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宇對着暗黑的星空緩緩闔上眼睛,酸澀無助……
十幾年的守護,原來已不是當初心之所屬。老天爺跟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不但玩痛了他,也深深傷了她。
現在,他只想問,爲何相遇太早,又相知太晚……
連綿的嘆息……
糾結的心緒……
今晚的故事實在是一點都不好聽。
悵然轉身,南宮宇往廳裡走去。
人們還在開心地笑着,爲了那個巨大人偶……
有人笑出了眼淚,有人笑得彎腰捂着腹部,也有溫和的,笑得似四月春風帶着明顯的祝福。
只是那笑,那祝福看在眼中,說不出的刺眼,原來,當幸福親手被自己推開時,看着它的離開也成了一種痛。
“汐,這個送你。”不遠處,孟凱寰不知道從哪裡再次鑽出來,手裡捧着一個包紮的很精緻的方盒子,柔情地對着夏汐。
夏汐淡淡笑着,挑眉看他,方美茹比夏汐還驚喜,先一步替她打開了禮物,不想看到裡面的東西,脣角立時一癟,皺眉說到:“什麼啊……居然是這麼個玩意兒。”不屑地推了推盒子,厭棄地把禮物交給夏汐,“我還以爲有什麼創意。”
孟凱寰但笑不語,只是溫潤似水地示意夏汐自己看,夏汐疑惑地打開,見到裡面的東西,眼眶赫然潮溼……
方美茹不知底情,以爲夏汐不喜,當步老大的慍怒,對着孟凱寰的胸膛就捶了一拳頭,恨聲說:“我就說,這麼個東西也好意思拿出來送人,你看,小汐不高興了吧。”杏眼怒瞪,卻在轉向夏汐的瞬間化作和風細雨,款款溫柔,柔聲寬慰。
“不……不是的,乾媽……我只是太開心了……”一把拉住方美茹,夏汐眼中的淚終於滾落,滴落在方盒上,氤氳出一片感動。“寰,這個禮物很好……”
“寰?”方美茹眼珠一轉,瞬間心花怒放,激動地拉住孟輝的手就往旁邊扯,“喂喂,他爸,你聽到了沒有?叫寰,是寰哎?”
孟輝一頭霧水,他還想看到底兒子送的什麼禮物呢,剛看着黑乎乎的一角,就被老婆拽過來,“那又怎麼了?”
狠狠一個爆慄敲上他的腦門,方美茹捅了捅他的腰,興奮地說:“以前都叫我們家妖孽孟先生,現在叫寰了,而且,你看剛纔明明是感動的哭了。”邊說,邊使着眼色。
“嗯?對啊!難道說……”靈波一閃,孟輝瞬間開竅,眼睛賊亮,頭倏然一百八十度轉角,看向那你儂我儂的一對兒,震撼地瞧着。天上今天是下紅雨了?兒子頭上桃花終於要開花結果了?回頭,他就到普陀山還願去,“他媽,你說我這個乾爸是不是很快就當公公了。”
“要死啊,你去當太監……”方美茹明明樂得不行,卻揪着他的話把兒不放。
孟輝轉身捏了捏老婆的臉,俯身在她脣上輕啄一下,曖昧地說:“只要有孫子抱,就是當太監又何妨?就怕有些人晚上寂寞難捱啊。”
俏臉酡紅,迷人的燈光下,方美茹的臉彷彿熟透了的紅蘋果,原來灑脫的她遇到這種事兒還是會如小女孩般嬌羞可人。看着老婆耳根潮紅,漫天彩霞,孟輝爽朗地哈哈大笑起來。
那邊,孟凱寰已經從方盒取出禮物——一個嶄新的咖啡機,眸光略暗,深情地看着夏汐,說:“希望可以一輩子喝着你煮的那加雪飛,你不會嫌麻煩吧?”
淚水奔流,何須回答?
強忍着不哭出聲而已,夏汐使勁抿着脣,紅着眼圈輕輕點了點頭。
“那麼,以後每天早晨、晚上我都要喝的。”孟凱寰笑,笑得像春風裡的一根嫩柳絲,柔軟、妖嬈,有板有眼地說:“我不喜歡苦,以後你要都加糖哦,上次你煮的好苦。”
言語太多寵溺,又像討糖吃的孩子諸多挑剔,看着他皺眉的表情,夏汐含淚咒怨地反駁:“你說好喝的。”
孟凱寰放下咖啡機,捧住她的雙手包覆於掌心,一字一句非常認真地說:“對女孩子嘛,要懂得哄,你知道的,我擅長這個。”
“啐——”破涕爲笑,夏汐假作生氣扭臉不去看他,妖孽,又被他騙了!
孟凱寰樂不可支,一把攬過她,輕揉她的發,“傻女孩,一點沒自信。人家說什麼你就信。”
夏汐不管,偎在他懷中,這一刻就當個傻女孩好了,如此的快樂與幸福,天荒地老、海枯石爛。
“乾媽——”走近,看到兩人相依相偎,南宮宇猛地一顫,晦澀酸楚,方美茹只顧着開心,探手攬過他的胳膊,說:“小宇,今天干媽我好開心喲。有你這麼優秀的乾兒子不說,還因爲你收到這麼可心的乾女兒。乾媽是修了幾輩子得來的福氣喲。你不知道啊,小汐這孩子打見第一眼,我就發自內心的喜歡,用你們年輕人的話說,就是一見鍾情。當年你乾爹,也沒這麼順眼的勁兒。”
孟輝旁邊乾咳兩聲,今天老婆似乎總是沒什麼空閒給自己,剛纔不過才熱乎了一會的臂彎,這當兒又空了。真是惆悵!指了指南宮宇手中的禮盒,孟輝吃味地說:“小宇有傷,別生拉硬扯的。再說,人家是過來給小汐送禮物的。”
方美茹咧嘴,更加開心,“嗯嗯,小汐一定會高興。小汐啊……你哥哥給你送大禮了。”說着,伸着脖子喊夏汐。
聽得方美茹的一聲喚,夏汐明顯一愣,哥哥?
待至從孟凱寰的鬼爪狂撓下回首,看到南宮宇一雙暗沉的眼睛複雜地盯着自己時,不由心裡一顫。深邃如墨潭的眼中,爲何會看到一種離別與錯過?何時,又多了一分糾纏不去的落寞……
孟凱寰在旁神色微有緊張,悄悄去看夏汐,見她原本驚詫的神色也慢慢恢復正常,再看不出什麼特別,稍微有些輕鬆。
“哦對了,小汐,小宇是我乾兒子,從今兒起,你得改口叫他哥哥了。”方美茹心情大好,推了推夏汐,現下她快樂地已經可以飛上天堂,如果心是用桃花做的,一定開的滿枝滿椏,一樹燦爛了。
夏汐點頭,穩住心情,不卑不亢地叫了聲“哥哥”,然後定定地望進那雙深沉如夜、情緒涌動的眼睛。
曾經以爲可以戀人,現在卻成了兄妹,而且,眼前真的是哥哥吧……
只差一個真相的解密而已。
哥哥……兩個字,聽到南宮宇耳中,彷彿沾了辣椒水的鞭子,狠狠抽在心上。男人,賤!有人對你好時不曾珍惜,失去時,再去後悔,已滄海桑田。
沒應,只是故作冷靜,嗓音低沉,“有份禮物送你。”夏汐看到他手中的盒子,淡淡說,“多謝。”
一股糾結難紓的氣流在彼此的呼吸中輾轉不去。
夏汐伸出手,想要接過那個禮盒,不想南宮宇眸光驟然晦澀,倏然縮手,硬硬地說:“這是一會兒給嬈姿的。你的,在這兒。”說着,南宮宇脖子上解下一根銀色的項鍊,底部穿着一枚看起來古香古色的綠色指環,看不出是什麼材質,?塞到她手中,握緊她的指。
一點溫暖從綠色指環傳到掌心,似有溫潤,似有細膩,低頭去看,夏汐不由微微蹙眉,似曾相識的物件,彷彿是十二年前……
有個男孩握住她的手,霸氣地說:“明天我要你做新娘哦,這個是我的定情信物,要收下的。”
那時她還小,不懂什麼是新娘,就瞪着大眼睛認真地問:“什麼是新娘?”男孩說:“新娘和新郎就像爸爸媽媽一樣,相親相愛,白頭到老。”她很開心,原來她可以和男孩做這樣的朋友,像爸爸媽媽一樣,就點頭說:“那我們明天見面的時候再嫁給你當新娘,收下你的信物。因爲我要回去問問爸爸媽媽,他們要同意了纔可以。”
男孩堅定地說好,然後把項鍊帶回自己的脖子,還認真地讓她看仔細了項鍊上的綠色指環,“記得啊,這是你的,今天我替你帶着,明天我會把它戴到你的手指上哦。”
……
多麼久遠的記憶,遠到她以爲不會再去想起。
男孩是富貴人家的孩子,女孩自始至終是平民百姓的女兒,童年的簡單幼稚早已隨風逝去,他們分屬不同的世界,這樣的記憶,已經遠去……
更何況,此時,再見到這個舊物,還有什麼意義?
輕輕,攤開掌心,眸光中幾分堅決,“對不起,這份禮物,實在太厚重。還是請哥哥您收回吧。我想,嬈姿小姐也許更適合。”
既然已經決定放手,再不需要更多的糾纏,男子貼身的東西,收下,實在曖昧。就算看到屬於他的墨眸中有暗暗燃燒的怒火,她也依然要勇敢地說不,淡定地如怒濤洶涌汪洋中的中流砥柱,八風不動。
當愛,如涓涓細流暖盈着一個人的心時,她可以從懦弱變得勇敢,也可以從猶豫變得果決,更可以從期待別人變成由自己掌控命運。
手,並不收回,只是執著地停在半空。南宮宇臉上毫無表情,唯獨一雙黑如暗夜的眼睛隱忍着如火山爆發前的壓抑和沉悶,鎖着那雙似與他比堅強的雙眸。
是了……
這樣的眸子纔是屬於她的,當年是他自己太過自信,還是太過急切,纔會分辨不出嬈姿的嬌柔與她多麼不同?這份禮物是她的,她不要,再也沒有人值得……他南宮宇決定的事情,再無更改。
兩個人,僵直着……
像是在比誰更能堅持,誰都沒有退縮,你盯着我,我盯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