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鳴泉將手放入石飛揚的掌心,銀簪上的珍珠與他玉帶上的寶石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她望着他俊美無儔的臉龐,突然想起初見時他在亂軍之中向她伸出手的模樣,眼眶頓時溼潤,激動地道:“準備好了。”屠芃芃作爲證婚人,捧着一本用七種文字書寫的婚書。
當兩人的指尖同時按在婚書上時,朱雀突然發出響徹雲霄的長鳴,振翅衝向更高的雲層。
帳篷內的紅燭突然爆出燈花,映得兩人交握的手上,那枚並蒂蓮戒指閃閃發亮——是石飛揚用明玉功將兩塊玉石凝在一起製成的,一塊來自大唐的終南山,一塊來自遼國的上京。
石飛揚的吻落在她的婚書上,溫柔地道:“從今往後,你的國就是我的國,你的民就是我的民。”
耶律鳴泉踮起腳尖,回吻他的脣,嫁衣的流蘇掃過他的龍袍,深情地道:“從今往後,我的刀爲你而揮,我的命爲你而活。”帳篷外,雲海翻騰,朝陽正從雲層中躍出,將萬丈金光灑在朱雀的羽翼上。
遠處,大宋的汴梁城、金國的中都城、西夏的興慶府、大理的羊苴咩城、吐蕃的邏些城,都在這片晨光中漸漸甦醒。而在這雲巔之上,一場跨越國仇家恨的婚禮,正將這些散落的土地,悄悄系成一個溫暖的結。屠芃芃的紅綢與耶律鳴泉的銀線在石飛揚的腕間纏在一起,三人望着遠處的晨光,突然同時笑了。
廝殺仍在繼續,天下尚未太平,但此刻,在這朱雀背上的鸞帳之中,他們擁有彼此,便擁有了對抗一切的勇氣與力量。石飛揚擁着耶律鳴泉,目光望向東方的天際。
那裡,大唐的龍旗正迎着朝陽升起。
……
洛陽的牡丹開得潑潑灑灑,醉仙樓三樓的雕窗被粉白的花瓣堵了半扇,風一吹,便簌簌落在屠芃芃的紅衣上,像落了滿身的雪。
她斜倚在錦榻上,七星劍的紅綢劍穗鬆鬆繞着石飛揚的指尖,繞了一圈又一圈,把那截白皙的指節勒出淺淺的紅痕,像繫了個解不開的情結。
“夫君的指尖好燙……”屠芃芃的聲音軟得像棉花糖,尾音拖得長長的,帶着江南女子特有的糯。
她忽然捂住嘴,胃裡一陣翻江倒海,慌忙衝向窗邊,晨露混着酸水嘔在花叢裡,濺溼了新開的姚黃。
石飛揚悄無聲息地來到她身後。他的掌心覆在她的小腹上,明玉功的寒氣凝成細細的白絲,順着她的肌膚往裡鑽,觸到那絲微弱的脈動時,青衫下的龍紋突然亮起來,映得他眼底的溫柔能溺死人。他低頭吻落在她汗溼的鬢角,左耳的銀環蹭着她的臉頰,激動地道:“傻丫頭,你有了我們的骨肉,三個月了呢。”
屠芃芃的七星劍“哐當”落地,紅綢劍穗像有了生命,猛地纏上他的手腕,勒得他骨頭都發疼。
“真的?”她狂喜地反問,轉過身,眼睛亮得像揉了星光,指尖抖着撫上他的手背,又激動地問:“是真的嗎?夫君,我不是在做夢吧?”昨夜李鐵牛的婆娘送來的桂花糕,她還疑心杏仁發苦,此刻想來,那點苦味竟也成了甜。
石飛揚捉住她亂晃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深情地道:“你聽,他在跟我打招呼呢。”
他的心跳沉穩有力,透過掌心傳到她指尖,調侃地道:“難怪你近來總愛吃酸梅,前兒還偷了蘇小蠻的話梅乾,被她追着打了半座城。”
屠芃芃的臉頰紅得像熟透的櫻桃,突然踮腳咬住他的耳垂,紅綢在他手臂上纏了三圈,撒嬌地道:“不許說!”她的聲音帶着哭腔,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珍珠,砸在他的衣衿上,哽咽地道:“夫君要當爹爹了,是不是該罰?罰你……罰你以後天天給我梳頭髮。”
樓梯口傳來“咚”的一聲,李鐵牛的青竹杖撞在門檻上,杖頭的蓮花紋顫巍巍的。他粗着嗓子喊:“陛下!”聲音裡帶着笑,說道:“張婆子的燕窩燉好了,我這就……”
話沒說完,就被屠芃芃扔過來的帕子砸中臉。
屠芃芃的聲音甜得發膩,紅綢卻悄悄鬆了些,怕勒疼了他,顫聲道:“讓她再放兩勺冰糖!要最甜最甜的那種,甜到心坎裡去!”
……
耶律鳴泉的白衣像朵雲,飄進醉仙樓時,手裡還捧着件剛繡好的小肚兜。上面的遼國狼紋被她繡得圓滾滾的,像只可愛的小狗,針腳裡還藏着幾根她的髮絲。
“姐姐有喜了,怎麼不早說?”她挨着屠芃芃坐下,銀簪上的珍珠晃在石飛揚眼前,又調侃道:“我連夜繡的,你看這狼崽,像不像飛揚?”
石飛揚剛要說話,凌霜華的素白裙裾已掃過門檻。她手裡的醫書還卷着角,顯然是從藥廬直接趕來的,指尖搭在屠芃芃腕上,素淨的臉上漾起笑意,肯定地道:“脈象沉穩有力,是個健壯的小子。”
她從袖中掏出個小錦囊,裡面裝着安胎的藥草,關切地道:“這是吐蕃的雪蓮,我用‘療傷聖法’煉了七七四十九天,每日煎水喝,保你生產時不痛。”
蘇小蠻的金鏢“啪”地釘在樑上,人已落在石飛揚身後,手裡的狼牙棒不知何時換成了個撥浪鼓,俏皮地道:“我兒子念武說,這玩意兒最能哄小孩。”
她的手搭在石飛揚肩上,力道卻輕得像羽毛,“飛揚,你可得和我睡幾晚,我得生二胎,不然我……”
“不然你就用金鏢扎我?”石飛揚笑着回頭,握住她的手,深情地道:“朕在洛陽最好的地段給孩子蓋座宅子,比念武的還大。”
趙清漪的鳳袍姍姍來遲,手裡的賬本還攤着,上面記着各宮的月例。“飛揚,”她走到他身邊,鳳釵輕輕碰了碰他的銀環,認真地道:“我把國庫的一半撥到了育嬰堂,還請了大理最好的乳母,你看……”
石飛揚拉住她的手,一併握在掌心,讚歎地道:“還是清漪想得周到。”他的目光掃過滿屋的鶯聲燕語,心裡像被蜜糖泡着,又調侃地道:“等孩子滿月,咱們在洛陽城擺百桌宴席,讓天下人都知道。”
耶律鳴泉突然笑了,白衣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道:“那我這個做妹妹的,該送點什麼?”
她的銀線突然飛出,纏住他的腰帶,又真誠地道:“不如把我那匹‘汗血寶馬’送給孩子,等他長大了,讓夫君教他‘降龍十八掌’。”凌霜華的指尖劃過他的衣袖,調皮地道:“我把藥王谷的藥田都劃給孩子,以後他要什麼藥材,應有盡有。”
蘇小蠻搶着道:“我讓日月神教的教徒給他做個黃金搖籃,上面鑲滿寶石!”趙清漪嗔怪地看了她們一眼,側頭對石飛揚道:“她們都胡鬧,我給孩子請了最好的先生,教他讀書寫字,做個文武雙全的好孩子。”屠芃芃的紅綢突然把他們都圈進來,七隻手交迭在石飛揚掌心,像朵盛開的花。
石飛揚將她們的手都攏在懷裡,明玉功的寒氣凝成層薄冰,映出她們笑靨如花的臉,又稱讚道:“你們都是好樣的,永遠都是。只是,不知道我們的子孫是否爭氣?會不會又像百年前、幾十年前那樣,諸多皇子相互殘殺。我們拼死拼活打出來的江山,最後被他們弄得一塌糊塗。”
蘇小蠻嘻嘻哈哈地道:“百年後的事情,我們不管,也管不了。只是,不知道你這個千年老妖那時候是否還活着?”哈哈!衆人大笑起來。
……
洛陽宮的日晷剛過巳時,小皇帝石念雲的金冠已歪在一邊。他握着石飛揚的手指在沙盤上寫字,“民爲貴”三個字被塗得歪歪扭扭,口水順着嘴角滴在“民”字的最後一筆上。
“父皇,”小娃娃突然指着沙盤裡的螞蟻,金靴踩碎了剛寫好的字,卻調侃地道:“它們在打架,像不像金國的狼兵?”柳皇后的鳳袍在殿柱旁拂過,聽見這話,指尖的佛珠突然斷了線,瑪瑙珠子滾得滿地都是。
她是最幸福的女人,從前只是一個苦命的宮女,誰料到她嫁給急於納妃的石飛揚之後,第一個生出了一個好兒子,一下子就成了皇后。現在,又成了皇太后。運氣真好!
此時,趙清漪的瑤光殿送來新制的虎頭鞋,繡鞋上的金線纏着石飛揚的龍袍玉帶。
“陛下,”她的聲音比殿角的銅鶴還輕,“山東的奏報說,武松在景陽岡打死的老虎,是陽谷縣縣令圈養的‘鎮山虎’,專爲勒索過岡客商。”
她的鳳釵在鬢邊輕顫,憤憤地道:“那武松打死老虎後,縣令竟要治他‘擅殺官物’之罪。”
蘇小蠻抱着剛滿週歲的兒子闖進來,銀鎖在嬰兒的胸前叮噹作響。
“夫君!你看念武抓週抓了支狼牙棒!”她的金鏢拍在案上,震得沙盤裡的螞蟻四處逃竄,又稟報道:“李鐵牛說山東的梁山賊寇正在招兵買馬,不如咱們……”
石飛揚接口道:“不如借刀殺人。”他伸手輕捏石念雲的腋下,石念雲咯咯直笑,小手抓住石念武的狼牙棒,竟使出一招像樣的“神龍擺尾”。
石飛揚又深謀遠慮地道:“讓武松鬧得越大越好,”青衫掃過沙盤,重新寫出“鷸蚌相爭”四個字,又頗具遠見地道:“等宋廷與梁山兩敗俱傷,咱們再揮師東進。”
凌霜華的素白裙裾無聲滑過地磚,她將剛抄好的《孫子兵法》放在案上,書頁裡夾着片曬乾的牡丹花瓣。她低聲道:“陛下,”指尖點在“借屍還魂”四個字上,“遼國的殘餘勢力在山東聚集,爲首的耶律洪葉是耶律鳴泉的堂弟,據說與梁山的林沖有舊。”
石飛揚點了點頭,側頭道:“念雲記住,治國如練‘降龍十八掌’,‘亢龍有悔’不是不用力,是留三分餘地。”小皇帝似懂非懂地點頭,金冠上的明珠晃出的光,正好照在凌霜華翻開的書頁上。
石飛揚要去山東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夜之間傳遍了洛陽城。凌霜華天不亮就起來,給他收拾行囊,每件衣物都迭得整整齊齊,袖口還繡了朵小小的蓮花——那是她的標誌。
她關切地道:“山東潮溼,”指尖撫過石飛揚的玄甲,又溫柔地道:“我在甲冑裡縫了防潮的藥草,每日睡前記得用內力烘一烘。”
蘇小蠻的金鏢插在行囊角落,鏢鞘上刻着“平安”二字。
她深情地道:“這是我求吐蕃大喇嘛開光的,”又伸手把石飛揚的腰帶給繫緊,力道卻恰到好處,又叮囑道:“遇到麻煩就捏碎它,我和日月神教的教徒立馬就到。”
趙清漪的賬本上,密密麻麻記着山東的風土人情,哪個驛站的茶水最好,哪個城鎮的客棧最安全,甚至連哪個山頭的土匪最容易對付,都寫得清清楚楚。
她謀思周全地道:“我讓錦衣衛的人提前去打點了,”她把賬本塞進他懷裡,鳳釵在石飛揚的下巴上輕輕颳了下,再三叮囑道:“每月初三、十六,我會派人給你送家書,別忘了回信。”
耶律鳴泉的白衣沾着晨露,手裡捧着件新做的披風,上面用遼國的針法繡着北斗七星。她細心地道:“山東的夜晚冷,”又爲石飛揚披上披風,銀線在他頸後繫了個漂亮的結,依依不捨地道:“這北斗星能指引方向,你看到它,就像看到我在你身邊。”
屠芃芃的紅綢纏在他的馬鞭上,一端握在她手裡,一端系在他腕上。她的眼淚落在紅綢上,暈開一小片溼痕,柔聲道:“夫君要早點回來,我和寶寶都等你。”
石飛揚一一擁抱她們,掌心的溫度熨帖着她們的臉頰,深情地道:“放心,我很快就回來。”他的目光掃過洛陽城的萬家燈火,“等我回來,就帶你們去看梁山的好漢,去逛陽谷縣的集市。”
耶律鳴泉突然踮腳,在他脣上印下一吻,急切地道:“我給你備了最好的傷藥,在行囊的夾層裡,記住,不許受傷,不然我……”
“不然你就用銀線把我捆起來,再也不許我出門?”石飛揚笑着接話,捏了捏她的臉頰。
凌霜華的指尖按在他的眉心,溫柔地道:“我在你貼身的荷包裡放了安神的藥粉,若睡不着,就聞一聞,像我在你身邊一樣。”
蘇小蠻突然抱住他的腰,把臉埋在他的胸口,難過地道:“夫君,我捨不得你走。”她的聲音悶悶的,帶着濃濃的鼻音,又戲謔地道:“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我能保護你。”
趙清漪輕輕拉開她,斥責道:“小蠻別鬧,夫君有正事要辦。”她轉向石飛揚,鳳眼裡滿是溫柔,囑咐道:“早去早回,我們都等着你。”
屠芃芃的紅綢突然繃緊,把他拉到自己面前,踮腳在他耳邊輕聲道:“夫君,我給你繡了個平安符,在你內衣的口袋裡,不許給別人看。”
石飛揚沉浸在幸福之中,滿眼都是熱淚。
他硬起心腸,躍上馬背,回頭望去,五樓的雕窗前,五個身影亭亭玉立,像五朵盛開的花。
他揮了揮手,策馬而去,披風上的北斗星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像是她們追隨的目光。
……
石飛揚走後的日子,洛陽城的牡丹漸漸謝了,屠芃芃的肚子卻一天天大起來。耶律鳴泉每日陪着她散步,教她遼國的安胎舞,白衣和紅衣在花園裡飄着,像兩隻美麗的蝴蝶。
耶律鳴泉扶着她的腰,銀線在她腕上繞了個圈,傳遞信息道:“夫君說山東的石榴花開了,等他回來,咱們一起去摘石榴。”
凌霜華的藥廬裡,多了個小小的搖籃,是她親手做的,上面刻滿了草藥的圖案。“這是給孩子準備的,”她一邊熬藥,一邊對屠芃芃道,“夫君喜歡清靜,我把搖籃放在靠窗的位置,晚上能看到月亮。”
蘇小蠻的日月神教送來一批新的玩具,有會跑的木馬,有會叫的泥狗,堆滿了半個屋子。
她俏皮地道:“這些都是我讓教徒從各地蒐羅來的,”拿起一個撥浪鼓,在屠芃芃肚子前搖了搖,又調侃地道:“你聽,孩子在踢你呢,他也想父親了。”趙清漪的賬本上,又多了幾頁,記着給孩子準備的衣物、玩具、書籍,甚至連請哪個奶孃,哪個先生,都列了個清單。她笑着對屠芃芃道:“夫君說喜歡男孩像他,女孩像我,我看這孩子動靜這麼大,定是個男孩,以後肯定像夫君一樣英勇。”
每月初三、十六,她們都會聚在醉仙樓,等着石飛揚的家書。
信裡的字不多,卻寫滿了思念,說山東的趣事,說梁山的好漢,說他有多想念她們。每次讀完信,屠芃芃都會把信紙貼在肚子上,讓孩子也聽聽爸爸的聲音。
耶律鳴泉讀着信,銀簪在陽光下閃閃發亮,說道:“夫君說武松真的很勇猛,比傳說中還厲害。”
凌霜華的指尖劃過信紙,同情地道:“他說陽谷縣的潘金蓮確實很美,卻不像傳說中那樣壞,只是一個可憐的女子。”蘇小蠻搶過信紙,戲謔地道:“他還說西門慶是個卑鄙小人,被他捉弄了一番,現在成了陽谷縣的笑柄。”
趙清漪笑着把信紙迭好,放進一個精緻的盒子裡,認真地道:“等夫君回來,咱們把這些信給孩子看,讓他知道父親有多厲害。”屠芃芃的紅綢纏在信紙上,眼眶紅紅的,難過地道:“我好想夫君,他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耶律鳴泉握住她的手,銀線和紅綢纏在一起,勸導道:“快了,石榴花都快謝了,他也該回來了。”
……
石飛揚雖然書信頻傳,但也只是報喜不報憂。他去山東的路上,就不太平!但這些危險,他是不會說給他的夫人們聽的,不想讓夫人們爲他擔驚受怕。
黃河渡口的晨霧裹着魚腥味,石飛揚的青衫換成了漁夫的粗布褐衣,斗笠壓得極低,遮住了左耳那枚標誌性的銀環。他腳邊的漁網纏着三根不起眼的竹籌——丐幫的“蓮花令”,最末根竹籌的竹青上刻着極小的“金”字,是李鐵牛昨夜塞給他的,說金國的“血狼營”已在下游佈下“狼牙陣”。
撐船老漢的蓑衣淌着水,手裡的篙子在泥地裡頓出個深坑,他介紹道“客官要過河?這幾日不太平,昨夜有艘商船在河心翻了,撈上來的屍體都沒了腦袋。”
眼珠在斗笠陰影裡溜了溜,指節處露出片青黑色的狼紋刺青。
石飛揚的指尖捻着竹籌,明玉功的寒氣已悄然運轉,指尖觸及船板的剎那,果然感覺到夾層裡的鐵器震動——是狼牙棒的鐵環相撞聲。
於是,石飛揚便戲謔地道:“聽說河神愛吃豬頭?”遂彎腰解開漁網,網眼裡突然飛出三枚銅錢,擦着老漢的咽喉釘在船桅上,銅錢入木三分,尾端還在嗡嗡震顫。
老漢的蓑衣突然炸開,露出裡面的黑色皮甲,腰間的狼牙棒帶着風聲砸來。他怒罵道:“唐狗!總算等着你了!”棒端的倒鉤纏着遼國的狼旗碎片,與石飛揚在汴梁見過的那柄如出一轍。
石飛揚施展“深藏身與名”玄妙輕功,在船頭旋出朵殘影,粗布褐衣掃過水麪,帶起的水珠在半空凝成冰珠。他未抽腰間的木劍,左掌已拍出降龍十八掌之“見龍在田”,掌風貼着水面橫掃,將從船底鑽出的三名金兵震入黃河。
河水瞬間沸騰,不是被掌風燒開,而是金兵的血在水中彌散,染紅了半片渡口。
緊接着,石飛揚施展“移花接玉”神功,老漢砸來的狼牙棒詭異地轉了方向,反砸在他自己的天靈蓋上。腦漿濺在船板上的剎那,石飛揚的右掌已按在另一名金兵的胸口,天蠶功吐出的銀絲順着對方的經脈遊走,那金兵還沒來得及慘叫,內臟已被自己的內力絞碎,七竅涌出的血沫在斗笠上凝成暗紅的冰。
霧中突然傳來螺號聲,七艘烏篷船從蘆葦蕩裡衝出,每艘船的桅杆上都掛着黑色狼旗。石飛揚冷哼一聲,“驚目劫”神功應念而發,目光掃過最前艘船的舵手,那人的青銅面具突然裂開,露出張被烙鐵燙過的臉——是完顏宗弼的義子完顏烈,去年在雲巔被他打斷過三根肋骨。
完顏烈的鬼頭刀劈碎霧層,刀風帶着黑血毒,森然地道:“石飛揚!你的女人給你織的裹屍布呢?我帶了三十名‘血狼衛’,每人都餵了‘化功散’的血,沾着就廢你內力!”
石飛揚的木劍終於出鞘,劍身在霧中泛着瑩光——那是他用明玉功在劍鞘裡淬的冰。他施展“百勝刀法”,以劍爲刀,劃出“觀滄海”的軌跡,劍氣撞上鬼頭刀的剎那,河面突然掀起巨浪,將兩艘烏篷船凌空托起。緊接着,他施展“帝天狂雷”神功,化冰爲雷,順着劍身流轉,冰劍突然炸成萬千冰晶,每粒冰晶都帶着雷電,鑽入金兵的七竅。
慘叫聲中,石飛揚的褐衣已被血浸透,卻依舊站在搖晃的船頭。他望着完顏烈在船板上抽搐的身體,那鬼頭刀的碎片正插在他自己的心口,黑血汩汩涌出,在甲板上積成小小的血潭。遠處的蘆葦蕩裡,突然飛出只信鴿,翅尖沾着丐幫的蓮花標記——李鐵牛的人趕到了。
泰山的十八盤積着昨夜的雨,石飛揚的粗布褐衣已換成樵夫的麻衫,肩上的柴捆裡藏着屠芃芃親手繡的平安符,符上的並蒂蓮被汗水浸得發潮。
山道旁的迎客鬆突然簌簌作響,松針墜落的間隙,他看見七道黃袍身影——吐蕃密宗的“法王殿”高手,爲首那人的念珠串着九顆骷髏頭,每顆頭骨的眼窩都嵌着紅寶石。
“石施主請留步。”爲首的法王合十行禮,念珠在掌心轉得飛快,“贊普有令,要借施主的頭顱,祭奠去年在邏些城戰死的武士。”他的“大手印”已暗中蓄力,掌心泛起黑紅色的氣勁,與當年在吐蕃遇到的“血神經”如出一轍。
石飛揚的柴刀斜插在石階縫裡,刀柄上的防滑紋是耶律鳴泉用銀線纏的。
他戲謔地道:“你們的‘紅景天’夠不夠?”彎腰繫緊草鞋,麻衫下襬掃過法王的僧袍,又調侃地道:“中原現在多了些你們沒見過的東西。”
話音未落,柴捆突然炸開,裡面的平安符化作漫天紙蝶,每張紙片上都印着日月神教的火焰標記。
左側的法王突然揮掌拍向石飛揚後心,“大手印”的氣勁將石階拍出個深坑。
石飛揚施展“移花接玉”神功,動作比他更快,手肘輕輕一撞,竟將那掌力引向右側的同伴。
那兩人的“大手印”在半空相撞,袈裟瞬間炸裂,內臟混着碎骨噴濺在巖壁上,染紅了“蟲二”兩個摩崖大字。爲首的法王突然念起梵咒,九顆骷髏頭念珠同時亮起紅光,山道兩側的岩石後竟鑽出二十名紅衣喇嘛,每人手裡都捧着個人頭骨碗,碗裡的血水冒着泡——那是密宗的“血祭大陣”。
他的念珠纏上石飛揚的柴刀,陰森地道:“石施主可知,這碗裡的血,有你大唐子民的,也有西夏、遼國的,今日就用你的血來調和。”
石飛揚大怒,雙掌拍出“降龍十八掌”之“飛龍在天”,兇猛的掌風化作金龍撞向巖壁,鬆動的巨石如暴雨般砸向喇嘛羣。緊接着,他施展“邪血劫”神功,指尖劃過最近那名喇嘛的咽喉,鮮血噴濺的剎那,其餘十九人的血竟順着地面逆流而來,在他腳邊匯成小小的血池。
爲首的法王怒斥道:“妖法!你這是妖法!”他的念珠寸寸斷裂,骷髏頭裡的紅寶石突然炸裂,又斥責道:“你這是違背天道的功夫!”“大手印”帶着最後力氣拍出。
石飛揚冷哼一聲:“少見多怪,毫無見識!哼!”他雙掌拍出降龍十八掌之“履霜冰至”,在明玉功的加持下,法王的掌風凍在半空,整條手臂在噼啪聲中凝成冰雕。
石飛揚又以掌當刀,雙掌劈出百勝刀法之“斬紅塵”,冰雕連同法王的身體被劈成兩半。
泰山十八盤的雨霧尚未散盡,石飛揚剛劈碎吐蕃法王的冰雕,柴刀上的血珠還未滴落,就聽見下方的盤道傳來金鐵交鳴之聲。
那聲音細碎急促,顯然是女子的兵器在與沉重的鐵器相擊,還夾雜着民女的哭嚎與金兵的獰笑。
他急忙施展“深藏身與名”玄妙輕功,麻衫在溼滑的石階上掠出串殘影,身形轉過“昇仙坊”時,眼前的景象讓他瞳孔驟縮——九十三名金兵正將兩名民女往巖壁後的凹洞裡拖,其中個梳雙丫髻的少女已被撕破半邊衣袖,露出的臂膀上滿是淤青。而擋在她們身前的,是個穿月白短打的少女。
那少女看着不過十六歲年紀,身形纖細得像株雨後的翠竹。月白短打外罩着件水綠披風,披風的下襬已被血浸透,卻仍難掩布料的精緻——領口繡着極小的太極圖案,是太極劍門的標記。
她的青絲用根碧玉簪鬆鬆挽着,幾縷溼發貼在蒼白的臉頰上,襯得那雙杏眼格外清亮,此刻正瞪着面前的五名金兵,手裡的太極劍雖在顫抖,卻握得極緊。
“小娘子倒是有幾分姿色,”領頭的金兵校尉舔着嘴脣,狼牙棒在她面前晃了晃,又胡言亂語起來:“陪爺們樂呵樂呵,就放了這兩個村姑,如何?”
他身後的金兵鬨笑起來,其中兩人已抽出短刀,繞向少女的兩側。
這美少女便是賀瑤。她本是隨師父下山採買藥材,路過泰山時撞見金兵擄掠民女,雖知自己的“太極十三式”剛入門,卻還是咬着牙衝了出來。
此刻,見金兵包抄過來,她深吸口氣,劍尖畫出個圓潤的弧線。
這正是太極劍的“雲手”式,試圖將兩側的短刀引開。
可金兵的刀法剛猛無儔,根本不與她拆招,短刀直取她的腰側。賀瑤的輕功雖靈動,卻架不住十三人圍攻,披風被刀風掃中,“嗤”地裂開道大口子,露出裡面月白短打的衣角,上面繡着朵小小的蘭花。
“噗”的聲,她的肩頭中了刀,鮮血瞬間染紅了水綠披風。
賀瑤悶哼聲,卻咬緊牙關不退反進,劍尖突然變招,用“野馬分鬃”式逼退正面的校尉,同時回身去護那兩個民女,全然不顧另外幾名金兵的短刀已刺向她後心。
石飛揚的柴刀在此時破空而至,刀身在雨霧中劃出道寒光,精準地劈在金兵的手腕上。
短刀脫手飛出的剎那,他已落在賀瑤身邊,麻衫的下襬掃過她肩頭的血漬,帶着明玉功的寒氣,竟讓那噴涌的血珠瞬間凝住。
“前輩!”賀瑤又驚又喜地道,握緊太極劍的手穩了些,杏眼望着這個突然出現的樵夫,雖看不清面容,卻從他身上的氣勢斷定是一位高人。
金兵校尉見同伴被傷,怒吼着揮棒砸來,並且怒罵道:“哪來的野狗!敢管爺爺的閒事!”狼牙棒帶着風聲,將石飛揚與賀瑤同時罩在攻擊範圍內。
石飛揚未回頭,只對賀瑤低聲道:“左三右二,取中宮。”這是《孫子兵法》裡“虛實篇”的要訣,他竟在瞬息間看出金兵的破綻——左側三名金兵步伐虛浮,右側兩人氣息紊亂,唯有中間的校尉功力紮實。
賀瑤冰雪聰明,瞬間領悟,太極劍突然化作道白虹,繞到左側金兵身後,劍尖輕點那人的膝彎。
那金兵慘叫着跪倒的同時,石飛揚的雙掌已經拍出降龍十八掌之“見龍在田”,兇狠的掌風貼着地面橫掃,將右側兩人震得口噴鮮血倒飛出去。
“好!”賀瑤看得眼亮,不由自由地稱讚,又趁中間的校尉被石飛揚纏住,她的太極劍使出一招“白鶴亮翅”,劍尖直指校尉的咽喉。這招本是防守式,被她硬生生改成了突襲,雖稚嫩卻透着股韌勁。
石飛揚施展“移花接玉神功,校尉砸來的狼牙棒突然轉向,重重砸在自己的胸口。他噴出的血沫濺在賀瑤的水綠披風上時,石飛揚的柴刀已抵住他的脖頸,天蠶絲般的銀線順着刀身遊走,那校尉的身體瞬間僵硬,七竅漸漸滲出黑血。
剩餘的金兵見勢不妙,轉身就逃。石飛揚迅速施展“邪血劫”神功,揮掌橫掃而,那些人突然慘叫着倒地,哇哇吐血,直至血盡,身體俱蜷縮成乾癟的猴形。
“多謝前輩救命之恩!”賀瑤扶着受傷的民女過來,對石飛揚深深一揖,水綠披風的下襬掃過石階,帶起的水珠裡還混着血絲,又恭敬地自報家門,說道:“小女子太極劍門賀瑤,敢問前輩高姓大名?”
石飛揚的斗笠動了動,似乎在打量着這個武林美少女。目光落在她肩頭的傷口上時,他從懷裡掏出個小瓷瓶——這是凌霜華煉製的金瘡藥。
他將藥塞到她手裡,關切地道:“快帶她們下山,金兵的援軍快到了。”他的聲音刻意壓低,帶着樵夫特有的沙啞地道:“太極劍門的‘三環套月’,你練得還差三分火候。”
賀瑤握着瓷瓶的手猛地收緊,“三環套月”是她昨夜在客棧偷偷練習的,從未在人前施展過,沒想到這個“前輩”竟能看出她的底細?她望着石飛揚轉身離去的背影,麻衫在雲霧中漸漸隱去,突然想起師父說過的話:“江湖之大,藏龍臥虎,遇高人當虛心求教。”
“前輩請留步!”她喊了一句,又解開腰間的玉佩,那玉佩是塊暖玉,刻着太極圖案,是她的師門信物。她虔誠地道:“此玉雖不值錢,卻能證明小女子身份,若前輩日後到武當山左近,請到太極劍門坐坐,瑤兒定當奉茶致謝!”
石飛揚的身影頓了頓,卻沒回頭,只是揮了揮手,人已消失在“南天門”的雲霧深處。
賀瑤望着手裡的金瘡藥,又看了看那玉佩,突然將其緊緊攥在掌心,對兩個民女道:“快隨我下山,咱們得儘快離開這是非之地。”
她的太極劍在前方開路,水綠披風的破口處,月白短打的蘭花繡樣在雨霧中若隱若現。
經過那些蜷縮成猴形的金兵屍體時,她忍不住多看了眼,只見那些人的七竅還在滲血,臉上凝固着極致的恐懼,讓她對那位神秘的樵夫前輩,更添了幾分敬畏與好奇。
而此時的石飛揚,已站在泰山之巔。
雲霧在他腳下翻滾,麻衫上的血跡被山風漸漸吹乾。他望着賀瑤遠去的方向,嘴角勾起抹笑意——這小姑娘的性子,倒有幾分像以前的屠芃芃,雖柔弱卻堅韌,假以時日,定能成爲江湖中響噹噹的女俠。
他將柴捆裡的平安符重新系好,轉身向曲阜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