛哭。
雖然過往在翠枝眼裡,自己與鳳銀黛的主僕關係並不是那麼親密,趨炎附勢也好,卑躬屈膝也罷,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能好好的活下去。
但現在,在目睹後宮太上苑那些眼線的悲慘境遇時,翠枝深切感受到,她的命已經跟鳳銀黛連在一起,倘若自家主子有什麼意外,她也不要活了。
從另一方面講,她與鳳銀黛,也算是相依爲命。
“小姐……”翠枝稍稍醞釀一下,轉身回到牀榻旁邊,“奴婢知道小姐心裡委屈,那就哭出來,哭出來好受些……”
“嗚嗚……”壓抑太久的情緒瞬間爆發,鳳銀黛崩潰大哭,由着身體的輕顫牽扯到傷口亦不在乎。
翠枝不知道該怎麼安慰自家主子,如果只是失去父親她或許還能撐下去,可偏偏老天爺讓她在失去父親的同時,又讓她知道自己根本沒懷什麼孩子,懷的,不過是隻蠱蟲。
這誰受得了!
蠱蟲之事翠枝是從蘇若離嘴裡聽到的,但她知道,蘇若離說這些時自家主子看似睡着,可必定是聽到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鳳銀黛哭了很久之後,陣陣悲泣慢慢變成了低聲嗚咽,直到最後,緩慢轉身,“翠枝,扶我起來。”
翠枝也跟着抹了半天的眼淚,聽得主子喚她,登時過去將鳳銀黛扶坐起來,“小姐,事已至此,您要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