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怎麼樣?”我無奈的嘆了口氣。
總覺得自從我明白了南柯在我心底是個什麼存在後, 我對他就力不從心極了。若是往常,他如此胡攪蠻纏,我大可以狠狠的削他一頓。雖然削完了我還得當祖宗似的伺候起來, 但是起碼揍的過程是身心愉悅的。可如今呢, 我雖然依舊想揍他, 但竟有些莫名的下不去手了, 這可真是惆悵的讓我心慌。
南柯的眼睛亮了亮, 爪子一動,想要拉住我卻被我毫不留情的拍了下去,見他張口欲言我不由瞪了他一眼:有話就說, 再動手動腳的,小心你的狗爪子。
不滿的撇撇嘴, 南柯不死心的又往我跟前挪了挪屁股。他本就生的高大, 小山一般的身板兒一靠近, 溫熱的氣息登時像是無形的手臂一樣把我圍了個結實。呼吸有些不順,耳尖兒也熱了起來, 我不自在的咬了咬牙,到底還是忍住了把他抽遠點的衝動。
忍,忍忍吧!
“左右那石頭臉一時半刻也死不了,你就多在山下呆一段日子,好不好。”
南柯雖然說的是疑問句, 但語氣卻是肯定的。我抿了脣, 擡眸望着他, 直看了好一會兒, 他才終於不自在的跳了腳, 實話實說道:
“那石頭臉說是要娶你的,你把解藥給了他, 豈不是便宜了他!”頓了頓,南柯接着道:“待我去褚城辦完了事兒,我和你一起回寒山境,把你我的事兒定下來。”
心頭猛的一跳,我擡頭,卻見他雖然一臉的彆扭不自在,但卻絲毫沒有躲避我視線的意思。灼亮的眼睛對着我,照的我禁不住想要抿開了嘴角。
“那要多久?”
“後天出發,約莫也就是半個月的功夫吧。”
半個月?我猶豫了一下,按小師叔交代的時間,這半個月倒也不是不能等得。只是……
“真的只有半個月?”
或許是我言辭中懷疑語氣刺激到了南柯,本來還半眯着的貓眼兒登時瞪了個溜圓,從鼻孔噴出一口氣,南柯咬牙道:“半個月還是多的!不過是羣烏合之衆,小爺這是大材小用!要不是爲了搭這順風船,小爺還不樂意呢!”
“烏合之衆?”我皺了皺眉頭,腦中忽然想起了之前看到的那則消息。“你去褚城是去平亂?”
南柯聞言點點頭,語氣頗爲不屑的哼道:“不過是羣受人挑唆的亂民,若不是仗着褚城地利,他們怕是連點風浪都掀不起來。”
“……你要搭的,是三皇子的順風船?”
我的聲音冷了下來。褚城的叛亂已經是去年歲末時候的事兒了,如南柯所說,仗着地利,上面派來幾波平反的人都無功而歸。正是爭儲的激烈時刻,半個月前,三皇子卻被老皇帝一道旨意給派來這裡平亂,這其中有什麼貓膩,便是猜也猜的出。
南柯報仇的事我從來沒打算管過,一個人的孽總是要一個人去還的,我多說無益。但我從不想南柯攙和到爭儲這個渾水裡。更讓我難受的是,這個三皇子,很可能就是傷了二師兄的元兇,如今南柯與他爲伍,我若說我心無芥蒂,那絕對是騙人的。
南柯是個聰明的,見我忽然冷下了臉,便立即明白了其中的因由。面上不由染上了幾分急色道:“喂,你在想什麼,那個石頭臉的事兒我確實不知道……”
“解藥,是他給你的?”
南柯猶豫了一下,但到底還是誠實的點了點頭。見他沒有欺瞞,我心中略鬆了一口氣,但隨即眉頭卻又皺的更緊了。
這個三皇子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派人去寒山境搗亂,故意傷了二師兄,如今卻又主動將解藥拿了出來。我不相信他這麼做只是爲了籠絡南柯,畢竟要籠絡一個人的方法有很多,更何況南柯爲了報仇,其實是很好籠絡的,他犯不着兜這麼大一個圈子。
到底是爲了什麼?
如果是爲了寒山境後山石室裡的東西,那他大可不必給解藥,少了二師兄,寒山境的戰鬥力可算是下了一半。
我的沉默讓南柯越發的不安起來,繞着我走了一圈,南柯終是忍不住的把我拔起來抱在了懷裡,再次和他面對面的如此貼近,我愣了愣,未待回神,便聽他開了口:
“我知道他目的不單純,但是我從沒想過要害你的寒山境。”
“之所以選擇搭他的船,是因爲我知道不久皇上就會派他出戰北蠻,主將正是趙勇,我要入軍營,不單要要了那個狗賊的老命,還要掌回我南家的兵權,爲我爹正名!爲我冤死的一族奪一個公道!”
南柯卡着我的手臂緊的讓我有些發疼,但赤紅了眼睛的南柯卻更讓我心疼。揹負了四年的仇恨,雖然他在嘴上從沒和我提過一句,卻是都牢牢的記在了心頭。或許這四年裡,他甚至已經詳細的計劃好了復仇的每一個步驟,只待時機一到,勢如破竹。
嘆了口氣,抽不出手臂,我只得將額頭抵到他的額頭上,閉上眼睛道:
“我信你,既然如此,我便等你半個月吧……”
話未說完,人已經被南柯緊緊的按進了懷裡,我有些氣悶又有些好笑。這才與他相見了幾個時辰,豆腐卻給他吃了不少。
“半個月,不會長的。”南柯的聲音穩穩的,略帶着一點點翹音。腦袋在我頸窩裡熟練的蹭了蹭,南柯在擡頭,眸子閃閃的討巧道:“若是我比這半月早回來,你也得陪我呆夠半個月在回去。”
“……好。”
貓眼兒彎成了雙牙,南柯滿意的點了點頭。條件已談妥,情緒也安撫完畢,我不由示意他把我放下來,這麼被人夾着雙腳離地的感覺實在談不上很美妙。
然而南柯卻眨了眨眼,頗不要臉的拿着露着青茬的下巴在我臉上一頓神蹭,末了還將我掂上了兩掂,賤兮兮的笑道:“皮膚尚可,身上卻太瘦了,小爺這麼好的條件收了你,高興不?”
俗話說,人至賤則無敵,雖然是俗語,倒也能看得出幾分真理在。
沒好氣兒的白了他一眼,我哼道:“個子太高,長的太糙,脾氣太臭,我能要你,是你的福氣。”
南柯聞言先是立起了眼睛,不過隨後卻又笑了開,無恥的在我臉頰上“吧嗒”了一口,朗聲道:“對,是我的福氣。”
誠懇,乾脆,直接,南柯總是這樣的直接表達他的一切。我愣了愣,眼角酸酸的,心裡卻暖的不行。
“我也,很高興。”
師父常說,人生短暫,喜歡的需明求,敢說敢愛才是本色。若是爲了一時扭捏而失了幸福,等老時回想定會悔斷肝腸。或許,這是師父教導我教導的最爲成功的一件事,對於想要想得,我從前從不畏縮,直到我在東方錦城的身上狠狠的被折了一回傷。
直到南柯上山前,我一直無慾無求的過着能讓我“靜心”的日子,彷彿所有的力氣都已經死在了過去,我從未想過,我還會有如此坦蕩的說出喜歡,甚至意圖求一求的時候。
或許是被南柯這份兒執着感染了吧,也或許,我之所以會心動,也都是因爲他身上的這份兒敢愛敢恨的痛快。
主動將腦袋靠到南柯的肩膀上,我可以感覺到自己臉上的熱度,南柯的笑聲低低的透過胸腔傳來。
“大王,你這是從了我了,以後可不能反悔。”
“我從來,說到做到。”希望你也是。
月已中天,四周已經一片靜寂。暮春的夜晚到底是有些涼的,我自小在寒山境上長大倒是不覺得,但看了南柯單薄的衣衫一眼,我不由皺了眉頭。
“回去吧。”
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南柯似是委屈的衝我撇了撇嘴,似是在控訴我難得“花前月下”的,竟然這麼煞風景。
“回去幹嘛!”
“睡覺!”我沒好氣的哼了一聲,才一說完便發現這句話有些不對。果然,南柯聞言眼睛登時像是被抹過了油一般,亮的反光。
“對對,回去睡覺!”
被他這積極的模樣弄的有些頭疼,我不由拍開他的手道:“你睡你的,我睡我的!”
“對對,你睡你的,我睡我的,我就是你的,你就我的,大王說的對極了!”
“……”
真是不想搭理這個愚蠢的混人啊……他是不是趁我不注意給我下了降頭,否則我怎麼會看上這麼個糟心的玩意兒!
面色僵硬的被南柯拉着興沖沖的往回走,沒兩步,便被他急火火的抗上了肩頭。我已然淡定,罷了,隨他鬧去吧,反正這晚上也沒什麼人,如果有人,我便把臉捂上好了。
幾乎是飛一樣的回了宅子,南柯甫一落地便要拖着我進廂房,可惜腦子有些發昏的他似乎忘了一件事,我不反抗,不過是因爲我不想反抗,而不是本山主反抗不得。
隨手將一臉鐵青不敢置信的南柯丟到院子裡的一處角落,裡面隱着的人立即出來將他接了住。
“好好睡覺,乖。”勾起一邊嘴角,我用力擰了一下他的臉頰,胸口一口惡氣呼出,我轉身神情愉悅的進了房門,任南柯在外面咬碎了一口大白牙也吼不出一聲,動不了一根指頭。
年輕人,欠教訓啊。
心滿意足的閉上了眼,我一覺過去,半夜卻被一聲細小的動靜驚起,毫不猶豫的出掌襲去,黑暗中,來人一愣,隨即也和我拆起了招,然而不過十招過後我便收了手,咬牙道:
“南柯,你作什麼!”
半夜三更不好好睡覺,虧的我認出來是你,否則就是再來一個你也不用和明早的太陽說你好了。
“原來我和你還差這麼多……”南柯的聲音悶悶的,我聽了卻氣不打一處來。感情他大半夜一聲不吭的摸黑進來就是爲了看看我和他差多少?
“如果你就是爲了這事兒來,你現在可以滾了。”
冷哼了一聲,我扭頭爬上牀鋪,一天不給我添堵他就跟一天沒吃飯一樣,真是上輩子欠了他的!造孽!
屋子裡沒有動靜,南柯沒有走也沒有動,就這麼站了好一會兒,就在我忍不住出聲的時候,南柯卻忽然朝我這邊走了過來。
“好冷……”
委屈的腔調帶着濃重的鼻音,我一愣,未待反應,南柯已經動作熟練的掀開被子擠上了牀。
我頓了頓,氣惱的想要把他拎出去,卻在碰見他冰涼的身子的時候軟了心,但也不過就是軟了片刻,可恨的是,南柯對我實在太過了解,這片刻的功夫足夠他手長腳長的將我死死裹住,如果我不想用內力震傷他,一時半會兒便是沒得奈何了。
我太鬧心了,真的。
穩定了一會兒情緒,我覺出了一絲不對,不由開口道:“你到底是來幹嘛的?”
雖然南柯這小王八蛋沒譜極了,但大晚上偷襲就爲了搞清我和他武功差多少這種不長腦子的事兒還是幹不出來的。
腦袋抵在我的頭頂上,南柯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沒什麼,我就是忽然想起來,那個東方錦城,不就是你刻在排位上的那個人麼……什麼亡夫的……小爺到不在意你是個小寡婦,但是你也不能在想着那個男人了,光是名字一樣,你居然就看呆了……小爺可比那個小白臉好看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