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這位公子,也是我們宋府的客人。”領頭的伸手指向一旁的紫煞。
“一併帶走就是。”那人看了一眼紫煞,並未起疑,轉而審問起了餘下的路人。
越國公主遇刺一事非同小可,稍有不慎即會毀去兩國長久以來的交情,刺客雖逃出了皇宮,但根本來不及走遠,十有八九正混在人羣之中,不過這路上的行人足以千計,一時半會兒如何能夠找到?
此時正值午後,夏至已過,暑氣襲人,不知是日頭太盛的緣故,還是御林軍手中的長刀太過可怖,不少人都被汗水濡溼了後背。
一股淡淡的異味傳了過來,唐妙筠心念一動,不動聲色地問:“今日難道是端午?”
紫煞搖了搖頭:“當然不是,芒種還未過完,何來的端午?”
“還不快走!”那侍衛的頭領低着嗓門催促,一離了御林軍的視線,就惡狠狠問唐妙筠道,“你方纔到底想做什麼?”
“當然是去買胭脂水粉,不然如何能夠勾引你們將軍?”唐妙筠隨口瞎掰。
短短一句,叫此人被口水嗆得不輕。
見她不像是在說謊,他指了指那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侍衛:“這又是怎麼回事?”
“我如何知道?”唐妙筠攤了攤手,“你們百翠國人的還真是身虛體弱,居然莫名其妙就不省人事了?”
言語間,地上的侍衛手指似乎動了一動,接而,緊閉的眼睛也緩緩睜開了。
“他醒了!”立刻有人圍攏過去。
那人坐起身來,一臉茫然地看向四周,目光很快就落在了唐妙筠的身上,看得唐妙筠眉梢微挑。
竟這麼快就恢復了知覺?早知如此,她便多用些藥粉了……
見狀,領頭的侍衛忙走上前。
他怎會聽不出唐妙筠所言是假,只是暫且無法戳穿而已。如今這侍衛已經醒來,一問便能知道方纔到底發生了何事。
若是因爲有人動了手腳才鬧出這等亂子,他必定第一個不饒!
可唐妙筠哪裡會容他問出個所以然來?手腕一動,袖中的銀針已蓄勢待發。
這侍衛剛從昏迷中清醒過來,腦海中定是有些迷糊,只消將銀針刺入他頭上的金池穴,就可令其神智混亂,十天半個月都記不清先前的種種。
不過這一番打算顯然有些多餘,他怔了半晌,神色依舊茫然:“我這是怎麼了?”
“大熱天的,你或許是中了暑熱。”唐妙筠插話道。
那人半信半疑地打量她,心中總覺有些不對,卻理不清半點頭緒。
“你先將唐姑娘送回府去,我隨後就到。”領頭的侍衛皺眉吩咐。
“是。”那人點頭,翻身上馬,面上始終帶着幾分狐疑,彷彿一個將打未打的噴嚏,在鼻息間繞來繞去。
轉眼間,似有一線流光閃過。
那人只覺渾身一陣發軟,不由自主地從馬背上滑落。
一雙手拉過繮繩,調轉馬車,匆匆朝皇宮的方向趕去……
與此同時,北宮門旁,幾十
名錦衣衛正分頭搜尋。
“我方纔明明看見這裡有道人影,怎麼一下就不見了蹤影?”一人詫異地環顧四周。
不同於南宮門,這裡距離街道甚遠,此刻只靜靜站着一個小太監,再無旁人。
“走,去那邊看看。”另一人拍了怕他的肩。
沒走幾步,二人忽然覺得有些不對,一齊回過頭,看向宮門外那低垂着眼瞼的小太監。
小太監緩緩露出一個笑容,五官好看如女子,一張臉卻白得出奇,不見半點血色,唯獨嘴脣分外通紅。
兩名錦衣衛對視一眼,皆握緊了手中的長刀,看着他臉上的那絲淺笑,卻又有些心頭髮顫。“你……你究竟是何人!”其中一人佯裝鎮定,極力掩飾面上的慌亂。
看守宮門的向來是侍衛,怎麼今日竟變成了一個太監?
十有八九,這人根本就是那沒來得及逃走的刺客!
這人話音還未落下,另一人就大喊出聲:“刺客在這,快來抓刺客!”
能在衆目睽睽之下,悄無聲息殺了九公主的,想必是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絕頂高手。不過武功再高,也長不出三頭六臂來,正所謂雙拳不敵四手,宮中的御林軍成千上萬,此人就是插翅也難飛!
不出片刻,大批錦衣衛蜂擁而至,無數長刀一齊揮向這“小太監”。
四周似有蚊蟲飛過,那衝在最前頭的一批陡然慘叫起來,叫聲之大,刺得人耳朵生疼,一時間竟將後頭那羣人盡數嚇得懵了。
“小太監”見狀腳步一動,躍上了牆頭,正要離開皇宮,卻見外頭也密密麻麻涌來了不少錦衣衛,明晃晃的長刀在烈日下刺得人眼睛生疼。
該死的,今日怕是要葬身於此了……
“小太監”臉色微變,正想殺出一條血路,一輛馬車忽然氣勢洶洶地衝開了人羣,停在了宮牆外頭,緊接着,一道有些纖瘦的身影翻身一躍,踏着衆人的頭頂來到“小太監”身旁,袖中粉末如煙似霧,瀰漫在空中,嗆得衆人咳嗽不止。
“不好,是毒!”
有人急忙捂住口鼻,可惜卻已遲了。
將解藥塞入這“小太監”的口中,唐妙筠扯了扯嘴角:“司徒青,你還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平日裡隱居深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怎麼今日忽有興致闖皇宮了?”
嚥下藥丸,司徒青神色古怪地瞥了她一眼:“此事與你無關,最好不要多問。”
唐妙筠“嗯”了一聲,點頭道:“既然與我無關,那我索性就不將那隻蠱蟲還給你了。”
“什麼蠱蟲?”司徒青不由一愣。
唐妙筠淡淡看着他:“你說呢?若沒有蠱蟲,我如何能夠這般輕易就找到你?”
蠱師須得用自身的精血餵養蠱蟲,如此,蠱蟲纔會與其心性相通,無論毒性多強,性情多暴虐,都絕不會噬主,且哪怕相距數十里,都能嗅着氣息,回到主人身旁……
聞言,司徒青臉上不由冒出幾分怒意:“你竟敢偷我的蠱蟲!”
唐妙筠勾了勾脣:“這隻蠱蟲
是你用我的毒血所煉,被煙霧所薰,藏入了我袖中,如何算得上是偷?”
毒血?
煙霧?
司徒青登時想起了先前在草原上的那一幕,更是惱火至極,只差沒罵出聲來:“你居然偷了我的蚰蜒?”
那毒血只有小小一罐,好難得才煉成了十隻蠱蟲,在玉門關外遭煙霧一薰,只餘下了區區一隻,一直被他視爲珍寶,恨不得時時刻刻捧在手掌心纔好。
之所以如此珍視,一來是因爲凰女之血包含百毒,煉蠱有奇效,世間再無他物能夠取代;二來,則是因爲這般奇特的蚰蜒,天上地下唯有這一隻。哪曉得今日,唐妙筠竟說還有另一隻蚰蜒……
一時間,司徒青不知是該氣,還是該喜,一張臉白了又青,青了又白,瞧得唐妙筠忍俊不禁。
“這裡可是皇宮,你若再不走,恐怕就走不了了。”她挑眉提醒。
“先將我的蚰蜒拿來!”司徒青伸出手,面色猙獰,頗有要拼命的架勢。
“如今是該你要挾我,還是該我要挾你?”唐妙筠看了他一眼,眸中滿是玩味,“你若再不走,不僅得不到這蚰蜒,就連自己的命也會留不住。”
眼看不少錦衣衛正朝這邊趕來,司徒青將牙一咬,跳下了宮牆。
二人剛進馬車,不遠處就射來無數箭矢。
“走!”唐妙筠合上車門道。
紫煞一甩馬鞭,馬車飛馳而去,揚起一路黃塵。
這黃塵之中,隱約夾雜着些許白色粉末,不細看,根本不易察覺……
一炷香後,三人來到城門前,均已變了模樣,紫煞被易容成了一個滿面皺紋的駝背老翁,唐妙筠則換上了男裝,一頭青絲束於腦後,看起來倒也俊俏。
司徒青跟在二人身後,身着粗布衣裳,一副小廝打扮,眸光陰沉得嚇人,像是有誰欠了他百兒八十兩銀子。
百翠國並不知他們的身份,也不知唐妙筠有一手易容的絕學,故而三人輕而易舉就出了城門。
沒走多遠,司徒青就不耐地開了口:“唐妙筠,你究竟想用我的蚰蜒做何事!”
“你大可放心,我對你這蚰蜒並無興趣。”唐妙筠淡淡道。
這蟲一直被她放在一隻玉瓶中,極少動彈,既不咬她,也不咬旁人,若不是上次曾在司徒青手心中見過一隻一模一樣的蚰蜒,她幾乎要以爲,這只是一隻再尋常不過的百足蟲了。
看着司徒青氣急敗壞的臉,她接而道:“我要去瓊嶺找一件東西,你在那裡住了許久,應當幫得上一些忙。”
“你……你要去瓊嶺?”司徒青臉色微變,似乎想到了什麼。
“沒錯……”唐妙筠點了點頭,“所以你幫是不幫?”
“你要找的,是不是一隻銀盒?”司徒青遲疑片刻,繼續問道。
“你知道那銀盒?”唐妙筠有些詫異。
“我在瓊嶺住了十餘年,怎會不知那裡都有何物?”司徒青反問道。
“那你可曾見過那銀盒?”一旁的紫煞忍不住開了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