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汐臉頰一熱,腮上紅霞重了幾分,戲謔地問:“你說的是我漂亮,還是婚紗漂亮?”
“都漂亮。”孟凱寰十分誠懇地答道,彎細的眼睛漾出深深的喜悅和深情,幾乎將夏汐溺斃在裡面。
丁雯在旁邊瞅着,居然感動地鼻子發酸,明明人家沒有什麼真情告白,她居然也可以感動成這樣。只是因爲那個眼神嗎?深沉似水包容一切的那個眼神?
“好了時間不早了,我們走吧。”太多等不及,孟凱寰牽住夏汐的手,緊緊地包覆於掌心。想要娶她當新娘,一分一秒都不願浪費。牽着她,他感覺滿足,只是掌心那小小暖暖的溫度,便趕走了二十多年遊戲人間的率性,這一刻,只想珍惜她一個,這一刻只想與她天荒地老再不離分。
感受着掌心微有些緊張的顫動,他緊了緊自己的大掌,要她知道,無論何時他都在她身邊,會爲她擋去所有風雨。
“等等,孟少,有個問題請教你。”眼看着一對新人就要邁出大門,丁雯忽然跑過去擋在前面,揉了一把鼻子,“請問你是怎麼讓moria神使鬼差地轉變心意修改婚紗的?夏小姐說,她也不知道。我們都很好奇。”
孟凱寰停住腳步,點點頭微微一笑,深看了眼夏汐,見她果然是一副好奇的神色,方纔重新看着丁雯一字一字認真地說:“我答應把我的仿真人偶免費送給她當一年店面招牌。”
丁雯不解,撓了撓頭。
這廂夏汐徹底笑崩潰了,趴在孟凱寰懷裡簡直直不起身,想想那個人偶半跪着的樣子,還舉着一副廣而告之的牌子,她的新郎,這次在全世界都要聲名鵲起了。
只是,誰能料想,那個脾氣超級臭個性極其怪異的世界頂級服裝大師居然是個孩子心性?一個人偶竟然讓她破了千年道行!
無視丁雯傻愣的樣子,孟凱寰倏然伸手橫腰抱起夏汐,擠過丁雯出了門,然後酷酷的拋回一句:“那個人偶世界獨一無二,是他老公唯一的傑作。”
丁雯恍然大悟,嘴巴圓圓地倒吸了一口冷氣,孟少寵妻也實在離譜,居然不惜犧牲自己妖孽一樣妖嬈光輝的形象。
拜託……
把自己的人偶放在意大利最繁華的街道,免費觀瞻……天哪!真虧他幹得出來!
婚禮現場。
嗯,不客氣地講,裝點的確很鋪張,哦不,是很隆重。(左右張望,沒被美茹姐聽到這個大不敬的詞彙吧)
因爲自己的寶貝兒媳不希望鋪張,所以方美茹肯定不會鋪張(o(╯□╰)o)。
她只是簡單地從荷蘭空運回來一萬朵香檳色的鬱金香,然後又順便地從法國干邑地區採購了兩萬朵青翠欲滴的百合,稍微的裝點了一下教堂而已。雖然每個進來觀禮的人,都讚美這裡佈置的美輪美奐。
現在教堂的入口已經鋪好了長長的紅地毯,這是從土耳其專門訂製的,聽兒子說,她的寶貝兒媳已經有孕在身,怕顛簸了胎兒,特地選購的那種柔軟卻又能吃得住力的質地,人走在上面,能感受到腳底的柔軟,卻又能踩的實落,不會像踩在棉花上一樣深一腳淺一腳。
方美茹前一會兒用孟輝的話說就是還上躥下跳的,臨近婚車要來了,突然莫名地安靜起來,緊緊拉着丈夫的胳膊不肯鬆手。
孟輝戲謔地逗她:“怎麼,和你結婚似的?緊張什麼?”
方美茹手握的更緊了,“孟輝,我是不是在做夢?居然我們要當公婆了?我還以爲進棺材都看不到我們家妖孽有這天呢。”說着,眼圈倏然紅了,嗓音有些嗚咽。
拍了拍老婆的手,孟輝深深點了下頭,“不是夢,而是我們的兒子終於長大成人,要有自己的家了。而我們……也老了。”
“老了嗎?那我在你眼裡還美嗎?”方美茹突然感慨地擡頭望着這個已經陪伴她風風雨雨二十多載的人,歲月已經無情在他額上刻下了屬於時間的痕跡。
爲老婆抹去眼角的淚滴,孟輝有些動情地說:“美,在我眼中你永遠是最美。這一輩子,能夠陪在你身邊是我最大的幸福。唉……也是時候把德裕的業務重點,從海外轉到國內了,清閒清閒,享享天倫之樂,到時候陪着你在家逗孫子。”
“孫子,就知道孫子。和你家妖孽似的打小鬧得猴精一樣,想想就頭疼。要我說,就生女孩,文靜貼心,長大了疼人着呢。”方纔還有些煽情的方美茹,這會兒又是搖頭又是擺手的,她可沒什麼香火觀念,當初知道自己懷的不是女孩,好大一頓鬱悶呢,這次巴巴指着夏汐懷個小公主,到時候打扮得漂漂亮亮,天天領着出門風光去。
“老婆……”孟輝有些哀怨,“我老孟家四代單傳,你說要不是個孫子,這德裕以後留給誰去?那個臭小子,死活不接我的班,非要自己去幹什麼律師,害我這把年紀都不能退休,你說說……”
“那我不管,真想要得孫子指着小汐下一胎吧,頭胎女孩兒我要定了。”方美茹嘟起嘴,孟輝趕緊投降,搖了搖她的手,“好好……女孩,女孩!老婆,別生氣,小心花了妝,讓兒媳婦笑話。”
反正又不是隻能生一個,一年一個,他還熬不上給孫子當馬騎?正要樂自己聰明,忽然腦海中一個足以刺激神經的念頭閃過,以臭小子疼老婆的那勁兒,能捨得她再痛一次嗎?
汗,噠噠的。
“新娘子來咯——”
“新娘子來咯——”
門口,幾個原本站的整整齊齊的兩排小花童倏然呼啦啦全跑了出去,方美茹秒目一亮,拉着孟輝就要往外跑。
“老婆……”孟輝極其無奈地牽回那隻握了一輩子的手,咳嗽了兩聲,“老婆,咱不是看熱鬧的,要等老南宮把夏汐送進來。”
方美茹轉了轉眼睛,竟頗有些遺憾,“什麼破規矩!新娘子下車,當婆婆的不能去看,只能呆瓜似的站教堂裡等着。”說着,踮起腳尖,使勁抻着脖子往門外瞅。
不理老婆的無理取鬧,孟輝使勁攥着她的手,真怕她一時控制不住那份好奇心,跑了出去。
夏汐由孟凱寰體貼地扶下了車,明媚的陽光灑在身上,映耀着婚紗上的碎鑽如銀河的繁星,粼粼閃爍,青春俏麗的臉上寫滿最動容的快樂與幸福。
一身同色筆挺簡潔婚服的孟凱寰莊重地彎起右臂帶着自己的新娘走上神聖的紅地毯。這火紅豔麗的地毯盡頭,就是幸福的彼岸,神聖的婚誓臺前,許下彼此的承諾,就是一生一世,天荒地老。
觀禮的人開始發出驚歎的喊叫,混合着孩子們足以刺破耳膜的興奮尖叫,爲一雙龍鳳之合、驚豔絕倫的璧人由衷地讚美。漫天的鮮花從空中紛紛揚揚繽紛而下,幻化成芬芳豔麗的花雨,溫暖地落到每個人的心裡去。嶽晨擠在人羣裡,拼命地歡呼,夏汐一眼就看到他,甜蜜地對他微笑。
進得門,孟凱寰先行到婚誓臺前站定,飽含深情地注視着地毯盡頭,遙遙等候着南宮廖以新娘家長的身份,將他的新娘——夏汐,送到自己身旁。
來前,心臟處已經時有作痛,上了婚車後,針刺般的銳痛發作的間隔越來越密,可是,夏汐一直努力笑着,努力笑着,不想讓他擔心,不想讓他害怕。因爲婚禮的時間並不長,他說她懷着孩子,不能過度勞累,所以婚禮中所有不必要的程序已經全部被刪減。
她,只要堅持下就好,只是那麼一小會兒……
努力地笑,眼睛已開始模糊,沒關係,有乾爹的陪伴,她知道在這條幸福的大道上不會迷路。她會堅強地走下去,直到走到那個熟悉而又溫暖的身影旁邊。
十米……
二十米……
……
四十米
痛,已經一波一波,如利刃無情地撕割她的心臟,擴散到全身,甚至於連腳尖都痛了起來,最後的十米,她彷彿成了那個剛剛失去魚尾的人魚公主,像被一把利斧砍進身體,每一個步子都如在尖刀上行走,血好像往外奔流。身子輕輕搖晃了一下。
彷彿不知何處,有抹深邃犀利的目光幽幽穿過人羣,落到自己身上,可惜,眼前愈加的模糊,她已經來不及分辨那道幽邃的目光屬於誰,只想前進、前進……
驟然,整個教堂好似突然熄滅了燈光,黑暗的眩暈和着鋪天蓋地的寒冷,一起襲來……
冷汗,大顆大顆地順着額頭往下滴,手已經冰冷的沒有溫度。
在南宮廖把夏汐的手交到孟凱寰掌心裡的瞬間,夏汐幾乎暈厥過去,只慶幸似有神蹟,恰在同一瞬間,教堂裡的風琴奏響了神聖的音樂,洪亮悠揚的管風琴聲總算在最後的剎那,驚醒了要陷入黑暗的意識,
握着她冰涼的手,孟凱寰倏然眉峰皺起,眼中透出驚恐,右手緊緊攬住她的腰,支撐起她全部的力量,外人看不分明,只以爲是多情的新郎對新娘溫柔地體貼,卻不知新郎出口的話語已經驚恐得近乎破碎,“汐……你怎麼了?”
“沒事……儀式……請……繼續。”一抹餘光,瞥見身後孟氏夫婦、羅水然、南宮廖期待的眼神,她怎忍破壞掉他們的快樂與幸福?又怎忍在幸福的終點半途而廢?
她不要,不要,她要堅持到儀式舉行完畢,她要堅持到對他說,“我願意!”
婚紗半遮的嬌容已經血色全無,即使是櫻脣也開始浮現一種非同尋常的紫色,看得孟凱寰心驚肉跳,半攙着的嬌軀愈來愈沉,意味着她自身的力量已經越來越弱……此時,一雙如妖似孽的眼中全然沒有了快樂,完全被一種震驚和恐懼所填滿,內心像是被挖開了一個洞,有種靈魂要被吸入其中的絕望和空洞,一點一縷,越來越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