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寰……”看得孟凱寰緊盯着自己,南宮廖突然尷尬地一笑,他明白,有人在等自己的答案,“你放心,他永遠做不成我的女婿,因爲我根本就沒有女兒。”落寞地看了眼仍在傷感的羅水然和夏汐,南宮廖眉宇間幾分寂寥,如果羅水然肯嫁給他,那麼又何嘗沒有一個女兒呢?可惜……
“呵呵。”倏然,孟凱寰不合時宜地笑起來,眉眼中的笑意如夏日暖陽,晃得人眼疼,那種笑,從心底直達眼底,又通過全身每個毛孔都迸發的笑,力度強悍,無與倫比。
“小汐,你聽到了嗎?你不是伯父的女兒!聽到了嗎?你不姓南宮!”就這樣喊着,彷彿隔着遙遠的距離,眼底的笑和着淚光,晶瑩剔透,風華絕代,上天厚見,爲她保住腹中的骨肉,這一刻,他第一次想到要感謝老天爺,平常嘴無遮攔總問候它老人家,不想到了這時候,老人家仍不嫌棄,保住心愛女子做母親的權利。
“嗯。”夏汐也是驚喜萬分,一切一切的陰霾完全風散,所謂醜劇、所謂黑暗,統統自心頭驅走。她選擇了愛,選擇了光明,久鬱難紓的血緣噩夢也終於可以醒來。
南宮廖和羅水然不解,甚至於南宮廖還有一點小小的鬱悶,難道不是南宮家的孩子就那麼值得開心嗎?對視一眼,費解難猜。
“抱歉,伯父……這是我們的小秘密。”孟凱寰突然意識到這樣的興奮對南宮廖很有點不敬的意味,不好意思地鞠躬撓頭表示歉意。只是,嘴角凝聚的笑意因爲幸福更加深重,與夏汐視線的糾纏更加癡黏。
南宮廖頷首,示意無礙,但眸中精光一閃,突然有很多想法在腦海中瞬閃而過,這些日子,南宮宇彷彿有些情緒消沉,竟還意外地出了車禍。只是,之前他沒想太多,更多的心思放在了慕優身上,現在想來……
莫非是……
一種被螞蟻啃噬的難忍和悽楚,悄悄爬上心頭,柳娉婷,這個惡毒的女人,即使死了都不要他好過,竟然利用最惡毒的方式阻止他再娶,還留下一個別人的兒子要他撫養成人。人一輩子有多少韶華可以蹉跎,又有多少感情可以錯過……
如果不是柳娉婷,如果不是羅水柔,他應該和羅水然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纔對。
而不是像現在,永遠地被拒絕在一生最愛的女子的心門之外。
“凱寰,還有件事……”南宮廖眸中深沉,“昨日小安還提到小汐腹中有骨肉的事情,我想這恐怕也是他杜撰的了,小汐還在上學,怎麼可能要孩子,再說……”
南宮廖的心思很縝密,方纔腦海中一番猜測,已經基本上對事情有了比較正確的判斷,那日,孟凱寰送夏汐回宅,後來南宮宇也回來的時候,出來倒水的空兒,不小心聽到一部分對話,當時,他沒怎麼深思,都是年輕人,鬧鬧脾氣不是沒有的事兒。但是,現在,他豁然了悟,夏汐腹中的孩子極有可能是南宮宇的,安鬱雷長期潛伏在南宮家,恐怕也很有心計地早知道了這件事。
於今,只慶幸,南宮宇不是他的親生,否則……
安鬱雷即便押錯了寶,恐怖的醜聞也會讓南宮家族瞬間被輿論擊個粉碎。
他在用暗示,告訴孟凱寰和夏汐,那個孩子不能留,最好只當它沒存在過,連提都不要提。
“這個……”孟凱寰的視線迅速從夏汐臉上掃過,夏汐臉色有些蒼白,旁邊羅水然似乎也有些錯愕。“伯父,抱歉。安鬱雷說的有一部分是實情,小汐確實有孕在身。”
南宮廖臉色一緊,羅水然也神色肅穆起來。
“只不過,我纔是孩子的父親!”孟凱寰淡掃一眼,挺直了身子,明明身形消瘦,可這一刻看過去,竟顯得那麼高大挺拔,即使天塌了,相信這副瘦弱的肩膀也能堅定地頂起來,爲心愛的女子擋去全部風雨,
一句話,石破天驚,擲地有聲!
有如一粒當量很大的炸彈在幾個人心裡掀起巨大的漣漪,三個人的表情瞬間變化萬千。
南宮廖先驚後喜。驚的是孟凱寰爲何要挺身而出當別人的爸爸,喜的是如果孩子姓孟則一切顧慮煙消雲散,安鬱雷根本無法威脅到南宮家一絲一毫。
羅水然則先疑後笑。疑惑很淡,瞬間散去,笑意很濃,濃的化不開。雖說是第一次見孟凱寰,他半妖半孽的模樣沒能入她法眼,可是那種能夠有擔當的魅力確是深切打動了她。這樣的男子,應該是值得女兒託付終生的吧?另外,看樣子他似豪門子弟,是另一個障礙,可是……女兒的幸福不是更重要嗎?
夏汐已經完全怔忡,萬沒料到有一天孟凱寰會站出來,坦然向兩個長輩宣佈腹中的骨肉是他的孩子,曾經,她做過的打算是,希望孟凱寰幫助自己離開j大到國外求學,再一邊打工一邊養孩子。雖說,孩子從小就沒有父親,可是,她會努力讓它快樂。
可是如今……
有人已經寵她寵到天上,連帶她的顧慮一併考慮清楚,他站出來要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那麼未來,這個孩子的父親一欄不會填上刺眼的“不詳”。
狠狠地、狠狠地,呼吸着病房裡混着藥味的空氣,夏汐覺得鼻子好酸好酸、喉嚨很苦很苦,胸腔很悶很悶,眼睛……應該流淚了吧,因爲她好想看仔細他的眸,卻突然發覺已經看不清了……
“伯母,請您允許我娶您的女兒,呵護她一生。”
孟凱寰脣角倏然揚起淡淡的笑意,彎細的眼中蘊滿了值得託付的深情和包容,緩緩鎖着夏汐的雙眸,訴說着一生一世再不放手的誓言。
原本的陰謀批判會轉眼變成了浪漫求婚曲,羅水然還未回過神來,她聽到的是眼前這個妖孽一樣的年輕人懇求她答應娶她的女兒嗎?
無語……
瞪大了眼睛,看着病牀前的男子輕柔轉身,纖細的水眸中除了女兒的影子,天地間再沒有任何容得下的影像,羅水然笑了……
“我記得現在婚姻登記處,不需要單位開介紹信了,好似很久以前也沒說要父母之命呢。南宮,你說是嗎?”
南宮廖頷首輕笑,點了點頭。
孟凱寰臉上的笑意更濃,眼中的情意更深沉,對着還偎在羅水然懷裡的夏汐屈膝,半跪了下去,莊重萬分:“汐,你願意嫁給我嗎?”
蠱惑的嗓音如一曲最輕揚悠遠的曲子,撩人地在心房上緩緩劃過,又輕敲出一分餘音未絕的震撼,最深處的柔軟終於被屬於他的溫柔刺痛,只是,這痛,痛的甜蜜,痛得溫暖,如夏日的潮汐輕輕將她盪漾着、盪漾着……
淚水滑落,打溼了衣襟,夏汐哽咽,聲音嘶啞,“我願意!”
羅水然拉住夏汐的手,把它放到孟凱寰的掌心裡,柔聲說:“請代我好好呵護她一生,讓我看到你們幸福。”
孟凱寰收緊五指,深情地握住掌心裡柔軟無骨的素手,恨不能揉進自己的骨血,“伯母,會的,我會愛她一生一世,生死相依。”
一句承諾,宛如裂山之石,重重地迴盪在整個病房中。
從今以後,不管發生什麼,再不會放手。
一小時後,孟凱寰牽着夏汐的手,與南宮廖一起走出病房。
窗外的陽光是如此燦爛,燻人欲醉。
南宮廖與孟凱寰定下緩兵之計,一方面開始籌備慶典,實際是爲正式將慕優複姓南宮迴歸本宅做準備,只不過會讓安鬱雷以爲是在爲他準備婚禮,另一方面抓緊時間調查安鬱雷真正的身份和意圖。
夏汐住在孟家,遠離了南宮宇和安鬱雷,似乎一切沉重陰謀也隨之離去,生活重新進入一種全新快樂的軌道。
孟凱寰無視夏汐的反對,堅持天天親自接送她上下學,害的夏汐在j大再一度成爲熱點風雲人物,校園網關於她的故事版本越來越多。所幸,孟凱寰雖然是律界顯貴,最喜歡駕駛的還是他那輛並不值錢的白色雪弗蘭,在某種程度上讓人對他的身價看輕了些,否則,j大更要沸反盈天。
嶽晨有些失意,不太和夏汐輕易靠近了,始終刻意躲着她,一連幾天不見他的人影。
這天下午,從圖書館裡出來,夏汐抱着書本去自習室,正要推門,卻見了嶽晨迎面從裡面出來,撞個正着!
意外、落寞、驚喜、尷尬……多重的神色在嶽晨臉上寫滿,眼中更有一種想要掩飾,卻掩飾不住的失落,兩隻腳,一隻在前,一隻在後,跨着門檻,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嶽晨……”淡淡地叫他的名字,迎着光,幾乎看不清他的臉,夏汐心裡終歸是有點難受。
“嗯。”嶽晨輕輕別過頭,手扶着門框,摳着上面的木疤,完全不知該如何繼續。
“一起走走吧。”夏汐退後一步,攏了攏懷裡厚重的幾本專業課書。
嘆了口氣,嶽晨慢吞吞地從她懷裡取走書,抱着,不過聲音還是消沉,“好,走走也好。”
夏日的風總帶着暖人的潮溼,吹在臉上也不覺得涼爽。兩個人保持了二三十公分的距離,一前一後走在校園被寓名爲“天使街”的林蔭道上。
叫“天使街”,是因爲這條道兩側全是白楊樹,樹枝上密密麻麻全是喜鵲搭建的草窩,天氣一暖,喜鵲生仔,添丁加口,小**一翹一團團的喜鵲糞就從樹梢當頭落下,摔在地上糊成一團團的白色糞漬,宛如“天屎”凌空,分外壯觀!
奇怪的是,只有百米之隔的另一條白楊道,卻沒有這麼集中的喜鵲窩,j大不知請了多少專家研究探討,卻始終無從解決。後來,也就放棄了,專門僱了人,從春暖花開到黃葉紛飛的季節下大力氣洗刷地上的糞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