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那侍衛的一聲吼,整個寒山境的前院都動了起來,驚叫的,高呼的,跳到高處看熱鬧的,以及唰唰唰拔出兵器欲和我拼死拼活的一堆皇家護衛們。
我有些尷尬的望了眼那仍趴在牆上不起來的人形物體一眼,這個皇子是不是也太弱不禁風了,我就那麼輕輕的一拍,他就糊上去了?總感覺哪裡不對呀……
被人小心翼翼的從牆上“揭”下來,弱不禁風的小皇子立即“嚶”了一聲倒在了侍衛的懷裡,我看的心裡一咯噔,正欲上前看個究竟,卻和一雙滿是興味的眼睛撞了個正着。
半眯着眼,“重傷”的六皇子軟趴趴的被人扶到椅子上,兀自咿呀哎喲的叫的歡暢。我黑着一張臉,演,繼續演!看上去年紀不大,戲癮子還挺足!
“姐姐好凶,打的麟兒好疼……”
微微嘟起的嘴脣,少年的眼中瞬間溢滿了淚水,那帶着顫音兒的哭訴簡直繞樑三日尤不絕。我明明只是輕輕的拍了他一下,讓他這麼一頓哭,弄的我覺得自己好像殺了他全家一樣。不自覺的擡手擼了下起滿雞皮疙瘩的手臂,雖然我對那些撒嬌賣萌的可恥人類沒有抵抗力,但這個是有度的,眼前這個東西,實在不在我的接受範圍之內。下意識的就想原路返回,然而我這腳才一動,那少年便忽然吊高了一聲嗓門,然後腦袋一歪,暈了過去。
我登時傻了眼,這是什麼狀況!這麼浮誇的演技,這是唬誰呢!
“殿下!”一聲驚呼,剛剛那個尖着嗓子嚎叫的侍衛瞬間撲了過去,那情真意切的模樣,震撼的讓我久久無語,神配合啊!是不是寒山境的消息已經過時了,如今這皇家難道已經改成戲園子了?還是我其實是在做夢,總感覺好像不在正常的人世間呢……
哀嚎了一會兒,似是過足了戲癮,那侍衛扭過頭,鋥亮的腦門發着閃亮的金光:
“還不快請大夫來!殿下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你們就等着抄家滅族吧!”
二師兄來的時候,這句情感充沛的臺詞剛剛走完過場。冷着臉,掃了眼疑似只剩一口氣的某皇子和義憤填膺隨時準備拼命的某侍衛,二師兄冰雪一般的視線立即頗具壓力的砸到了我臉上。背後驀地一冷,眼前這張數九寒天的臉讓我頓感不妙,剛想開口解釋,卻被他一個眼刀給削回了肚子裡。
着人給那個裝死的倒黴玩意兒擡進了房間,二師兄一揮手,立即有人把不知道貓在哪兒試藥的小師叔請了過來。我乖乖的袖手立在一旁降低存在感,心裡直嘆倒黴,皇家的人怎麼都這麼不要臉!
“跟我過來。”
激靈了一下,我立即悶不吭聲的跟着二師兄拐進了一旁的映山殿。剛一進去,就聽得二師兄冷森森的聲音響起:
“江河,你是不是腦袋被豬啃了?”
我忍不住心肝兒一抖,這麼惡毒的比喻我已經很多年沒聽到過了,真是熟悉的令我渾身一緊的節奏啊。
低着腦袋,我乖乖的靠邊站好,完全做好了迎接暴風雪的架勢,二師兄卻只是哼了一聲便沒了下文。我小心的擡起眼,看着二師兄素手一番,從袖子裡摸出個石頭狗熊,然後又摸出了一方短銼,緊接着那讓我骨頭縫裡涼颼颼的聲音便不緊不慢的響了起來。
憋着一口氣不敢說話,以我多年的經驗來判斷,這個時候開口,那和找死區別不大。心中忽然十分委屈,這回真不是我找事兒啊,我是被坑的啊!二師兄你聽我解釋啊,不要這麼拿銼刀一點點的銼那狗熊的腦袋恐嚇我嘛!師妹我膽子小啊!
我在心中默默流淚,可見人還是不要經常犯錯的好,不然一旦發生了你被冤枉的事端,你真是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了啊……
半晌之後,小師叔邁步走了進來,臉色十分難看,未待我開口便聽他嚷道:“那個什麼六皇子,有病!”
我聞言先是抽了抽嘴角,隨即眼前一亮,符合着猛點頭。“對,有病!”
小師叔趔趄了一下,瞥向我的目光十分複雜,我莫名的心裡一抖。小師叔盯了我一會兒,擡頭摸了一把自己的小鬍子,眯着眼道:“小江河,那個六皇子說他從小到大都沒人打過他,你此翻‘拍’了他一下,他覺得整個世界都不一樣了。”
“啥?”我有些不能理解的瞪大了眼睛,這是人話嗎?爲啥我聽不大明白。
“他想怎樣?”座上的冰山二師兄挺了手上的動作,淡淡的開了口。小師叔先是嘆了口氣,而後一臉同情的望了我一眼,深吸了口氣道:“小江河,那混小子說是要跟他父皇請旨,要娶你做媳婦兒!”
小師叔的話音落下,周遭的一切都歸爲了寧靜,我腦中有片刻的空白,簡直不能相信自己剛剛聽到的話。
“他是有病嗎!”這是一個正常被揍了的人的反應麼!
“可能是吧!”小師叔攤了下手,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後扭頭對二師兄倒:“小江山,你看小江河這是不是傳說中的禍水臉啊!真是,嘖嘖……”
禍,禍水臉?這是誇我好看呢,還是詛咒我命慘呢!
對這什麼六皇子的反應有些沒譜,我將求救的目光投向我神一樣的二師兄,他卻曬都不曬我一眼,兀自銼着手裡的狗熊。
“二師兄……”我喏了一聲,小心翼翼的,直覺的,二師兄此刻的心情似乎不大明朗。
手上的動作一頓,二師兄撩了一下子眼皮,口中淡道:“三天,你把人送下山。”
我咽咽口水,那個什麼六皇子一看就是個難纏的,三天,我能用暴力麼……
二師兄給了我一個你可以試試的眼神,我立即點頭表示一定文明解決。頓了頓,我又小心的問道:“要是三天後沒送下去怎麼辦……”
“那就把咱倆的喜事辦了。”隨手將沒了腦袋的石頭狗熊捏成了渣渣,二師兄自椅子上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望着我,那股子迫人的氣勢,登時壓的我腿軟。
恐懼先腦子而行,我忙不迭的點點頭,待我反應過來二師兄說了什麼,頓時覺得猶如十萬雷電加身,整個人好像已經滅成了飛灰,只剩靈魂還有一口氣在。
“啥,啥?”
“我娶了你,然後,他滾蛋,省了麻煩,簡單。”頓了頓,二師兄臉色陰沉的又加了一句。“也可絕了後患。”
小師叔已經被二師兄的一番話給轟傻了,下巴抖啊抖的,就是說不出一句話來。我深深的深深的猛吸了一口氣,頓時覺得靈臺清明瞭不少。待我確定二師兄確實沒有開玩笑的意思後,頓時瞭解到了這個六皇子的嚴重性。在仔細一想,還真是挺嚴重的……
自從玄機谷一分爲二加入皇子們的爭權活動後,竇文樓主公然出仕,老皇帝已然開始力不從心,江湖朝堂如今真可算是風起雲涌,各方勢力角逐,十分熱鬧。
寒山境名聲不好,可算是這江湖裡最消停的地方了,只是如今看來,並不是沒有人看到這塊肥肉,何況這還是個帶餡的肥肉,這個六皇子倒是很有眼光。
想通了箇中因由,我立即對二師兄的高潔品性佩服的五體投地!真不愧是寒山境的一尊神,事事爲寒山境考慮到了極致。
“師兄放心,我一定把他早早的送出寒山境!”拍着胸脯許下承諾,我雄糾糾氣昂昂的準備去和那個演技浮誇的六皇子好好“談談”。
“小,小江河啊……”小師叔終於出了聲,欲言又止的望着我,我有些莫名,他眼中的神色太過糾結,我實在看不明白。
“哎,真是沒法說你……”嘆了口氣,小師叔恨鐵不成鋼似的白了我一眼,隨即扭頭走了出去。
我被他這沒頭沒腦的鄙視弄的有些心焦,有話就不能好好說麼!這半截喀拉的,師侄我鬧不明白啊!
扭頭望了眼二師兄,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得他的臉色似乎比剛纔更難看了。這,這又是鬧哪樣!
這個世界真是太兇殘了……
含淚奔出映山殿,我朝前院拐去,打算先去試探一下敵情,論演技,論無恥,論難纏,我至今沒碰見過比南柯更高杆的。不過是個十四五歲的小皇子,金湯銀水泡大的,戰鬥力能有多大。
不過,就算戰鬥力再渣,他也是個皇子,瞧這一圈金光閃閃的皇家侍衛,個個人高馬大,威風凜凜,那眼珠兒更是瞪的有銅鈴大,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看的我甚是糾結。瞅這架勢,似乎只要我膽敢越雷池一步,那便是血濺大門的下場。
至於麼!不就是輕輕的拍了你們家皇子一下麼!別告訴我你們看不出你家皇子那浮誇的演技。
我咳了一下,擎出一片笑容,誠懇道:“我要進去。”
“……殿下正在休息,閒雜人等不得入內!”
我嘴角忍不住一抽,閒雜人等?在老子的地盤說老子是閒雜人等!這是多麼欠揍的話啊!
眯着眼冷哼了一聲,我默不做聲的走到距離門口不遠處的大石頭前,扭頭朝那羣神色緊張的侍衛們陰涔涔的一笑,隨即一掌照那石頭拍下去,半人高的石頭頓時成了塊塊,再一掌下去,成了渣渣,等我第三掌下去,剛剛一塊挺好的大石頭已經灰飛煙滅。
掃了眼已然嚇傻了的衆侍衛,我再次揚起和藹可親的笑容:“我要進去,懂?”
“懂!”