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微僵, 我知道南柯不是隨口問問,雖然知道會有這一遭,但心底還是顫了顫。
沉默了片刻, 我輕輕吐出一口氣, 淡道:“不過是些舊日糾葛。”
南柯聞言眉頭一皺, 盯着我看了半晌, 澀然道:“你是不信任我, 還是不想同我說?”言罷嘴脣又翕動了一下,但卻沒有一絲言語再出,我心中卻已瞭然他要說什麼。
嘆了口氣, 我伸手抓住他的袖子,揚起一個笑容道:“沒有, 只是想起那事兒我便心情不好, 沒有瞞着你的意思。”見他面色緩和了一下, 我又道:“你去看下中午有什麼好吃的,咱們吃過了, 再美美的睡一覺,我養足了心情就都告訴你可好?”
面上的陰雲一掃而空,南柯點點頭,又給我腰後加了個墊子,貼着我的臉頰親了一口:“這可是你自己答應小爺的, 小爺可沒有逼你。”
“嗯。”
看着他腳步輕快的消失在門外, 我嘴角的淡笑終是一點點黯淡了下來。
“東方錦城……”
我默唸了一下這個名字, 心口悶的讓我有些喘不過氣來。要冷靜, 要鎮定, 江河,難道你要讓這個名字成爲你一輩子的夢魘麼。往事隨風, 無論過去如何,如今卻都是過去了呀。
闔了眼,我的心情一點點平復下來,一直僵的打結兒的腦袋也動了起來。南柯自救了我回來到如今,他從未問過我東方錦城的事兒,如今卻爲何突然提起了這件事?難道這幾天又有什麼變故不成?
這樣想着,卻聽了一陣腳步聲襲近,透過開着的窗子,我只見齊玉的身影一閃,下一刻人已經推開房門走了進來,面色很是不好。
“小師叔。”齊玉朝我行了個禮,“江川找到了。”
我愣了一下,隨即沉下了臉。“人在哪裡?”
“……在三皇子那裡。”
蕭準?我蹙起眉頭,思量了一下道:“蕭準這兩天有沒有遞帖子來?”
“有。”齊玉應了一聲,隨即從懷中掏出一方清雅別緻的帖子遞了過來,上面手書的字體遒勁有力,鋒芒暗藏,不會讓人覺得咄咄逼人,但也不會讓人小覷了去。我淡曬了下,倒是和他這人一般,看不透摸不準卻是個有計較的。
“阿玉,你去幫我回了他,請他三日後進山一敘。”頓了頓,我又囑咐道:“派人看好了江川,他這個時候回來,定沒什麼好心思,一旦他有什麼異動……”
我看了眼齊玉沒再說下去,齊玉的臉色一白,朝我勉強一笑道:“小師叔你放心,阿玉知道怎麼做。”
齊玉的面上帶着悲意,我知道讓他出手對付他曾經的師父並不是件高興的事,嘆了口氣,我正思摸着要不要換個人去辦,卻見他眼神堅定道:“當年是我放走了他,若非如此,二師伯也不會受傷中毒,這是我的錯,請山主大人允我親手解決吧。”
“……那,就交給你了。”聽出語氣中決絕,我到也只得應聲允諾,只是看着齊玉眼中劃過的哀傷心底還是心疼了起來,不由在心中暗罵江川混蛋。放着這麼好的徒兒不要,非要下山扯那些幺蛾子。這人啊,一旦貪心起來,卻是連那些是對自己好的,那些是對自己不好的都分不明瞭,只是一心求着那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到頭來一場空不說,還會讓那愛重之人痛心損肺,實在可恨。
記憶中江川的面孔已經模糊,我這一輩兒的嫡系弟子不多,小時候我與他雖不算親近,但也是關係尚可的,如今卻是要刀兵相見了。
江川,非是我不顧念曾經的同門之儀,而是你所求的不是你該得的。
望着窗子發了會兒呆,直到一股子香氣襲來我才恍然回神,只見南柯提着食盒站在門口,竟是故意將那香味兒放出來誘我回神。
我深吸了一口氣,不由眉開眼笑道:“八寶香脆小土豆!”
“知道你喜歡這個,小爺可費了半天勁兒纏着人做的!”邀功似的揚了揚下巴,南柯動作迅速的將飯菜布好便要來抱我,卻被我一手攔了住。
“我得走走,不然腿都軟了。”雖然被抱來抱去的又舒服又省力,但對我來說還是有些傷自尊的,一直以來我可都是彪悍的,威武的,那病怏怏的楊柳西施什麼的,我可不喜歡,更不屑去做。
南柯自是有些不滿的,不過倒也沒反對,只是看我仍有些不穩的樣子伸手攙扶了一下,就是手的位置有點不大對。
我仰頭白了他一眼,他卻甚是理直氣壯道:“你如今是我妻子了,小爺摟你一下腰那是天經地義,合法合理!”
“……”
臉上一紅,我扭頭將視線落到飯桌之上,南柯卻似得了什麼糖果一般的甜滋滋的緊挨着我做了下來,一會兒給我夾一筷子這個,一會兒給我夾一筷子那個,虧得他是個左撇子,不然就這般近的距離我怕是筷子都伸不開。
一頓飯吃的我比不吃飯的時候還累,不由白了南柯一眼,今日我算是明白什麼叫上下其手了。
收拾了東西,我見南柯還要湊過來膩歪,不由一陣頭疼,連忙推開他道:“你不是想知道我和東方錦城的那些過往麼,你坐遠點,我給你說。”
南柯聞言身子略僵了一下,隨即半眯着貓眼兒豎起了身子,直看的我頭皮發麻,好一會兒後才道:“小爺方纔想過了,其實你和那個小白臉的事兒小爺也不是非知道不可,你如今是小爺的人了,小爺只是好奇你當年怎麼會看上那麼個不入流的玩意兒。”
南柯這話說的和風細雨的,沒半點陰陽怪氣,可我畢竟是和他朝夕相處了四年,他那點脾性我卻是瞭解的。別看這腔調平平,這裡面的恨意可是洶涌澎湃的,以南柯這小性子,若東方錦城真落他手裡,那估摸着……嗯,略有些不敢想象。
輕咳了一聲,我示意南柯坐好,他這樣站着擋光不說,我還覺得壓力甚大。南柯哼了聲沒反對,不過去不是坐在我一旁,而是輕車熟路的將我抄在懷裡,到外面尋了那樹蔭下的鞦韆坐了下去。
暖風帶香,身後靠着結實的胸膛,南柯低沉的嗓音帶着不容置疑的堅定。
“你且說罷,都說透了,便是都放開了,日後你的心裡便只裝着小爺了。至於他惹了你的,小爺自會爲你一一討回來。”
我心頭一暖,這種有人撐腰,有人報仇,有人拿你當寶貝的感覺真是不要太美好啊。心情開朗了起來,再一回首我確然發現過去都應經沒那麼重要了。
“其實也沒什麼,當年我一眼便瞧中了他的模樣,千方百計的想要將他搶回去當夫君,起先他也看不上我的,後來卻被我糾纏着答應了說要娶我爲妻。”
勒着我的手臂緊了緊,我拍了拍他繼續道:“只可惜,那不過是一個精心設計的陷阱罷了。他是狐鳴山的少主,之所以說要娶我,卻是因爲我寒山境山主弟子的身份,他求的哪是我呢,求的是我寒山境主獨有的武功心法和秘寶罷了。待發現我根本就沒有習得那心法的時候,便打算以我爲質逼迫我師父交出功法。”
握了握拳,當年的事到底還是讓我意難平:“我逃出了狐鳴山,卻身負重傷,他們緊追不捨,我迫不得已只得躲入軍營,也因此欠了你爹一個大人情。”
“如此說來,小爺倒要感謝他們一番了。”南柯輕笑了一聲,語調卻說不出的諷刺。“這等不入流的下作手段,嘖,虧他狐鳴山還在江湖上佔着一席之地。”
我搖搖頭,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若不是從未想過有着那樣一副溫潤容顏的東方錦城會暗算我,又怎會落到那般狼狽的境地。
“你說的這個東方錦城,可是和後來劫了你去的那個東方錦城是一個人?”
南柯問的直接,我不由怔了下,“我也不知道。”
“當年,我確實親手殺了他的,手掌穿過他的胸膛,那溫熱的感覺,我至今仍舊記得清楚。”按住心口澎起的情緒,我深吸了口氣:“這些日子,我前後反覆想了許久,或許,當年我認識的東方錦城並不是一個人……”
“……什麼意思?”
我歪着頭,語氣不太確定道:“一兩句話也說不清楚,當年我追着東方錦城跑,他對我卻總是若即若離的,我以爲那只是他在掙扎着要不要接受我,如今看來卻有些不對。”
頓了頓,我黯下了神色:“當年我一直以爲我喜歡的人也是喜歡我的,結果卻是一場騙局,如今,我卻連自己喜歡的是不是一個人都不知道了,我殺的是誰,我曾經喜歡的又是誰,我竟沒法子給自己一個確切的答案。”
話到這裡,我沒法子不沮喪,只覺得自己過完的這小半輩子實在是失敗的很,愛人知道是誰,仇人不知道是誰的就把自己弄成了個瘋瘋癲癲的衰樣,除了當了個山主,我這輩子怕是沒什麼能拿得出手的了。便是這個山主,還是二師兄讓給我的。
身子忽的被提了起來,南柯拖着我轉了個圈讓我與他眉目相對。疏影陰翳下,南柯的眸子忽明忽暗,卻像磁石一般拿住了我的心神。
“江河,不知道又如何,知道了又如何,你如今只要想着小爺就好了,那狗屁小白臉,你最好趁早忘光光,有小爺這般深情又俊俏的,你還念着那不上檔次的幹什麼。”
這一番話隱帶酸意,我怔了神,忽然咧嘴笑了開來,雙手撫上他的臉頰,我彎了眉腳,點頭道:“聽你的。”
言罷,我照着他的鼻子吧嗒了一口,南柯先是一愣,隨即反客爲主的將我拉的更近,眉梢眼角,鼻子睫毛皆被他親了遍,最後一口卻是重重的落在了我的脣上,反覆碾壓,細細□□,一點一點,最後攻城略地,全數佔有。
“怎麼辦,江河,小爺真是一刻也不想離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