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這樣, 小師叔明明說了二師兄那裡可以拖上至少三個月,這還沒有過一個月,怎麼會這樣?!
我焦躁的撫了撫心口, 腦子裡亂哄哄的。
“……你放心, 那個石頭臉一看就是個命硬的, 不會有事的。”南柯哼了哼, 雖說是安慰的話, 但聽起來卻是沒什麼誠意。“解藥我沒有隨身帶着,留在安陽城了。”
我聞言怔了一下,但想來回寒山境的話還是要路過安陽的, 倒也還好。
“那我們……”話到一半我忽然頓住,目光落在南柯受傷的腿上。他這剛受了傷還沒有好, 就這麼和我上路能行麼。想了想, 我剛想說讓他留在這裡養傷, 把放置解藥的地方告訴我便可,卻不想他先一步開口道:
“明日一早我們便走吧。”
“可是你……”
“小爺死不了!”氣咻咻的吼了一聲, 南柯眼珠子一瞪,渾身的毛兒都要炸起來了一般。我被他吼的莫名,加上二師兄的事兒,本就不甚美好的心情更是被添了一把柴:
“那就隨你!”
心口一陣氣悶,不想和他這對着互瞪, 我扭身摔門而出。真不知道這小王八蛋抽的哪門子邪風, 火氣說來就來, 我道是關心他, 他卻這麼個混德行!
心裡煩, 看見什麼便都不順眼。因爲蕭準的緣故,這宅子裡雖然寬敞卻守衛甚多。我本想着是出來透口氣, 可是轉來轉去哪裡都有人,哪裡都有眼睛。我這本就煩躁的心情竟似絲毫沒得到紓解,反倒是越來越煩躁,十分的想殺殺人,解個痛快。
步子猛的一頓,我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深吸了兩口氣,我勉力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果然,離了寒山境,即便有小師叔配的藥,我還是會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想了想,我騰身而起落到一處屋頂上,沒了眼前那些晃來晃去的人,我漸漸的,總算是平靜了許多,心下不由後悔起方纔不該一衝動跑了出來。
細想開來,倒也不是南柯不領情我的關心,而是他這彆扭的性子定是又吃起了二師兄的醋。忍不住搖了搖頭,這種沒邊沒沿的醋也就他吃的出來,但凡靠近我身邊的,只要是個活物他都不甚喜歡,若是個男子,那簡直就是他的眼中釘了。除了二師兄,寒山境裡幾乎就沒有沒被他整治過的,也正是因爲如此,南柯對於唯一靠近我還能毫髮無損的二師兄那是要多不順眼有多不順眼,後來又出了二師兄要娶我這麼宗事端,想來他必是恨得牙癢癢了。偏我還是爲了二師兄的解藥下的山,按他的性子,不發火吃醋到不像他了。
想通了,我不由嘆了口氣,我已經可以想象的出南柯如今在房裡會是個什麼情形,真不知道我回去後那屋子還能不能住人。
又吹了一會兒冷風,我摸了摸已經癟掉的肚子,終是認命的跳下了屋頂,不想我這一跳太過突然,倒把在下面的人嚇了一跳。我順着驚呼聲瞧去,一看之下不由瞪大了眼睛,怎麼會是他們?
“江姑娘?”溫潤好聽的聲音響起,我有些呆愣的望着眼前的男子,一時間竟有些反應不能。
“江姑娘莫非忘了在下?在下……”
“我記得。”我打斷他的話,那個名字我此時真的不想聽到。“你怎麼在這裡?”
“這是我遠房叔叔的宅邸,我來此走貨剛好借住這裡,江姑娘又怎麼會在這裡?”
“……借住。”想來蕭準昨天動靜那麼大,他不可能不知道,我雖然是和蕭準一起來的,但卻實在不想和他扯上什麼關係。
如此含糊的回答,但凡不是個憨傻的都聽的出我的敷衍。但眼前的人卻沒有一點被敷衍的不快,只是朝我淡淡一笑:“如此說來,倒是和姑娘有緣了……”
“有個屁緣!”一聲怒喝,南柯黑着臉從拐角處拄着根木棍幾步衝了過來,佔有慾十足的把我拉到身邊,二話不說拉着我便走。待我反應過來,人已經被他帶着走了好幾步,不由好氣又好笑,但卻沒有停下步子,亦是沒有回頭的打算。我還沒有想好那個有着相同聲音,相同姓名,甚至相同來處的人要怎麼去面對,如今就這麼走開,倒是合了我的意。
南柯的手死死的拽着我,我可以聽見他鼻子裡粗拽的呼吸聲,顯然是氣的不行。再一看他一瘸一拐走的很辛苦的步子,不由拉住他柔聲問道:
“你怎麼出來了,不好好養傷,腿萬一跛了怎麼辦?”
南柯聞言步子一頓,隨即扭過頭死死的瞪着我,我本以爲他這是要給我來頓脾氣的,然而沉默了半晌,他卻忽然委屈的撇着嘴道:“我這不是怕你跑了不要我了麼……”
心底驀地一顫,帶着幾分酸澀,想要開口解釋一下,卻又怎麼也張不開嘴。
“幸虧小爺來的及時,不然你是不是要被那個什麼東方錦城給迷住了?那種小白臉哪有小爺靠得住……”
“……”
以後這貨要是在說我破壞氣氛,我就把他吊起來打!
抽了抽嘴角,我冷哼了一聲:“就這麼不放心我?”
“咳咳,小爺是不放心那些心懷叵測的男人!可不是誰都像小爺這麼專情又可靠的。”摸了摸鼻子,南柯轉了轉眼珠,忽然將身體靠了過來:“腿疼啊……你都不心疼小爺了!”
我忍不住撇嘴:“剛纔看你走那兩步挺順溜的,怎麼這就疼了?”
“小爺那會兒心比腿疼。”南柯說的理直氣壯,我瞅了瞅他,終是搖頭笑着扶起了他半邊身子。他腿上的傷我自是清楚,站起來都打顫,何況是走了這麼遠來尋我。
見我如此,南柯焉有不蹬鼻子上臉的心思:“小爺疼的厲害,你還是抱着我回去吧!”
“……”
我看上他真的不是被下了降頭麼?
終是拗不過他,而他的腿也委實不好在四處蹦躂了,反正抱他也不是頭一回了,就這麼樣吧……
然而我這才把手探過去,便見了一個衛兵大步走了過來。
“三殿下欲請二位一敘。”
我皺了眉頭,明知道南柯身上有傷還三番兩次的來請,蕭準定是有什麼要緊的事吧。想了想,我對南柯道:“你去吧,我不想攙和。”
聞言南柯下意識的撂下了臉,不過片刻後卻還是點了點頭。眼看着南柯一瘸一拐死撐面子的遠去,我不由嘆了口氣,有朝一日了了心中的願,不知他還能否如他所說那般,自這渾水裡跳脫出來與我安心過日子。
“江姑娘?”
溫潤的聲音驀地讓我從發呆中驚醒,我扭頭這才發現那個“東方錦城”竟還沒有離開,此時更是走到了我三步遠的地方。
心中不由突突了一下,是他功夫很好,還是我方纔只顧着發呆而沒有留意周圍?若是平時,便是東塘那樣善於隱匿的高手,只要我留心都進不了我三步之內。
似是看見了我臉上的戒備,那人的眼中浮上一抹歉然:“抱歉,唐突姑娘了?”
呼出了一口氣,我擡頭對上他的眼睛:“你有事?”
“……倒也不算有,只是想問姑娘一個問題。”頓了頓,他的臉上現出一絲迷茫:“在下和江姑娘是不是,之前見過?不知爲何,總覺得一看姑娘就熟悉的很……”話到此處,“東方錦城”不自在的別過了視線,便是晚上光線不甚明朗,我也看得出他臉上的緋紅。
“在下並沒有唐突姑娘的意思,只是,只是,真的覺得姑娘很熟悉……”
“你……有沒有易容?”壓下從心底裡涌上的驚慌和無措,我盡力平靜着聲音,盡力平靜着情緒。
似是很驚訝我的問題,呆愣過後“東方錦城”不由笑了出來,聲音不高,但卻十分好聽,一如我記憶中那般。心口跳的更快了,我手指摸了摸袖袋,想從裡面摸出小師叔的藥丸來,但最終卻也只是摸了摸。
我可以的,我可以的,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又有了南柯在身邊,我再不能因爲提起東方錦城就心慌發瘋了。
搖了搖頭,“東方錦城”啓脣道:“未曾。姑娘這麼問,我們果然之前有見過麼?”
高高提起的心在他的回答裡落了下來,儘管仍舊有些顫抖,但卻還是好好的。我深深的吸氣再呼氣,平靜了一會兒纔回道:“沒有見過,我不過是隨口一問。”
我這話“東方錦城”自是不信的,只是他的面上卻看不出一點不愉快來,只是放着一雙漆黑的眸子定定的望着我。
“既然姑娘如此說,那在下便不再多問了。”朝我溫和一笑,“東方錦城”道:“不打擾姑娘了,在下告辭。”
我點點頭,而後亦是扭頭離開,然而才走了兩步卻又聽了他的聲音傳來:
“其實在下之所以纏着姑娘追問,只是因爲在下有兩年空白的記憶,我不知道那兩年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是覺得好像丟了一件很珍貴的東西,忘了一個很重要的人。”
他的聲音很輕,但聽在我耳中卻不啻於重雷。猛的轉回身,我幾乎是用了全身的力量來控制自己的情緒不會崩潰失控。
“你……”
“小心!”
耳邊傳來破空的聲音,緊接着便見了“東方錦城”一臉焦急的朝我撲了過來,鬼使神差的,我竟沒有躲開。
鼻間是淡淡的薰香味,有些熟悉,卻又和記憶中不同,我腹中插着一把匕首,耳邊卻是“東方錦城”似是嘆息似是滿足的聲音。
“是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