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
此前。由於孫恩情節作祟,高翼一直擔心這些遮天蔽日的艦船都屬於海盜勢力,他懷疑是由於自己的剿匪行動讓海盜們聯和起來,尋找他報復。
震驚於“海盜們”所呈現的實力,高翼卻又不得不選擇戰鬥到底,因爲一旦退讓,這片海域的主宰權就將易手。但如果這龐大的船隊是朝廷的水師,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畏懼“八槽戰艦”上林立的拍杆,高翼指揮着船隊遠遠地避開正面那六艘巨型戰艦,水手們讓開船舷,那位詔使上前大聲地與來船溝通。在此期間,高翼舉着望遠鏡上下打量着整個船隊,邊看邊搖頭。
“如果是海盜,那麼我要說:這股海盜的實力真不一般”,高翼放下望遠鏡,微微地嘆息:“但如果是朝廷的水師,我只能說:這位水師將軍膽子是老虎膽,腦子是豬腦……現在是什麼海域?”
執星官尷尬地回答:“主公發給我們的海圖上,這裡還是片陸地,上面標註的是‘南通’”
黃朝宗對航海一竅不通,他對高翼所說的話無法理解,此刻又聽到執星官所說,不禁一驚,問:“那我們究竟在哪裡?”
高翼毫不自覺地打了個哈哈:“那海圖測量的真不準,記住,以後我們不要犯同樣的錯誤……你把新測量結果標註的圖上,嗯,也就是說,我們正在長江入海口的正心。”
黃朝宗瞥了一眼那位正衝朝廷水師叫喊的詔使,低聲問:“主公,你爲何說那位水師將軍是個老虎膽?”
高翼嘲諷發出“呲”地一聲:“那拍杆沒有15米也有6、7米高,這樣的拍杆,船上一氣立了六個,但你看,那船的桅杆纔有幾根,纔有多高?拍杆攻擊敵船時,上面還要掛上大石球或大鐵球,這樣一來,它比桅杆還要招風,還令船不穩。
你知道,海面上風大浪大時,我們的水手要全體站在桅杆頂上,利用人體的重量左右移動,才能平衡桅杆。這麼多的拍杆立在船上,一旦風浪大,它需要多少水手維護,它維護得過來嗎?
我真的很懷疑,造出這艘船的人原來是個燒餅匠,他以爲船上的拍杆就跟燒餅上的芝麻一樣,多多益善。如果這位造船匠是個海盜,他如此無知可以原諒——但如果他是朝廷水師的人,如此愚昧實在無法容忍。
這樣的船隻航行在江裡,水面風平浪靜尚有威懾力量,但那位將軍竟把它開到了這大海上……但願這幾天沒有風暴。”
詔使溝通完畢,帶着幾分傲氣走回船臺前,如果他聽到了高翼此番議論,他一定不會如此傲氣。
“高將軍,數日前,我朝龍驤將軍朱燾剛剛平息範賁叛亂,吾皇特地遣此得勝之師順江而下,在江口迎候遼東鐵弗漢國的水師,來我朝納貢稱臣”,詔使站在船臺下,得意洋洋地大聲宣佈着。
即使用膝蓋思考,高翼也明白對方這番舉動的含義。肯定是那位晉穆帝聽說遼東鐵弗漢國的貢船格外高大,所以才命令水師全體到江口迎候,希望通過展示實力,不戰而屈人之兵。
歷代朝廷都是通過這樣的宣武耀兵,向異族展現朝廷“息偃戎師,以揖讓得天下”的仁者風範。
高翼念頭轉了又轉,終於還是不忍心毀滅這股民族武力,這是漢民族不走向種族滅絕的最後保障,朝廷不在意,高翼卻在意。他連連點頭,臉上如詔使所期的堆出震驚的表情,讚道:“真威武之師也!”
不等對方回答,高翼緊接着說:“範將軍來的何其速也!只可惜我們的探路船不知道跑去何處?難道他們遇上了海盜……不如這樣吧,海面上風大,我的船員也在海上漂泊了數日,你與範將軍溝通一下,今夜我們駛入長江下錨,等明日我再派船去海面上搜尋他們,如何?”
詔使笑眯眯地走向船舷,與對方喊話。高翼招手喚過趙婉,自船臺上俯身詢問:“我問了他幾次,這人都不理我。這位詔使姓什麼,叫什麼,什麼官職?”
趙婉趴在船臺邊,下巴挨着船臺甲板,無意識地撇了撇嘴,答:“這是太學博士(大學教授)、尚書郎孫綽,字興公,襲父爵爲長樂侯。”
尚書郎是在皇帝左右處理政務的官員,晉代尚書省的權力極大,它相當於後世的總參謀部,朝廷如有戰事,由皇帝下詔,尚書省下軍符,調遣指揮全國軍隊。
孫綽,這名字好熟——對了,《天台山賦》。孫綽寫的《天台山賦》辭采文藻甚高。此賦初成時,孫綽給友人範雲期展示,並說:“卿試擲地,當作金石聲也。”這便是成語“擲地金聲”的來歷。以後,這條成語演化成“擲地有聲”,常用來形容文章寫得慷慨激昂,擲地發出金石般美妙之音。
名人呀,朱燾朱處仁也是名人,他是王羲之的朋友,著名的字帖《朱處仁帖(十七帖)》行書,就是王羲之給他寫的一封信。
至於那位被朱燾所滅的範賁也是名人,他是中國歷史上唯一一名道士皇帝。本爲青城山道士的範賁是蜀成國末代丞相,他主要通過捉妖拿鬼的方式幫助蜀成國治理百姓,桓溫剿滅蜀成國後,蜀成國殘餘擁立範賁繼承蜀成國大業繼續捉妖拿鬼。
範賁被剿滅後,史記上記載他被朱燾擒拿,當場斬殺。但道家典籍中卻記載,範賁兵敗後,白日飛身成了仙,或者又說他不知所蹤。高翼是打那裡才知道:原來道家書寫歷史也喜歡“春秋”筆法。
朱燾似乎也意識到船隊的危機。接到高翼的建議,他立刻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二話不說帶領船隊掉頭駛向了長江上游。當日下午,船隊在丹徒附近江面下錨停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